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謝奎的事，終究是告一個段落。

概是齊淩說陸一炀是他男朋友這句話破壞力太大，大到把人直接送去了災後重建的環節。

那幾天齊淩特地在中午去A班等謝奎去食堂吃飯。

每次去吳老師辦公室弄物理競賽，陸一炀也會主動叫上謝奎。

好在謝奎這次沒有鑽牛角尖。

少年一開始蔫蔫的，不過一周的功夫，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能說會笑的模樣。

很快。10月的月考來了。

平日裏劃水劃的厲害的老師紛紛抓緊時間趕上市裏的教學進度。

下午考完理綜，班上徹底炸開了鍋。

除了生物，物理化學有4道大題他們壓根沒有學到。剩下的多數題目都是考前最後兩天老師加塞進來草草學了點皮毛。

感覺他們和出卷的老師用的完全不是一本教材。

“去年高二壓根不參加這種勞什子的全市統考！”王望安考完就丢了筆，罵了句“草”，整理好書包走的幹脆。

前桌的女生也在低聲抗議：“就我們學校國慶只放了三天假，放假放了個寂寞，該不會的還是不會。”

學習委員陳婧下午考完英語就哭了，這回考完理綜已經開始安慰班上其他的女同學，組織起同學們把課桌拉回原樣。

陸一炀的腦子有點蒙。

語文數學他依舊是短板，原本自信的理綜，物理部分他做的混混吞吞，化學部分拉胯的比較嚴重。

他依舊被這些試卷和那些看不懂的題目和公式按在地上奄奄一息。陸一炀有些迷茫，竟然不知道如何描述此時的感受。坐在位置上很久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

原本一下課走的比誰都快的齊淩今天竟然還沒走，在身後帶着笑意幫他描述：“是不是終于意識到三中有多坑？”

剛開學那回的月考各個學校都一個進度起跑線還沒什麽感覺，才開學一個月，物理化學落下的內容，太過逆天。

“唔。”陸一炀嗯了一聲。站起來的時候，人有點飄。

齊淩想再說點什麽，還是憋了回去問他：“今天要去找老吳嗎？”

“今天不用。”

去地鐵站的路也就五六分鐘。

陸一炀以為齊淩要和他說什麽。

但是一路上齊淩除了拐去燒餅鋪買東西，嘴都沒張。

“給。”齊淩嘴裏叼着一個大薄圓餅，給了陸一炀一個方形紙袋。

陸一炀下意識接過，裏面是兩個圓圓的小饅頭一樣的金黃色的餅，幾粒黑芝麻在油汪汪的餅腹上，噴香的往外冒着熱氣。

“你夠吃嗎？”陸一炀想到了之前那塊沒有嘗到味道的桂花綠豆糕。

“夠。”齊淩把嘴裏的脆餅咽下肚子。

齊淩又折回去買了兩瓶娃哈哈AD鈣奶。

遞給陸一炀一瓶，眉眼彎彎的：“是榨菜肉絲餡兒的，回去拿微波爐熱一下也能吃。考試費腦子也費肚子。喝這個，甜甜嘴。”

說完，齊淩快步進了車站。

只有陸一炀站在那裏。

他知道。

齊淩是在安慰他。

……

月考成績在第三天就公布了。

三中一共6個理科班，280多號人，除了A班是重點班分數稍微好看一些，其他幾個班的市排名基本不能看。

月考排名的excel打印小紙條在早自習的時候已經拿到。陸一炀英語年級第1。理綜年級第10。語文進步了很多到了年級150。數學最後的簡答題拉胯的厲害，只有200。全市排名6180。挺吉利的一個數字。

陸一炀也看到了齊淩的排名。

班級第10名，年級第50名，全市排名4512。

和9月月考的排名幾乎一樣。

第一節數學課。

蘇美麗發着試卷，站在講臺上愣是兩三分鐘沒說出一句話來。

大概是被B班的數學成績吓蒙了。

“數學月考卷面150，前三所重點平均分132，八所優高平均分108，A班平均分96，你們78，A班也是我教的，被打臉的感覺很爽。”

