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周五最後一節課是地理。對于理科班來講，地理歷史這些課都是劃水補眠的好時機。可偏偏這個學期中了邪，歷史課是校長袁老太太上，地理課教導處主任張剛建親臨講臺。
陸一炀聽得挺認真，他高一就學了AP人文地理，雖然沒去參加全球統考，但知識點英文已經學過了一遍。但是張剛建盯着他的目光太過兇悍，于是躲着老師的目光，陸一炀邊聽邊把地理書翻完了一半。
等坐立不安又不能躲懶的同學們終于挨到下課鈴，大家屏住呼吸，準備成鳥獸散。
結果張剛建沒走，蘇美麗抱着一疊試卷杵在了講臺上。
“暑假大家應該都看到雙減新規。現在周末不能上補習班，所以學校裏給大家安排了集體自習。”蘇美麗邊讓第一排傳試卷，無視同學們大事不妙的哀嚎，邊特別開心的說：“發下來的一個是數學周末練，一個是周末自習的告家長書。自習安排在每周六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學校食堂不開，大家午飯自己解決，各個科目老師值班的順序也在表格上，明天要參加自習的同學請掃碼登記，不參加的，家長簽好字寫清楚原因周一交給我。”
哀嚎的聲音更響了。
王望安迅速轉頭問齊淩：“你明天來不？”
“不來。”齊淩整理書包回的毫無懸念。
張剛建整理好東西人都要走了，耐不住臺下七七八八的都是找理由說不來的嘟囔聲，老頭回到講臺一聲怒吼：“你們一個個是能考清華還是北大！明天都給我來，我倒是要看看哪個補習班還敢給你們周末補習的，我都幫你們舉報了！”
然後張剛建神奇的從電腦包裏拿出一打試卷，熟練的丢給課代表：“地理也有每周一練，周一交上來！”
哀嚎聲更響了。
五點四十五放的學，B班愣是到了六點都沒動靜，陸陸續續有老師進來發每周一練，白花花的卷子和毛紙一樣的在教室裏飛舞。
“太惡毒了，六張周末練！張老頭有病吧，地理搞什麽周末練，又不高考！” 王望安絕望的把卷子塞進書包裏。
一轉頭，發現同桌陸一炀的地理卷子已經快做完20道選擇。突然兩眼放光。
“小陸同學！明天你來的吧！”王望安看到了周末作業的曙光。
陸一炀點了點頭，書都不用翻的，已經在填定義挖空題了。
“那英語，物理，地理，三門靠你！”王望安開始安排：“化學，語文，抄課代表的，就差數學。”
班上已經有人在吐槽數學A3紙兩頁簡答題，每道都是看不懂的難度，題目還長。蘇美麗的要求又嚴格，做錯的題目必須抄在錯題本上訂正才算做完作業，不然就一個電話家長那邊告狀。王望安數學最爛，煩透了每天花時間抄錯題，每天都要崩潰嚎叫兩三回。
“你可以問齊淩。”陸一炀很單純的回。
他聽到王望安特別嫌棄的一句：“呵呵，我們班長是個渣男。”
陸一炀不動筆了：“……”
“幹嘛這麽看我。”王望安掃了一眼身後已經空了的桌子，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早上來的晚，放學第一個溜，下課就睡覺，活動不參加，有事跑最快，作業不讓抄——我們的好班長，齊淩大渣男。”
“呃……”陸一炀想起齊淩給他發的解題思路和那份寶典，小聲道：“他會幫忙講題的思路……的吧。”
“問他題，他要麽說不會做，要麽讓我看書上例題。我是學渣，要是看書有用，要他幹嘛。”王望安想到了什麽繼續吐槽：“以前周末我都去補習班找老師做作業，今年的周末天使老師都沒了，我也要沒了。”
陸一炀自動忽略補習班的內容：“不是有籃球賽？”
“我們同學自己組織的活動他都玩失蹤，校藍這種學校級別的比賽，都是老師出面求了他小半年才答應，這學期不也是冷血分手不參加了？”王望安嘆息：“哦，還有去年運動會，他項目一個沒參加，就組織同學寫廣播稿。我們班體育成績倒數第一，精神文明分全校第一。”
“那你們還選他做班長？”陸一炀拿回自己的手機，發出靈魂拷問。
他轉來第一天就目睹齊淩人都不在，卻高票當選的班長的場景。齊淩的票數是第二名副班長的票數的三倍。
