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達達燒烤店的那頓燒烤，最後是鄭骁盯着錢峰，宋慕星盯着黃毛，四個人坐在一起吃的。

宋慕星為了不讓運動款高個帥哥把黃毛的小馬仔盯死，只能受累再社交了一波。

最後是黃毛忙前顧後，把一頓飯吃的還算熱鬧稱心。

陸一炀當天晚上就送走了大爺宋慕星，這還得感謝宋大爺沒有嫌棄黃毛開來的保時捷。

他們在麒麟街口往後備箱放行李，有點舍不得老朋友。

“你一個人可以的哦？”宋慕星到臨走才想起自己來H市的目的是陪陸一炀。

陸一炀心裏一百個确定，只要宋慕星不在邊上搗亂，自己必定能過的比現在好很多倍：

“确定沒問題。大爺請回。”

“你房子還是別租出去了，我沒事還能過來住，也不差這點錢，缺啥和我說哦。”宋慕星搖搖手機，準備坐在車後座。

黃毛關好了後備箱，把副駕駛的門打開，小心的看着宋慕星：“要開兩個半小時，你還是坐前面？”

“你駕照不會假的吧。”宋慕星斜眼瞟了一眼，也沒給個好臉色。

“英國16歲就可以考，我是國際駕照。”黃毛溫柔解釋，眼神裏帶着些期待。

“行吧。”宋大爺今天似乎心情還不錯，也沒嫌棄，終于上車系好安全帶。想到了啥和窗外的陸一炀說：“對了，理發店小哥哥的微信你再幫我努力努力。體育班的帥哥我已經研究過了，鋼鐵直男，不過也不是沒機會，下禮拜我空了我再來看你哈！”

沒等陸一炀拒絕下周的相聚邀約。

黃毛一個油門，保時捷走的飛快。

陸一炀長嘆一口氣，剛要感慨終于送走了一尊大佛。

手機響了，宋慕星給他微信轉了兩萬塊錢。

Leon：？

地表大帥批：去年買手機的錢是不是沒給你。

Leon：你自己付的

地表大帥批：那上學期去新加坡商賽的機票？

Leon：學校統一買的

地表大帥批：哦，那我先放你這兒點錢，我爸媽過幾天又逼我找女人談戀愛斷我口糧的時候，你再還我呗，救急用

地表大帥批：我覺得你們學校同學都還不錯的，挺仗義，重要的是真tmd帥

地表大帥批：有事搞不定了喊我

地表大帥批：雖然你不攪基是我一生的痛，但是好兄弟還是可以搞一輩子的！

然後微信裏蹦出一大堆親親抱抱的表情包。

陸一炀看着這些不正經的圖案，眼睛有些發燙。

宋慕星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他們經歷過彼此最挫最中二腦殘的時光，也見證過彼此輝煌的時刻，早就像親人一樣了。少了矯情，很是坦蕩。

其實，在宋慕星來之前，他一個人住在這裏，面對陌生的一切和截然不同的學習生活節奏，是孤獨的。陸一炀很想念以前的老同學，學校裏的冰球場，帶他們滿世界飛打商賽的學術校長，還有食堂裏可以DIY做美食的工作室。要不是宋慕星依舊沒臉沒皮的出現，陸一炀都要覺得過去四年中學生活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宋慕星來的時候吵吵鬧鬧，弄的陸一炀頭疼不已。

真的走了，他突然又覺得冷清了。

保時捷早就沒了影子，他的腿邊多了個小女孩。

小姑娘四五歲的模樣，披着還沒幹透的細軟的長發，腦門有點大，手裏拿着的吃了一半的果丹皮，正仰着頭看着他。

“小哥哥，你迷路了嗎？”

陸一炀認出這是齊淩那天喂飯的小女孩，這個锃亮的腦門實在讓人記憶深刻。

你要去哪裏，我可以給你指路。老師說我們要助人為樂。”小女孩特別認真的嚼着嘴裏的零食，等着助人為樂，所以表情很是期待。

小姑娘手上果丹皮的酸甜味和着桂花的香氣，在街口隐隐飄蕩。陸一炀這才想起，都九點半了，晚飯還沒吃。

“周圍有好吃的飯店嗎？”陸一炀低頭問。

駱思笑撅了噘嘴，手指了指杭豐美發店邊上：“豬肝面好吃。”

“嗯。”

然後陸一炀的手被一只很小很暖的手牽了起來，小姑娘在帶他往前走。

他們走過麒麟街四號，走過杭豐美發店，再走過一間已經關門的咖啡店和一間炒貨店，停在了一家面館前。

天黑透了，面館的招牌也看不清名字，面館裏一共五六張桌子，凳子都翻了起來，是馬上要關門的樣子。

有人穿着單衣T恤在前臺等着掃碼付錢，随意的一個姿勢站在那裏，一只手撐在櫃臺上，正低頭劃着手機上的信息。

一個小姑娘從廚房走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豬肝剛好沒了，就剩兩個面，還能做一碗片兒川和一碗三鮮面。”

