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晚高峰的二號線擁擠異常。齊淩暈着腦袋從網上搜來《耽美校園文套路大全》，是一首打油詩，內容非常精彩。順手轉發給已經轉去文科班的老前桌：趙璐芝。
這姑娘年紀不大但腐齡很長，分班後聽說在網上連載起了小作文。
趙璐芝沒事會和齊淩微信聊幾句——說是以他為原型的渣男文學需要找靈感。
不過這姑娘天天靈感枯竭，于是每天齊淩都會收到各種咆哮微信。
璐璐芝芝：班長，沒想到你會給我發這個,笑不活了
70：對着上面的梗寫，你的靈感不會枯竭
璐璐芝芝：班長！聽說B班新轉來的帥哥就坐你前面
璐璐芝芝：怎麽樣，怎麽樣？
70：他可能地鐵做錯站了
璐璐芝芝：？
璐璐芝芝：？？
璐璐芝芝：？？？
地鐵過了兩站，齊淩的微信跳出一個系統提示，是陸一炀加了他微信。
Leon：錢轉你
70：你出站了？
Leon：還沒
70：那知道要轉多少給我嗎？
Leon：…
齊淩看着短短的聊天記錄上的太陽頭像，想起剛剛進站的時候這個人笨手笨腳沒辦法買票的樣子。
70：支付寶綁定好了嗎？
Leon：好了
70：鳳栖站下，D2出口
好一會兒。
Leon：為什麽沒有這個站？
70：……
70：因為你坐錯線了，是二號線，出站還需要刷我的手機
70：你剛走的實在太快我沒來的及和你說
Leon：…
此時。陸一炀在不是二號線的車廂裏被擠得無語，見到車廂門口有個三中女生正低頭看手機。
三中校服的logo非常不明顯，但是大片白色很容易在人群中辨認。女生紮着馬尾辮，校服背後有幅畫，因為側着，沒有看清楚具體的圖案。
眼看下地鐵要到站，陸一炀決定自救：“同學，這個是幾號線？”
“哈哈哈——”這位女同學剛好看到什麽，突然爆笑一陣。轉頭看到一個大帥哥，愣了一秒：“陸一炀？”
“……”陸一炀斜眼看到女孩的手機屏幕，和早上自己被齊淩收手機時的屏幕內容一模一樣。
他突然不想求助了。
“啊，你是不是做錯站了？齊……哦，不是，你要去2號線對不？”趙璐芝的嘴已經咧到耳邊，努力表現的自然一些，但是很失敗。
趙璐芝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見這位最近被熱議的轉校帥哥，眼睛有點不受控制。不過明顯感覺到帥哥不高興的眼神從高處射來，聰明的趙同學快速找補：“我以前也是B班的。我叫趙璐芝。你好呀……”
……
齊淩在鳳栖站D2出站的刷卡處等人，微信裏趙璐芝雞血的又發了一大堆文字，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姐姐齊雲發來微信語音。
姐：什麽時候回來？
70：到地鐵口了
姐：店裏人多，你回來帶笑笑吃飯，小千媽喂好了
70：好
有人喊他。
陸一炀就站在一排刷卡機的對面，有點無語的看着齊淩。
“滴——”齊淩幫人刷了卡。
齊淩對上那個無語的眼睛，認真的說：“地鐵進站往右走，來回建議4號車廂，步行距離最短。出站以後右拐筆直走，不要過馬路。麒麟街在你的右手邊。”
陸一炀：“……”
齊淩問：“你能自己回去嗎？”
齊淩給了陸一炀一個鼓勵的眼神。并沒有等他，聽着微信語音快速走了。
……
新開學的一周，陸一炀過的亂糟糟。這座城市陌生，學校陌生，住的街道也陌生。
齊淩的路線說的很清楚，比地鐵上那位指手畫腳害他多坐一站才知道怎麽回到二號線的趙璐芝同學靠譜。
等陸一炀餓着肚子回到麒麟街，在“杭豐美發店”的門口竟然見到了老熟人。
陸一炀幾乎是見到人才露出這周唯一的一個笑。
“你們校服簡直了！”宋慕星一身名牌私服，個子不高但身材比例極佳，見到老同學随手摘掉挂在耳朵上的大耳機，微微側頭帶着些嫌棄的朝着老同學笑出八顆漂亮的牙齒。
麒麟街的爺爺奶奶們晚飯吃的早，在隔壁老年活動室門口飯後唠着嗑，肆無忌憚的邊看邊讨論了很久。
之前也就齊家的小兒子好看些，這幾天突然又多了幾個好看的小夥子，打麻将間隙就又多了個談資。
陸一炀快步上去拍拍宋慕星的肩膀：“你怎麽來了！”
“高鐵呀，三點放學五點就能到。我和我媽說我去隔壁市看女朋友，她特別積極幫我把假請了。”宋慕星上下打量陸一炀：“啧啧，你臉怎麽了，草，誰幹的！”
宋慕星的嘴上喊着心疼，眼睛裏滿是等着聽八卦的目光。
“先陪我去吃飯。”陸一炀懶得解釋拉着人要走。
