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周一，B班門口“偶爾”路過的同學，都被那亮眼的黑板報吸引去了目光。
蘇美麗早上進教室也被驚豔到了，查了一下班級群裏的分工表，早自修的時候特意多觀察了這兩位美術書法好搭檔。
陸一炀應該已經适應三中的生活，作業能交齊了，語文默寫能不墊底了，數學交上來的作業空白也越來越少了，應該也在B班交到了朋友。
齊淩幾乎是踏着第一節課上課的鈴聲進的教室。天氣涼了起來，學校裏翻新的運動管設備齊全，球隊早訓都是練好洗了澡再回來上的課，這人頭發是濕噠噠的一路吹風回來，也不怕凍。
“今天天氣不錯，做個三角函數求值的測試，5分鐘一道，15分以下的同學中午來辦公室找我聊一下人生。”蘇麗讓第一排傳卷子，插着手在講臺上看着學生不敢嘟囔又不能發作的吃癟樣。
這邊齊淩的作業稀稀拉拉的交了半天，剛回到位置上坐好，似乎在找筆袋，掏了半天書包啥都沒有掏出來。
這人一副被籃球吸取所有精力的懶散樣，沒睡醒的翻了三遍也沒有翻出一支筆。
于是放棄了，坐在位置上，呆呆的等着卷子傳下來。
蘇麗閑情信步的往下面逛過去，邊走邊哔哔：“昨天一模一樣的公式講過，還讓你們作業做過背過。我要看看哪位勇士還給我做錯。今天我們班又要喂豬了喲。”
B班同學都很懼怕蘇美麗。
這個人和一般老師不一樣。學生越約絕望，她就越高興。人家老師的卷子批改好回家簽個名字就完事，也不知道蘇美麗哪裏來的那麽多時間，凡是小測試退步的，分數低的根本不給你機會，直接邊批卷子邊給家長打電話現場直播。開學半個月，幾乎班上所有同學的家長都接到過蘇美麗的電話，把之前那些上課懶散，交作業無所謂，心思哪裏都有就是不在學習上的同學，收拾的服服貼貼。
同學們拿到卷子大氣不敢出的，埋頭苦做。
只有齊淩，拿到卷子，看了眼題。
竟然有一種——略嫌棄的表情，一閃而過。
這人還揚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然後一手拿卷子，一手去抽屜裏繼續摸筆。
一無所獲。
然後齊淩就很閑情逸致的打了個哈欠。
蘇美麗不高興了。
“我們班長是準備用意念做題嗎？筆呢？”
齊淩是班上蘇美麗唯一一個沒有打過電話的同學。
這人中規中矩，像一團棉花。說他成績不好吧，各科成績都在班級10名左右，說他品學兼優關心班級同學吧，好幾次都聽到同學當面喊他渣男。
難得逮住一個機會，蘇美麗必須埋汰一下人。
班上同學都跟着題目浴血奮戰呢，似乎沒有人聽到這些。
齊淩終于确認沒帶筆，伸手要敲前桌王望安借。
王望安邊上的陸一炀已經把自己手裏的筆遞了過來。
陸一炀右手拿着剛剛還在寫字的那只筆，左手在抽屜裏的筆袋裏掏，眼睛一直看着卷子上的題，應該是在想下一步解題的公式。
齊淩愣了一下，接過筆，盯着看，也不寫題。
好像這支筆能開出花來。
然後蘇麗看到齊淩轉了兩下筆，眼睛彎彎笑了一下，開始仔細的寫上自己的名字。
那個笑，一點也不嘲諷，竟然還帶着些小小的得意與自在。
蘇麗見副班長已經寫完一整題，可惜少了兩個答案。
齊淩也沒有要動筆的意思。
她已經消聲走到齊淩邊上，又要發作。
見欺淩跳過了所有步驟，直接在第一題下面寫了四個角度。
全是正确答案。
然後這個人才慢悠悠的畫圖、 帶公式、加加減減，還把其中一個對的答案故意劃去。
蘇麗在一邊默默的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以前在一中，蘇麗就是鑒學婊專家，只是齊淩這種style的，還真不多見。
