第10章 把我關在家裏

本來冬尋這次回來是要讓自己清醒一點,沒想到他卻跟着醉了。

向北對他好,他就以為有些事情真的改變。他想幫向北承認,可是等向北承認之後,他又不願意承認,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地,回到了八年前。

不同的是,勇氣只有一次,這次他沒了足夠的勇氣離開,選擇了繼續留在家裏。

那天晚上的事兩人心照不宣的都當做沒有發生過,那些話也全當做沒聽到,向北還是照常接送冬尋,冬尋也履行諾言每天都教向北彈琴。

日子過得非常平靜安穩,向北對冬尋還是很好。

這天向北沒有去接冬尋,冬尋回到家裏就發現一樓客房有幽幽藍光從門縫裏透出來。

他放下鑰匙走近了些,聽見啪嗒一聲,裏面燈開了。

向北拉開門出來,正好對上眉心擰着的冬尋,他說:“餓了麽,先吃飯?”

冬尋往裏面看了看,什麽都沒看清楚就被向北轉了個身推着走向餐桌。

阿姨有事,做完飯就走了,一桌菜也是晾得剛剛好,再放會兒就得熱一熱。

向北問冬尋能不能吃,冬尋點點頭說沒關系。

飯後兩人把碗筷收拾好,冬尋卷起袖子準備洗碗,向北卻将人帶到了客房。

“平時你上班忙,沒時間出去,”他推開門,冬尋看到一臺投影儀正對着牆壁,“我在家裏裝了家庭影院。”

冬尋回頭看他,被他推着進門。

“你沒時間看的院線電影下線之後可以在家看。”向北在房間裏擺了兩個椅子,有遙控調整,他帶着冬尋躺在椅子上一邊調一邊說:“我陪你。”

冬尋左右看了看,在真皮的椅子上摸了摸,說:“準備把我關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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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愣住。

他不說話,冬尋就繼續說。

“把我所有時間都排滿,白天出去上課,晚上回來別人給我上課,然後教你彈琴,空閑時間你陪我看電影,你怕我離開,又沒有理由留下我。”他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每個字都刀劍一樣朝向北心窩戳進去。

他隐隐期待看到向北被萬箭穿心鮮血淋漓的樣子,他痛,可也企盼着在絕境裏重生一遍。

“對嗎,向北?”

向北說不出話,他這點心思被冬尋一眼看穿,甚至都來不及掙紮狡辯。

他于是淡淡地開口:“那你會離開嗎?”

冬尋搖搖頭:“不會。”

“向北,你是怕輸嗎?——從頭到尾你都沒有輸過,八年前我離開,也是你薄情的勝利不是嗎?

“在我面前,我不會讓你輸的,我那麽愛你,把一切都給你——

“尊嚴給你碾碎踩在腳下,逃走八年,我還是回來了不是嗎?”

冬尋本來想懲罰向北,卻尴尬地發現向北還是那個無所畏懼的向北,無所謂自己愛或恨,他只要得到他想要的,就永遠不會心痛。

反倒是自己胸腔裏砰砰跳動的心髒被攪碎成了無數塊——懲罰向北簡直就是在懲罰他自己。

向北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感動不了冬尋,但是這些話從一向溫和的冬尋口中說出來,陌生的語氣和陌生的情緒真的将他萬箭穿心了,他也只能把一切怪罪于自己沒有參與的這八年冬尋的生活。

他們是兄弟,也曾有過暧昧不明的感情和讓他不願承認的關系。冬尋說得對,他一手造了一場薄情的勝利,現在也是。

冬尋畢竟在他身邊,從始至終,一顆心都在他這裏。

而後他問:“想看什麽電影?”