宋慕星不動，指了指身後的美發店：“要不再等我會兒？我排隊排了好久，下一個我了。”
“什麽？”
“我兩天沒洗頭，發型扛不住。”宋慕星眨眨眼睛，指着毫無問題的發型，理所當然。
陸一炀轉頭，果然，這人的行李箱在美發店沙發邊上躺着。這位宋慕星，他小學三年級就認識，長得比那些流量明星順眼很多，可惜喜歡男人，還極度臭美。
他的臭美驚天地泣鬼神，一般人真受不了，也就陸一炀能忍。
畢竟宋慕星是爸爸出事後唯一一個還記挂他的人。
……
麒麟街一頭一尾有兩家美發店，鳳栖路這個口子流量更大一些，所以生意也不錯。
杭豐美發店不大，左手邊是一個給客人等候休息的皮質長沙發，右邊是三面鏡子和理發的轉椅。美發店是長條形，中間用了個電腦桌隔開一半，裏面是洗頭臺，兩側的櫃子裏放着兩排美發産品，收拾的僅僅有條，利索清晰。
電腦桌的邊上有一個小門，側掩着，裏面有些響動，應該是住人的。
陸一炀在沙發上坐着等。還有一個客人在理發，老板娘三四十歲的年紀，利落的裝束，說話聲音不響，客氣的喊宋慕星去洗頭。
宋慕星勾勾手指，厚顏無恥道：“來來來，坐我邊上，我們一分鐘都不要浪費。老板娘你下手輕點，洗發水護發素用最好的，貴點沒關系。我的頭發每根都很珍貴。”
老板娘很好心的搬了凳子在洗頭臺邊上，拿了護發素洗發水給宋慕星确認後，這位大爺才躺下乖乖洗頭。
陸一炀硬着頭皮坐在小凳子上：“大爺，請問您需要什麽樣的陪聊服務。”
老板娘發現幹發的毛巾用完了，讓他們等一下，轉身進了折疊門。
身邊沒人了，宋慕星才嚴肅了幾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我是擔心你生活無法自理，特地來陪你聊天的。你媽……她來看過你嗎？”
陸一炀暗了暗眸子，淡淡道：“住過來的那天來過。”
“她還是那樣……不管你”
陸一炀盯着黑色的手機屏幕點頭：“挺好，我們都沒有一起生活過，住一起也挺尴尬。這邊什麽也不缺，她讓我缺錢找她。”
“……你錢夠花嗎？”宋慕星好一會兒才問。
“還行，這房子他們離婚的時候就簽過協議，寫我媽的名字，使用權是我爸。挺大的。我準備租掉一間，錢夠花的。國際高中肯定回不去了，普通高中問題不大。”陸一炀沒什麽語氣的說。
“嗯。”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
宋慕星想了想還是問了：“你爸爸最後判了多久？”
“職務侵占，8個月。他那點錢都拿去交罰款了。”陸一炀淡淡的。
“也還行吧。不錯了。”
“是的。”
這邊老板娘抱着一疊疊好的幹毛巾回來，填滿了架子。
“嘩啦啦——”花灑的聲音蓋過了之前在這裏交談的內容。
“對了，你還記得那個叫Michael的傻B嗎？”宋慕星被舒服的按着頭皮。
“不記得。”
“就G10 preCal 406教室天天坐我邊上趕不走的那個傻B。”宋慕星想到了啥，突然很嫌棄：“哎，我和你說，這人上學期就纏着我，我說你是我男朋友，這厮不信——哎喲。”宋慕星慘叫一聲，是老板娘的手勁兒突然大了些。
老板娘愣了一下，小聲道歉，繼續之前的洗頭動作。
宋慕星有些擔心道：“老板娘，我不用按摩，就正常洗頭就行。”
然後安靜了十來秒鐘。
宋慕星又舒服了，側頭繼續了之前的話題：“我聽說他昨天來了H城，沒找你麻煩吧？”
陸一炀想了想，問：“他長什麽樣？”
宋慕星：“你臉盲呀。”
“不重要的東西我都記不住。”陸一炀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送過去：“是他嗎？”
宋慕星伸手拿過手機舉在臉前看：“卧槽——”
“……”
“這個我喜歡！”宋慕星一眼就看到照片上一位穿着黑色長T，帥氣的露出三分之二側臉的帥哥。圖片是動态捕捉，五官有一些模糊，但在閱男無數的宋慕星眼裏，這位絕對是驚為天人的大帥哥，特別是那雙微微彎着的眼睛。
一般的帥哥宋慕星沒少見，更何況陸一炀從小就拉高了他的審美阈值，能讓他驚嘆的臉不多。更何況——宋慕星最喜歡這種看着清冷，又特別反差暴力的型號。
照片裏，側臉帥哥正把一個人按在地上摩擦。
“看地上那個。”陸一炀翻白眼。
“嗯。就他。”宋慕星随便掃了一眼地上的黃頭發，專心的放大照片來回移動，繼續欣賞照片裏的側臉。
手機被拿走了，宋慕星才開始擔心那個叫Michal的人：“還真跑來找打呀，那他還好不？”