齊淩頭也不回：“笑笑，片兒川還是三鮮？”

好一會兒沒等到回複。

只聽到駱思笑的聲音：“小哥哥，你吃什麽呀？你好像很餓的樣子，你先選吧。”

然後齊淩就看到駱思笑手上牽着的陸一炀。

這人乖乖的穿着校服，胸口不大的校徽圖案附近有一條不顯眼的黑色圓珠筆劃痕。

果然，校服是拿錯了。

“片兒川。”陸一炀說。

齊淩掃了人一眼，轉頭把三鮮面的錢付了。

兩碗面等的時間也不長，他們三個人就坐在店門口唯一一張還沒翻凳子的桌子上，靠着窗戶，能看到門口的兩顆樟樹在路燈下被晚風吹起葉子的光影。

駱思笑和陸一炀坐在一長板凳上，小腳晃來晃去，眼睛死死的盯着陸一炀手機看。

“小哥哥，我想看小豬佩奇。”駱思笑已經吃好果丹皮，嘴角有些髒髒的。

“他叫陸一炀。你媽不讓你看手機。”齊淩抽了桌上的紙巾長手一伸跨了一張桌子的距離給駱思笑擦嘴。

小姑娘轉頭躲過，繼續可憐兮兮的看着陸一炀：“陸一炀，我想看小豬佩奇。”

陸一炀沒帶過的孩子，看到小姑娘嘴巴往下癟了癟，好像不答應馬上就能給你哭出來的模樣，有點不知所措。

擡頭看齊淩求助。

齊淩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的溫暖，見怪不怪的回了一句：

“沒事，讓她哭。”

然後兩碗面上來了。

陸一炀身邊多了個癟嘴哭泣的大腦門姑娘。

齊淩非常氣定神閑，拿了個小碗夾出了一些面條，還有青菜，肉丸和蝦仁，要個個小勺子把碗推到駱思笑面前：“今晚只有這個了，不吃餓肚子。”

“小……豬……佩……奇……”駱思笑知道自己舅舅冷血冷情，但是認定邊上這個叫陸一炀的好看小哥哥應該可以攻破防線，于是看都不看齊淩一眼，抓着陸一炀的校服衣角拽了拽繼續努力。

“那個……你舅舅不讓你看。”陸一炀略顯尴尬，手都要碰到手機了，被齊淩一個眼神瞪在半空。

然後陸一炀的手機屏幕亮了。

齊淩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70：你吃面，沒人理她，她自己就會乖乖吃飯了。

于是陸一炀的手捏回筷子，專心吃自己面前的面條。

視線一直小心的看身邊的小姑娘。

陸一炀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只比他小了兩歲。一年也就過年的時候一起吃一次飯，見一次面。

好像很小很小的時候，弟弟陳楷之也有像駱思笑這麽小一團的時候，小楷之也會拉着他的衣服叫他哥哥，和他說起自己最喜歡的挖機和奧特曼玩具。

都是記憶裏很模糊的場景了。長大了以後，他們在兩個城市生活，這些年吃飯，除了聽飯桌上大人們的寒暄應景的嗯幾句，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過話，連微信的記錄都是空白的。

“我想吃筍。”有一只小肉手突然伸了過來，指了指陸一炀碗裏切成薄片的冬筍。

“吃你自己碗裏的。”對面的齊淩要阻止外甥女的詭計，只是陸一炀已經拿了雙幹淨的筷子給駱思笑夾了過去。

齊淩見陸一炀垂着眼睛微微笑的模樣。有些感慨，這個人——

以為大帥哥要麽特別會裝要麽清高不合群。

沒想到這人還挺有愛心的。

心也軟。

駱思笑這種小作精分分鐘就能攻克。

果然——

“我還想吃筍。”駱思笑自己碗裏沒吃幾口，繼續湊着胖乎乎的脖子看陸一炀碗裏的吃食。

然後一片又一片，先是吃完陸一炀碗裏的冬筍，然後哄陸一炀喂她吃碗裏的面。

等孩陸一炀和自己互動，對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柔軟。

小作精看準了時機眼睛一紅，發起總攻：“小~豬~佩~奇~”

陸一炀的防線被徹底擊潰。當機立斷準備打開視頻軟件放小豬佩奇。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以有人拒絕如此可愛又聽話的小姑娘看小豬佩奇！