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小小年紀裝什麽裝。
……
周一放學後是短暫的班長會。
齊淩開好會被蘇麗喊回教室。
班上的同學都走了。
“辦公室人多，我們這裏聊。”蘇麗拉了張凳子就坐在最後一排齊淩的座位邊上：“上次你競賽題給我留白卷，我先不追究。說說，你今天的考卷是怎麽回事？”
齊淩餓了，想回家吃飯，被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早飄走了。他看了看畫了三個半勾的卷子，搪塞道：“我會努力好好學習的。”
蘇麗冷笑，聲音高了幾度：“你根本不用努力，你藏什麽呢？你明明什麽都會，和我玩僞裝學渣這一套，平時小說看多了是吧！”
“老師，我不看小說。”齊淩特別禮貌的回答。
蘇麗：“……”
她有點心梗。
蘇麗冷靜：“這是陸一炀的卷子。我中午問了他，他說他不會的都問的你，人家30分卷子28分，你20，逗我？”
齊淩認真在看陸一炀的試卷，卷面整潔，字寫的好看，幾乎沒有塗改的痕跡。
第一題快寫完的時候，黑色的水筆換成了深藍色 。
是陸一炀把筆給了他。
齊淩還想着上午頭都沒有轉過來的側影。
蘇麗又看到齊淩那種得意的小表情，看別人的卷子像是在看什麽寶貝一樣。
她的眼睛要翻到天上去了：“我不知道你的動機是什麽，但是我是你的班主任，如果你有什麽困難，我可以幫你。但是，請不要拿老師和自己前途看玩笑。我教書十年，我确定我眼睛不瞎。”
齊淩繼續解釋：“我是真的不會……”
蘇麗沒什麽耐心：“編，你繼續編。”
“……”齊淩不解釋。
教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蘇麗教學生小幾千，什麽款式，什麽毛病的都見過，以前在重點高中不代表沒有成績差的，不代表沒有心理問題的。這麽些年蘇麗過五關斬六将都能hold住，但是對這個班長，毫無抓手。
她嘆了口氣。自己不能被一個學生拿捏住，所以搞搞迂回戰術？
“這樣吧，先不說你成績的事，我想問問你家裏，你媽媽不管你學習，你還有個姐姐。”蘇麗溫和了一些。
“嗯，我媽媽年紀大了，不操心這些。” 齊淩終于說話了。
“你姐姐呢？她管你學習嗎？”蘇麗問。
齊淩擡頭假裝有點害怕的問：“你要和我姐姐告狀嗎？”
蘇麗一聽就皺眉，三句話沒到，這個人又開始這幅“你搞不定我又弄不死我”的樣子。
“我需要家訪，你媽媽上次沒有同意。我也是有工作任務的，不家訪要扣工資。我們人民教師收入并不高。”蘇麗耐着性子打可憐牌。
很快就被齊淩無情拆穿：“蘇老師，我第一節課沒來，但是王望安說你自己說你老公是副總裁，家裏六套房，帶我們是普度衆生，造福人類，看不上這點錢。”
蘇麗語塞。這人還真油鹽不進。
“行吧。我要家訪，你告訴我時間地點和人物。”蘇麗放棄迂回，開始打直球。
“我姐姐也不管我。有什麽事和我說吧。”齊淩淡淡道。
蘇美麗完敗。
……
陸一炀被物理老師吳天添喊去辦公室呆了快半個小時。
主題內容是：希望陸一炀參加一下物理競賽。
三中不像一中二中，那兩個重點高中三個班級全民競賽，每年的成績都能閃瞎衆人，全班保送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而三中這邊能考上一本就是光宗耀祖，大門屏幕上可以挂幾個月大名的存在。
但是王敏作為年級主任，一直不甘心，只要她帶的那屆，是必須要短子裏找長子也要組成一個競賽夢之隊。
所以每個任課老師都有指标，死馬當活馬醫。
B班的物理是重災區。