“對呀，高段位的渣男就是這樣，除了渣你，什麽都完美。你心裏喊着我不要，身體還是很正直的心甘情願被他渣。”王望安收拾好東西，情真意切的揮揮手：“小陸同學，你一定要守好初心，明天借我抄作業哦！”
……
陸一炀開機，B班的□□群和微信群都很熱鬧。
微信群是有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在的群，□□群只有學生，更加豪放一些，已經有99+的未讀信息，都是群裏大家讨論周六自習要怎麽翹，和罵老師無良周末練的。
相比妖魔鬼怪什麽內容表情包都有的□□群，微信群裏是每天副班長整理好的各科目作業列表。今天多了一條蘇美麗提醒大家周六自習的時間，還有齊淩發的本學期出黑板報的輪值表。
齊淩的分組簡單粗暴，把班上的同學按照座位順序，挨得近的幾個同學湊一塊，分了八個組。三中要求兩周換一期黑板報，這學期就算對付過去了。
“我們五個人下周出黑板報。”前桌女生看到手機裏的分組，語氣裏有些興奮：“太好了，這學期和班長一組，我們找資料就行。”
邊上的姑娘湊過去看消息：“上學期班長畫的水彩版畫我還留着照片呢，太好看了，擦掉真的太可惜。對了，這次我們是什麽主題呀？”
“呃，熱愛祖國，喜迎國慶。”
“……”
兩姑娘沉默了。
陸一炀仔細看了下周的分組，除了前桌兩個女生，還有他，齊淩和王望安。
……
齊淩放學出了校門就脫了校服，按部就班的走去地鐵站。
走了一半胳膊被人挽住，女生今天紮着丸子頭，頭上插了一只鉛筆：“班長，今天怎麽沒和陸帥哥一起！”
來人是趙璐芝，挽了一下齊淩就很識趣的松了手，依舊是神神叨叨的表情，戀戀不舍的盯着門校門口：“他是不是還沒出來”
“不知道。”
齊淩走的快趙璐芝只能趕上步伐，給齊淩塞了根西瓜味的棒棒糖：“我來和你彙報一下，我們小樹林□□群昨天暴增了8個新會員，我的大綱又能撐三禮拜了，感謝您和鄭隊昨天精彩的素材。”
“嗯。”
“但是，群裏昨天風向有些不太對，有姐妹表示你和陸帥哥的新CP也很好磕，主要是陸一炀親口說你是他男朋友那段，太瑪麗蘇了！”趙璐芝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太激動了差點撞到電線杆子上去，被齊淩拉着校服扯回正道上。
“主要是你在嗑吧。”齊淩了解趙璐芝淡淡道。
“啧啧，就你什麽都知道。哎喲我去……”
兩個人聊着些有的沒的，和趙璐芝走過小吃一條街，又被硬生生拖去路邊開的小書店買了兩本小說耽誤了會兒，剛到地鐵口，有個女生把齊淩喊住了。
是A班班長方芹娜，昨天去撿球被體育班男生為難的那個女生。
趙璐芝雖然當時人不在籃球場，但是抵擋不住她人脈資源豐富，38人次的CP群裏什麽文字細節、視頻鐵錘一應俱全。一看方芹娜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想和齊淩說話的樣子，再結合昨天群裏繪聲繪色聊的英雄救美橋段，趙璐芝秒懂。
拉了拉齊淩的衣服小聲道：“又一個要告白的。”
齊淩默默送給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趙璐芝一個“你別搞事”的表情，朝着方芹娜禮貌的：“怎麽了？”
方芹娜臉有點紅，但是并沒有像趙璐芝YY的那樣直白：“剛好在這裏碰到你，王老師說B班還沒有交這個學期的《班級管理規範細則》。”
齊淩嗯了一聲：“不是下周一前嗎？”
方芹娜：“對。周一開班長會的時候你不在，就……再提醒一下。”
齊淩說：“謝謝。”
方芹娜低着頭，也不敢看人，臉更紅了：“還有，明天自習，B班會來很多人嗎？我聽辦公室老師說，明天我們統一去一樓的會議廳自習。 ”
齊淩剛要說我不參加。
身邊的趙璐芝開始了。小姑娘一秒入戲，手裏還抱着新買的兩本巨大的男男接吻封面的小說，已經小鳥依人的星星眼看着齊淩：“啊，齊淩你們自習在一樓嗎？我們明天也是在一樓，我們坐一起吧，這學期數學我就沒聽懂過，你教我才能懂呢。”
趙璐芝還帶着動作，拉着齊淩抱着的校服撒嬌的搖一搖。
趙璐芝個子高些，帶着美瞳，眼睛大大的，聲音故意嗲兮兮，眉眼彎彎撒嬌的模樣其實挺可愛的。