冬尋疲憊地躺在椅子上,捏着眉心,不去機會他的毫無回應,懶懶道:“看什麽都行,等會兒我可能要睡着。”

饒是氣氛有點壓抑的低沉,向北聽他這話還是忍不住笑出來,挑了部老片子,調低了音量說:“好。”

冬尋不知道這種行為有什麽意義,但他還是靠在椅子裏手肘撐着後腦勺堅持着看完了前半部分,另只手被向北勾着手指捏來捏去,漸漸地有了睡意支撐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趙司文準時出現在大門口,手裏不知道拎了什麽。

正巧遇到向北要出門,冬尋把人送到玄關,先給趙司文開了門,然後向北轉身的時候他又叫住他。

“等一下。”

向北轉過身:“怎麽了?”

“領帶,整理一下。”冬尋伸手去幫向北整理領帶,向北低頭看他,他擡頭看到向北那樣笑,一不留神把領帶直接給他扯掉了。

“......”

冬尋又把領帶撿起來,拿在手上看了看,說:“換一條吧。”

向北抓了他的手臂:“沒事,就這個吧,我快遲到了。”

于是冬尋又幫他把領帶系上,末了還用手拍拍,道:“好了。”

向北微微俯身去吻他,他偏過頭讓了讓,向北的唇堪堪擦過他的唇瓣輕輕覆在唇角。

向北笑笑,鼻息灑在他側臉,輕聲說:“我走了,在家等我。”而後還是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冬尋随即皺起眉頭,鼻子裏哼出一聲嗯,算是答應。

趙司文進來就從敞開的客廳門看到這一幕,冬尋偏過頭,眉心擰在一處。他拎着袋子的手指緊了緊。

向北和他錯身的時候點點頭打招呼。冬尋站在客廳門口,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朝他笑了笑。

他就像被春暖花開的時候漫天的花瓣割傷了心和肺,不自覺地咬了下唇,向冬尋走去。

上課期間趙司文總是看着記筆記的冬尋走神,說着說着就不知道自己講到哪裏去了,一兩次冬尋只當他是剛上課還沒進入狀态,多次之後冬尋放下手裏的筆,問他:“趙老師,您今天怎麽了?”

趙司文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搖搖頭:“沒事沒事,不好意思啊。”

冬尋于是又溫和地說:“如果趙老師不舒服的話,今天就不上了吧,您回去休息。”

“冬尋,你不用跟我用這麽客氣的稱呼,我比你小。”趙司文說。

“比我小,您也是老師啊。”

趙司文抿唇想了想,道:“那你就當我是你的朋友,別跟我這麽客氣。”

冬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交過朋友,甚至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回應趙司文,沉默的時間久了他不說話神色黯淡的樣子讓對面的趙司文胡思亂想了一會兒。

他和冬尋說:“當朋友都不行?因為向先生不同意?”

冬尋的視線從筆蓋轉到他面上,臉色微妙的變化着。

趙司文自覺說錯了話,慌忙解釋:“對不起冬尋,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就是那個意思,冬尋知道。

他肯定是誤會了自己是一只被金主圈養的金絲雀,在籠子裏梳理光鮮亮麗的羽毛,卑微的等着下一只金絲雀取代自己的位置。

但是和圈養的金絲雀不同的是,他的靈魂殘破不已,哪裏有心思梳理自己光鮮亮麗的羽毛,即便是有下一只金絲雀,他那樣卑微的姿态也只是等着有朝一日向北能真正放他自由。

最大的不同或許還是在于他是一只付出了真心的愛意的“金絲雀”,得不到“金主”一顆真心的話,飛到哪裏都會頭破血流,寧願不飛。

“沒事,那我以後都稱呼‘你’吧,其實也就一個叫法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冬尋說完,又低頭繼續做筆記看書了。

趙司文只好遺憾地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這種充實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夏天悄悄過去,在初秋的一個豔陽天被打破。