蘇美麗越說聲音越恐怖。

陸一炀一度以為這女人受了比較大的刺激。

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第一節美術課。

長發型男美術老師全名叫鄭歌，同學們喊他“鄭哥”。

上周鄭哥帶他們去樓下生态豬圈畫了一節課的母豬寫生。

這節課的內容也很有鄭哥的style。

鄭哥抱了個大箱子來的B班。

在講臺上邊往外拿出一大管一大管的丙烯顏料，一邊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一把畫筆：“我們這節課的主題是：給你們的校服背後畫幅畫。”

此時，B班同學們一半歡呼了起來，幾乎都是女生，還剩下一波男生毫無反應，都是沒什麽美術創作細胞的。

三中的校服一直是全市難得不受同學們厭棄的配色。

秋季校服背後沒有巨大學校logo，大概一開始設計就是想要留給同學們自由發揮的空間。

陸一炀經常看到三中同學的校服後面有各種塗鴉。比如趙璐芝背後是齊淩畫的兩男生親吻的卡通圖案，他還見過在校服後畫高難度素描和工筆水墨畫的。

“你們畫什麽不重要，但是拒絕黃賭毒，有疑問的同學請去門口牆上看一遍《社會主義和諧發展觀》再進來。大家先在校服背後畫線稿，內容通過了就給丙烯顏料，內容通不過的，你們就玩玩水彩，回家洗了。來上課前我去找了你們班主任，她說不配合上美術課的就加試一份數學練習卷……”

這句話有奇效，之前靠在椅子上犯懶的大爺們突然都動起了不那麽靈巧的手。

沒多久。

王望安還在生月考的氣，那架勢感覺全世界都欠了他很多錢，于是在校服背後用鉛筆畫了個巨大的FUCK。還畫了兩坨屎。

鄭哥路過當沒看見，瞅了眼齊淩。

因為兩排兩排的分組，陸一炀和王望安朝着教室後面坐着。

齊淩懶洋洋的正盯着陸一炀的校服看。

陸一炀今天情緒不是很高，應該是月考成績的影響，齊淩見他在校服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裏面還有一些細節，齊淩看了很久才确定陸一炀是想畫他自己的微信頭像。

班級後門突然站着王敏。

女人朝他搖搖手面無表情的：“陸一炀來一下辦公室，你媽媽來了。”

鄭老師很大方的放人走了。

走之前齊淩有點看不下去，美術細胞在陸一炀身上應該是死絕了：“要不我幫你描一下？”

陸一炀楞了一下，乖乖把鉛筆遞給齊淩。

他此時腦海裏亂糟糟的，明明是自己特別熟悉的圖案，到了筆下就完全沒辦法還原成原本的模樣。就像那些數學公式，感覺公式他都見過，到了題目裏就不知道用哪一個，怎麽用。

“要上色嗎？”

“嗯。謝謝。”

齊淩拿過筆和校服，确認這件是換錯了的自己的那件。

他自動忽略了自己不想換回去的原因。

無視中間那個醜陋的形狀，重新畫起了線稿。

在沒有原圖的情況下。很快，那件校服上多了一個飽滿的太陽，周邊的火焰恣意妄為的向外散射開去，太陽裏，是一個冰球少年的剪影。

……

另一邊。陸一炀沒有被王敏帶去高二的教師辦公室。

而是去五樓的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裏，楊伊坐在那裏，面前放着臺筆記本電腦，像是在辦公。

“人到了。” 王敏對楊伊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讓陸一炀進去，自己就退了出來。

“今天開全市語文教研組長碰頭會，剛好在三中。我看過你成績了。”楊伊說話的語氣有些官方：“我對你的成績很不滿意，你先自己說說你的問題在哪裏。”

因為她和爸爸的教育理念的不一樣，初中開始的那幾年，楊伊很少關注他的成績。

陸一炀把自己的總結和楊伊複述了一遍。

楊伊聽完總結：“所以問題還是在數學和語文上。語文這個急不來，你按照我給你的內容背，學期結束可以到趕上。數學我給你找了個一中的老師，周一和周三的晚上你來我這裏……”

“現在雙減，可以舉報。”陸一炀張嘴提醒。

“……”楊伊給了陸一炀一個警告的眼神。

于是氣氛安靜了一些。

陸一炀知道自己發揮的不好，但是比起一周三天去媽媽家補習，他更想……和媽媽住在一起。

少年自然不會表達自己對母親的依戀，畢竟周圍高二高三的同學都巴不得爸媽當他們死了，不要管他們不要幹涉他們的作息。

“你的數學差太多，三中的進度又慢。”楊伊聲音高了幾度，帶着壓迫：“到時候給你補一下高一的知識，我預計一兩個月就會有效果。”