對比起來方芹娜就正經太多，典型的愛學習的馬尾辮加眼鏡标配，說話也幹巴巴沒什麽語氣的緊張。
所以，陸一炀一下地鐵口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
齊淩抱着校服，面無表情的看着兩個女生鬥嘴。
馬尾辮女孩紅着臉，但氣勢挺足的在解釋：“文科班你們都在自己教室自習。只有理科班會安排在一起。”
丸子頭女生他認識就是在四號線幫他指過方向的趙璐芝。此時她正雙手抱胸，歪頭拽拽地：“你聽誰說的，我都問過了，周六自習老師們都不願意來，是學校按照教育局要求硬弄出來交差的，明天我們年級就一個老師值班，肯定得坐一起。齊淩我先預定了。”
馬尾辮女生不依不饒：“這學期文理班老師都不一樣。”
丸子頭一臉小樣別裝了，老娘知道你的心思，根本懶得理會什麽自習不自習的破事：“我和齊淩小學就一個班，情同兄妹……不對，是情同情侶！齊淩你周末必須帶着我呀。”
“你！”
方芹娜是A班學習最好也最勤奮的，平時哪裏見過如此不講道理的。真被逼急了，也顧不得她們的對話毫無重點和邏輯可言，高聲道：“齊淩又不是你男朋友！”
正是放學的時間，地鐵口好幾個穿着三中校服的同學走過，大家在看方芹娜。
女生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都破了，尴尬的面紅耳赤。
齊淩依舊面無表情。
趙璐芝從小就是潑辣的性子，最喜歡沒事找刺激，這種場合一點就着，編瞎話都不帶含糊的：“怎麽就不是了，我從初中開始就經常去齊淩家，他媽媽特別喜歡我這個——”
女朋友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
“第一，我不參加周末自習。第二，這個是我男朋友。” 齊淩嘆了口氣把趙璐芝打斷。
他聲音不響。手指了指站在他身後沒多遠的陸一炀。
“卧槽！”
齊淩聽到趙璐芝發自肺腑的激動吶喊。
也聽到方芹娜差點摔倒的踉跄聲。
渣男一出手，效果還不錯。
三分鐘後。
齊淩在站臺等車，安全玻璃門上映出兩個高個身影。
“你跟着我幹嘛？”齊淩身邊站着陸一炀。
“回家。”陸一炀說。
“……”齊淩閉嘴。
“我們這是扯平了，”陸一炀看着鏡子裏放空的人：“男朋友。”
齊淩歪了歪頭，也看向玻璃反光裏的那個人，随便一笑：“你和王望安讨論我是渣男的時候我都聽到了，既然是渣男，就必須渣出風格。”
“……”陸一炀沒接話。
好一會兒，齊淩垂着眼睛說：“作業伴侶APP，不會的拍照掃一下，有答案。”
“嗯？”陸一炀沒想到齊淩突然和他聊起學習：“我用過，匹配度不高，講解太複雜。”
“那你湊合湊合？”齊淩給了一個勞駕的神情。
陸一炀搖搖頭。表示這個APP真不太行。
齊淩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周末練練字，你寫字的速度太慢了。”
“好。”陸一炀應了一聲。
齊淩突然轉頭看着他。彎彎的眼睛裏多了幾分認真。
“等會兒出了地鐵站，能分開走嗎？”齊淩問他。
“？”
“我媽不同意我找男朋友，所以對男同學都比較敏感。”齊淩的目光裏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我看你和宋慕星感情很好，也是開得起玩笑的人，才拉你出來渣別人。我們住的近，還是別一起出現比較好。”
地鐵進了站。
安全門打開。
齊淩上了車。
以為陸一炀理解了他的意思。
車門關了，陸一炀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喜歡女生，也開得起“男朋友”這種玩笑，從小身邊一個交際花宋慕星讓他見識過無數套路和手段。
但是此時此刻，陸同學的腦海裏還是出現了一排字。
——這“男朋友”的進展是不是快了一點，已經到需要避嫌的地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