陸一炀無奈：“體制內高中打架是要退學的。”
宋慕星了然：“哦。還有這種規矩，那還是算了。保守一點……哦，怪不得！有帥哥相救。你小子豔福不淺呀——哎喲。”
突然老板娘給他上護發素的手又緊了緊。
這次是真疼。宋慕星已經開始後悔，為啥自己不能多忍忍，去找家大點的美發店打理自己最珍視的頭發。
“不好意思，剛手重了。”老板娘有些急切道歉，多問了一句：“你們是三中的學生嗎？”
“哦，他剛轉去的三中，我不是。”宋慕星指了指陸一炀。
陸一炀垂着眸子還在看屏幕上那個被發小誇帥的側臉。
老板娘繼續想問什麽，張張嘴，還是沒有說話，給宋慕星沖幹淨護發素，包上了毛巾：“去第二個位置坐一下。”
宋慕星揉揉腦袋，總覺得剛剛老板娘那兩下肯定薅下他好幾根頭發，正在鏡子前确認頭皮的濃密度，他從鏡子裏看到電腦桌邊上的移門打開了。
正準備去沙發上坐着等人的陸一炀還沒坐下，也正看着那扇移門走出來的人。
黑色長T，微微彎着的眼睛——
“側臉帥哥——”宋慕星低喊了一聲。
可惜，這個人帶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不過在濃黑英氣的眉毛下，顯得那雙眼睛更加好看了。
宋慕星絕對不會認錯。
側臉帥哥手上正一手拿着一個小熊形狀的兒童碗，一手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大眼睛小女孩。
“嘩啦啦——” 老板開了吹風機，給宋慕星吹起了頭發。
吹風機的太響，所以他沒有聽到沙發那邊的對話。
……
齊淩抱着大外甥女駱思笑，沒想到陸一炀會在店裏。
他莫名的變得有些緊張，因為此時姐姐齊雲正盯着自己看，臉上的表情很怪。
齊雲似乎對這位叫陸一炀的同學有些不滿，好似齊淩不該這個時候出來，齊雲一邊給客人吹頭發一邊問：“笑笑又挑食？”
齊淩：“她想……”
懷裏駱思笑突然軟糯糯的說：“媽媽，幼兒園老師說晚飯一家人要在一起吃。”
陸一炀正擡眼仔細看齊淩懷裏抱着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左一右紮着兩個小揪揪，腦門有點大，圓圓的臉蛋粉粉肉肉的，說話的時候左邊的臉頰上會有一個酒窩。
小女孩見媽媽沒有反應，繼續不慌不忙的補充：“媽媽，我可以坐在外面的這張沙發上，看你和爸爸工作嗎這樣，我一定會食欲大開的。”
小姑娘的語言表達很豐富，四五歲可愛天真的模樣很難有人會拒絕。
等宋慕星吹好頭發做好發型，老板和老板娘去忙着對付後面的客人。
外頭的天黑的差不多了，美發店裏的長沙發上，側臉帥哥和陸一炀還有那個酒窩小姑娘正排排坐在那裏。
小姑娘有些忙，翹着小腳腳看看左邊的帥哥，被帥哥喂了一口冬瓜，嘴巴嚼了幾下，轉頭看看右邊的陸一炀。
駱思笑盯着陸一炀眼角和嘴角的傷看了一會兒，把冬瓜咽下肚子，拉拉小哥哥的校服。
“小哥哥，你是不是餓了。”駱思笑感覺發現了一個秘密。
“……”陸一炀不知道如何回答。
“今天我們吃冬瓜和紅燒牛腩喲，牛腩裏有秋天的栗子，老師說，秋天一定要吃香噴噴的栗子。”駱思笑指了指齊淩手上小熊碗裏的半顆板栗：“隔壁王爺爺家的板栗就很好吃。”
“好。”陸一炀被小姑娘強行cue，就強行嗯了一聲。他是餓了，外頭天都黑透了。
他尴尬的坐在那裏好一會兒，無所事事的劃着手機，其實一直在觀察哄小女孩吃飯的齊淩。
齊淩說話啞啞的，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度，也是軟乎乎的：“今天的板栗就是王爺爺家順來的，一共15顆，你已經吃了三顆，再吃一口好不好？”
小姑娘不太愛吃飯的模樣，撅着小嘴想了很久，看看陸一炀再看看齊淩，才說：“我吃了三顆半，還有十一顆半，再吃半顆，剛好剩下11顆。舅舅你說我算的對不對？”
齊淩轉頭咳了兩聲。把板栗和飯再給駱思笑喂一口。
駱思笑三兩口吃完，再次拉拉陸一炀的校服。
見小哥哥沒懂自己的意思，就自己拖了鞋子，哼哧哼哧爬上了沙發。
站在沙發上，駱思笑終于可以夠到陸一炀的耳畔。
小姑娘貼在陸一炀耳邊，一邊發髻小揪揪毛茸茸的怼到了陸一炀側臉的皮膚。
女孩悄悄說：
“小哥哥。今天舅舅發燒了，但是他特別高興。是不是因為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