“不用了，我找到人教我了。”陸一炀脫口而出。

此時的陸一炀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生氣。

楊伊平日裏從來不聯系他，每個月固定時間會微信他一次問他缺不缺錢。

成績一出來就要來改變他的生活，否定自己的努力。

算什麽呢？

“你找了誰？”楊伊冷靜的語氣不急不徐：“什麽時候開始學的？為什麽這次月考的成績裏沒有體現出來？卷子我都看過，你數學錯的地方都是高二剛學的知識點，以前的基礎弱，新學的不紮實，數學一科150分，你理綜根本拉不上去。”

陸一炀無言以對，他這次數學的确沒有發揮好。蘇麗的進度沒有拉胯其他學校，但是他們平時練習的題目都比較基礎，只有書本難度，而這張試卷上綜合應用的大題，都是他們平時沒有見到過的。

但是他就是不想要這個家教：“我不需要。”

“或者，我讓老師來你這裏。”楊伊退一步。

“我還在上美術課。先回去了。”陸一炀起身，走了。

一出門。

發現王敏和蘇麗都站在門口。

兩個人也沒有什麽交流的，像是在等着進會議室彙報的學生。

“老師好。”陸一炀喊了一聲。

被蘇麗叫住了：“你等我一下。”

然後蘇麗和王敏進去了會議室。

很快蘇麗出來，把陸一炀帶去了辦公室。

“我和王老師是同一批畢業，同一屆的新師訓練營。你媽媽是我們的師傅，所以……你考那麽爛，我得去禮貌性social一下，表個态。”蘇麗讓陸一炀坐，語氣裏沒有嫌棄的意思。

“我就是提醒一下你，雙減主要抓的是初中和小學。高中沒那麽嚴格。你舉報也沒用。”蘇麗點了一下陸一炀，表示自己什麽都知道。旋即認真道：“你的數學是拉胯。是我判斷失誤，看你平時作業小測試什麽的都還過得去，就沒重視。你看……”

“我自己可以搞定。”陸一炀的堅定的說。

“行，看的出來你很倔。這樣吧……”蘇美麗也不會和這些十六七每天覺得自己能上天的高中生硬來，不動聲色的拿了兩大本中考和高一數學練習冊：“這兩本，不吃不喝三天能做完，換成齊淩的話，他兩個小時就能看完，給你三周的時間，對着答案做完可以嗎？”

陸一炀想了想：“嗯。”

蘇麗拍拍他：“抄答案，做不完的，就乖乖去上家教。你媽媽那兒我去幫你說，再給你争取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可以的。請別給我丢臉。”

……

陸一炀回到教師的時候。

校服上已經畫出了金光燦燦的太陽隊徽。

他不知道齊淩的記性是多好，連自己頭像的細節都記得那麽清楚？

陸一炀去看齊淩畫畫的側臉。

這個人的目光專注，眼睛裏透着微微的光。

齊淩的鼻梁挺拔，下颚線生的很柔和，他的嘴……

松弛的碰在一起的雙唇，是好看的粉紅色。

拿畫筆的手和上次出黑板報時候一樣，被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顏料。

好一會兒，陸一炀站在邊上一動不動。

“你們班長是長的很俊。” 陸一炀的身後突然多了個聲音。

他吓了一跳。

鄭哥笑道：“齊淩不去美術班，是三中的損失。”

“唔。”陸一炀收回目光，去看校服上的太陽了。

“這是加拿大赫侖冰球俱樂部的标志吧。”鄭哥說。

“老師你也知道？”陸一炀突然眼光一亮。

“我在多倫多讀的藝術，很熟。”鄭哥笑了，畫風一轉已經在嫌棄王望安不堪入目的內容：“不過我們王同學的圖案，顏色也別上了，下課記得擦幹淨，不然明天連學校大門都進不來。”

周圍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陸一炀把校服挂在椅子的後背上。齊淩看了看顏料幹了的程度。應該明天就能穿了。

他上色的時候直接用的丙烯顏料。

他想。

如果陸一炀不喜歡，他就把那人的校服還回去。

如果陸一炀喜歡……

齊淩想到三中的那個中二傳說——

心上人在校服背後畫一副畫，那麽夢想就會實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