作為B班的物理老師，這是吳天添師範研究生畢業的第一份工作。
知道三中學生成績弱，沒想到這麽弱。
開學那幾天他差點懷疑人生，好在他很快發現了班裏的寶藏——陸一炀同學。
“你門幾個物理底子都還不錯，我給你們的試卷都是選擇，半小時先試試？”
一同被叫來的，還有A班的物理課代表謝奎和B班的副班長劉序。
半小時後，陸一炀20道選擇題全對，謝奎錯了10道，劉序只對了4道題。
吳天添好像眼眶紅了。
然後陸一炀拿了一份奧林匹克物理競賽的報名表，被放出了辦公室。
陸一炀在校門口見到在等人的蘇美麗。
蘇美麗在打電話。
一點也沒有平時在教室裏那種生冷，喜歡看好戲，置身事外的模樣。
“……被學生氣的呗……”
陸一炀差點跌一跤，因為蘇美麗的語氣有點銷魂：
“……渣男，絕對是渣男。都怪你太好了，我都沒見過壞人……晚上要吃紅燒豬蹄蹄，要吃你給我做的嗷……”
……
陸一炀被那個豬蹄蹄吓到了。
很快，蘇美麗等的車來了，應該是他的副總裁老公來接的。女人上車，奧迪車揚長而去。
“你怎麽還沒走？”齊淩出了學校，見到了陸一炀在校門口淩亂。
這人一副要走又邁不開步子的模樣，像是剛受到了什麽驚吓。
“……呃，我……”陸一炀剛從恐懼中緩過神：“剛見到蘇美麗了。”
“哦。”齊淩應了一聲。兩個人默契的往地鐵口的方向走去。
齊淩很懂得和老師周旋。他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老師知道實情又能做什麽呢？很多事情改變不了。
“你氣她了？”陸一炀消化了一下情緒，跟着齊淩進了校門口的蛋糕店。總覺得蘇美麗嘴裏的“渣男”說的可能是齊淩。
齊淩：“她是不是說我是渣男。”
果然。
陸一炀：“……”
陸一炀也覺得奇怪。
蘇美麗很負責，人狠話多，很有能力，很好。
齊淩，當然很好，很好。
但是他們好像不太對盤。
很快，齊淩買了個兩個像棒棒糖的菠蘿包。從店裏出來，一個已經塞進嘴裏吃完了。
“給。”齊淩給陸一炀塞了個小盒子，裏面是塊桂花綠豆糕：“這家做的不甜。”
他記得陸一炀不喜歡吃甜的。而且數學課的那只筆，齊淩用了一整天，還沒和人家說謝謝。
陸一炀大方接過。
他沒有邊走路邊吃東西的習慣，但是看着齊淩吃的很香的模樣，好像自己也餓了。
然後兩人慢悠悠的往地鐵口走去。
齊淩很快吃完了另一個菠蘿包。
要命的發現——沒飽。
齊淩有些後悔沒再多買一個菠蘿包。
然後他看着陸一炀手裏的沒動的那塊，蠢蠢欲動。
“那個……”齊淩眼睛直直的，咽了咽口水:“這是買菠蘿包送的。”
“嗯……”陸一炀的喉結動了動。
感覺更餓了。
齊淩見陸一炀把綠豆糕透明的小盒子拆開。以為陸一炀要吃。
很快，他的面前就多了一個開了盒子的綠豆糕。
“訓練很累嗎？”陸一炀都給他拆好了。有人溫柔的問。
“還行吧。”齊淩手都沒伸，探頭直接一口吃進了嘴裏。
好香。
又軟糯糯的。
可能就是差了這一口，咽下肚子，就不餓了。
齊淩心裏一本滿足。
明明自己花錢買的零食。偏偏吃出了占了天大的便宜的快樂。
陸一炀側頭看了好一會兒，
齊淩眯着眼睛像小貓咪一樣軟乎乎吃綠豆糕的模樣。
……
有人喊住了他們。
是A班剛剛和陸一炀在辦公室一起做物理競賽題的物理課代表謝奎。
“陸一炀，我們能不能加個微信，物理競賽我以前沒接觸過，想不會的問問你。”
齊淩轉頭見到是他，目光冷了冷。
說了一句：“我趕時間先走了。”
陸一炀感覺到了齊淩身上前一秒鐘的慵懶惬意瞬間收了起來，只剩下防備和警惕。
人已經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