某人當即決定無視齊淩警告的眼神。

“陸一炀，你的作文寶典還要不要了？”齊淩聲音高了兩度。

“……”陸一炀想起被宋慕星又折騰了一晚上，學校的作業還沒寫。

手又停了下來，想起一堆雜七雜八的作業，他瞬間對小豬佩奇沒有任何興趣。

“陸一炀，作業做完了嗎？”齊淩吃完嘴裏的面，擦了擦嘴，好心提醒陸一炀，順帶威脅了一下駱思笑：“駱思笑，我吃完了，給你兩分鐘，碗裏的吃不完晚上你喊破喉嚨也沒有小餅幹吃。”

齊淩的話很管用。

小姑娘不裝了，因為她知道自己舅舅在外頭說一不二，從來不給她裝可愛的機會。

于是帶着點不甘心，眼睛邊上還帶着沒落下來的淚珠，三兩下拿着小勺子吃完碗裏的面條。已經自己走下凳子和陸一炀告別了：“陸一炀，拜拜。”

陸一炀見齊淩利落的抱起小姑娘就要走，也揮揮手和駱思笑告別。

“寶典發你微信了，謝謝你喂她，她就是寵壞了，吃飯特別費勁。”

齊淩客氣的說了一句，帶着小侄女回家了。

……

十一點。

齊淩洗了澡換了身衣服，看到駱思笑抱着小豬佩奇的圖畫書，趴在自己床上睡的四仰八叉。

他把駱思笑抱去楊蕙蘭邊上的小床上，蓋好被子。

很快被子被小短腿踢掉。

“筍……筍……”駱思笑砸吧砸吧嘴翻了個身，夢裏還在回味晚上那碗片兒川。

齊淩把小短腿收好，塞好被子，看着小床上撅着屁股睡相醜陋的駱思笑，腦海裏是陸一炀坐在那裏斯斯文文吃面的模樣。

房間的燈都關了，隔壁姐姐姐夫折騰完了老二也安靜了下來。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Leon：【圖片】

陸一炀發給了齊淩一道數學題截圖。

齊淩單純的以為陸一炀是題不會做。

70： AB兩點連輔助線

那邊把圖片撤回了。

70：？

Leon：發錯了

Leon：會做了，謝謝

70：嗯

然後手機暗了下去。

很快，陸一炀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顯示：正在輸入。

好一會兒：

Leon：這道題也是畫輔助線？

Leon：【圖片】

70：用相似三角形

Leon: 懂了，謝謝

……

Leon：【圖片】

Leon：為什麽我算出角度是負數？

70：計算器調成角度單位

Leon：明白

……

Leon：【圖片】

70：書上第12頁例題，看懂了就能做

Leon：謝謝

……Leon：【圖片】

70：先設x等于y平方

70：二次函數

Leon：我沒學過二次函數

70：百度百科鏈接.html

Leon：懂了

……

于是齊淩和陸一炀的微信來來回回了好幾輪，兩個人的腦子都轉的飛快。

齊淩就一直站在駱思笑的小床前，姿勢都沒有任何變化。他看不見自己微微揚起的嘴角和專注的目光。

“幾點了，你在和誰發信息？”房間裏早睡過去的楊蕙蘭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了，女人滿頭的白發，這幾年帶孩子，晚上的睡眠一直很淺。

“同學。”齊淩這才發現忘了關震動提醒，有些懊悔的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十一點半了，媽。”

“哪個同學，男的還是女的？”楊惠蘭沒了睡意，索性坐了起來眯着眼睛，聲音啞啞的帶着幾分急切。

“……新同學，作業不會做。”齊淩小聲的回。

“男的還是女的？”女人似乎只關注這個問題，探着脖子不依不饒的等兒子回答。

齊淩：“男的。”

楊蕙蘭的五官突然變得有些緊張：“他有女朋友嗎？”

齊淩：“不知道。”

女人并不滿意這個答案，目光和語氣裏都帶着不滿意：“那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好的。”

齊淩手上已經打好的一句：我們校服穿錯了。

最後還是沒有發出去。

……

十二點整。

陸一炀洗漱好趴在床上，滿腦子的數學公式，一下子有些睡不着。

宋慕星已經到了S城，微信報了個平安。

退出發小的聊天框，齊淩的頭像安靜的躺在下一欄。

齊淩的頭像是一個紮了兩個小揪揪的小姑娘的後腦勺，應該就是那個特別會撒嬌的駱思笑。

陸一炀有些不好意思。

聊天記錄裏，一晚上他問了好多問題，齊淩基本都是秒回。

言簡意赅，沒有一句廢話。

前一天折騰了兩個小時的作業，今天四十分鐘就結束戰鬥，很是高效。

好一會兒才翻到最上頭齊淩給他發的作文寶典pdf。

寶典裏三十幾頁，還帶着一家培訓機構“獨家資料”的水印。

“你們學校的同學都挺仗義的。”

陸一炀想起宋慕星的話。

一切并沒有那麽的糟糕。

陸一炀給自己打了打氣。

一天終于又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