這天培訓中心放假,冬尋吃過飯彈了會兒琴,靠在沙發上抱着枕頭睡着,直到涼涼的秋風卷走他四周的溫度,他才驚覺門鈴響了好一會兒。

向北吃過飯出了門,現在家裏只剩他一個人,和趙司文。

兩人坐在書房裏上課,趙司文又給他買了些東西。

冬尋明白趙司文的心意,所以他一樣禮物都沒有收過。趙司文锲而不舍的送了半個月,今天帶來的是一個別致的領夾,剛剛拿出來放在桌上,冬尋就再次拒絕了他。

“趙老師,不要再為我破費了,這些東西我都用不着,你還是帶回去。”

趙司文還在堅持,把冬尋推過來的盒子又推過去:“這個也不貴,一點點心意而已,你收下吧。”

“不是貴不貴的問題,”冬尋站起把手裏的書放回身後的書櫃,找了另一本拿在手裏翻,又說:“是沒有必要,就算是朋友關系,你也不用整天送我禮物。”

“可是你一件都沒收。”趙司文也跟着站起來,随即懊惱地垂下頭。

“冬尋,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冬尋轉過身面對他,輕嘆一口氣,道:“趙老師,為難的話,我可以讓向北給我換個老師,你——”

“不用!”趙司文頭腦一熱,又說出些不應當的話:“冬尋,你和向先生...你要是欠了他的錢,我可以幫你...”

即便是這樣刺耳的話,冬尋聽了也沒有生氣。他想,趙司文始終是單純,只能用“包養”關系來揣測兩個人,固執的認為自己對向北只是單方面的服從。

感情上或許自己的服從的,但是實際某種程度上向北也在服從自己——向北早就離不開他了,他心裏清楚。

長時間的相處讓向北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冬尋曾經給了他時間,但是他沒有做出改變。現在八年過去了,兩人的重逢并沒有讓向北有更多的領悟,反而把冬尋搞得身心疲憊。

冬尋跟趙司文說:“沒有。今天的課就到這裏吧。”

他無意再解釋,放下書走出了書房,卻沒想到趙司文因此更加激動。

“冬尋!”他小跑兩步突然從背後抱住冬尋,連同他的手臂一起箍在懷裏,“冬尋我喜歡你!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

冬尋覺得一陣惡心。

他從來沒被除了向北和向蕊以外的人抱過,抓着趙司文的手腕使勁掰開他的手臂,反身将人往後一推,冷漠道:“趙老師,請你離開!”

趙司文差點跌坐在地,以為看起來單薄的冬尋沒什麽力氣,他堪堪站穩便又追了上去。

冬尋猝不及防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對不起冬尋!我剛剛——我無意冒犯的!”

趙司文急切辯解,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動作仍舊是冒犯。

手臂用力冬尋又一次掙脫了,只是僵持的過程中不小心好像弄傷了手腕,他看了眼時間,說:“你走吧。”

冬尋其實剛剛怒火中燒很想揍他,但是又不想事情鬧大了讓向北知道,冷靜片刻見趙司文還立在原地不動,他又道:“趙司文,你走不走?”

“認識一場你非要搞得這麽難看?”

趙司文仍舊是不說話,沉默片刻,東西也沒拿走到玄關穿了鞋,臨關門的時候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冬尋松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看到手腕被抓得發紅,此時隐隐作痛,突然開始想,如果剛剛向北回來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出鬧劇。

他向北的東西,怎麽容得下別人沾染分毫。

冬尋戴上耳機聽古典鋼琴,又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忘記收拾書房。

約莫五點,向北和阿姨一起開門進來,阿姨手裏拎着菜回了廚房,向北先往書房看,沒看到人,視線這才回到客廳。

冬尋穿了件衛衣,抱着枕頭腦袋歪在沙發靠背上睡得沉,什麽動靜都沒聽見。

向北看書房桌上還有散亂的書,于是扯過一條毛巾被搭在冬尋身上後轉身進了書房收拾。一進去他就看到了桌面上打開的盒子,裏面躺着一枚領夾。

而趙司文的包還在,筆也還在。

他一轉身冬尋站在他身後,抱着枕頭,剛剛睡醒眼神慵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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