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等陸一炀扒拉在齊淩身邊，日夜鏖戰了兩周。原本計劃3周刷完的練習冊2周就刷完了。他又花了幾天時間把做錯的，用紅筆标注的題重新整理做了一遍。

在某一個周三的早晨，他把錯題本一合。

妥了。

這種恍然大悟的爽利，他不是第一次感受，但是身心上的愉悅是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爆棚。

“蘇老師給我套卷子測測。”陸一炀把厚厚的被他翻的皺皺巴巴的練習冊放在蘇美麗辦公桌上，躍躍欲試。

蘇麗笑：“誰給你的自信？”

“齊淩。”陸一炀脫口而出。

站在邊上拿着B班運動會報名表，等蘇美麗簽字的齊淩，正憋着笑，假裝自己沒聽見。

蘇美麗頭也不擡的給齊淩的紙上簽上自己飄逸的大名，順手就拿了出一套試卷來，寫上了陸一炀的名字。60分鐘做完，百分的卷子考不到90就讓齊淩去喂一個月豬。考到的話，運動會結束蘇麗請他們兩吃烤串。他們約定。

“就算喂豬也是我去喂。”陸一炀拿着卷子快步回教室，躊躇滿志。

“不用。”齊淩淡淡道，臉上的表情壞壞的：“加油。冰球少年。”

一個小時後，他去交了卷子，96分。

蘇美麗遞給他卷子的同時問他：“你知道齊淩把運動會所有沒人願意參加的項目，都寫了你的名字？”

什麽運動會？

陸一炀一臉懵逼。

“1500，3000，跳高，跳遠，4乘100接力，鉛球……”蘇麗連報了八個項目。

腦海裏最近只有數學的冰球少年突然有點恍惚。

“你這也算是以身相許了。”蘇麗拍拍他，給這位英雄打了打氣。

齊淩以為自己賣了陸一炀，這人多少會找他說理。

結果陸一炀刷完高一數學好像打開了任督二脈，心情奇佳。

一句廢話沒有。當天放學就去操場跑圈練體能。

距離運動會還有一周，陸一炀每天早上早到校半小時，晚半小時回家。一天兩組3000米，跑的很歡樂。

早訓的籃球隊跑圈偶爾會遇到陸一炀。

齊淩确定自己跑不過他。

試過一回就放棄的慢悠悠地跟着大部隊混圈數。

鄭骁倒是和陸一炀約着跑過幾次。

他們花了兩個早上把100，200，800，1500都跑了一遍，陸一炀贏了兩場。搞的領隊鄭老師郁悶了好久：那麽好的苗子竟然是個籃球白癡。

很快，體育班的同學被大巴車集體接走拉鏈練集訓，學校每年都不讓他們和文化、美術、音樂班的同場競技運動會的項目。畢竟沒有什麽可比性。

運動會開始的早上，趙璐芝給齊淩發了條微信：

璐璐芝芝：

運動會上共攜手 齊把班級榮譽拿

怎麽還有籃球賽陰損小人又找茬

誰不長眼敢惹你沒事我來教訓他

70：？

璐璐芝芝：你發我的《耽美校園文套路大全》

齊淩這才發現消息是發在“籃球小分隊”群組裏的。裏面是陸一炀，齊淩，趙璐芝和鄭骁。

齊淩以為是趙璐芝拉的群，剛打開好友列表看了一下，群主是鄭骁。

璐璐芝芝： 這是啥群

70：……

Leon：鄭隊去封閉訓練了吧

璐璐芝芝：哦。我剛沒看清

然後群裏安靜了會兒。

璐璐芝芝：齊淩你不會又什麽項目都沒報吧

70：報了跳遠

璐璐芝芝：陸帥哥呢

Leon：數不清

璐璐芝芝：哈哈哈哈，齊淩你又賣隊友

璐璐芝芝：不對

璐璐芝芝：齊淩你賣男朋友

Leon：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70: ……

璐璐芝芝：……

然後，運動會就開始了。

沒有共同攜手。

沒有陰損小人。

沒有教訓複仇。

班級榮譽倒是拿全了。

蘇麗這幾天走路仿佛都帶風。特別是在隔壁A班面前。

B班10個金牌8塊陸一炀拿的，隔壁A班就可憐巴巴的兩個銅牌。

學校大門口每天獎牌榜都在更新，和A班放在一起，B班的成績太過刺眼。

雖然蘇麗和王敏平日裏看起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大家都知道兩人都憋着股氣想壓倒對方。

王敏覺得蘇麗以前的學生出分好，高考重點率高，只是因為生源好。

蘇麗是看不慣王敏存天理去人欲的教學方式，把孩子們逼死是能出點成績，結果造成一輩子陰影太不劃算。

于是這屆AB兩個班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

兩天運動會結束，陸一炀已經成了高一高二一半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齊淩幫他收了兩封情書。故意丢在自己抽屜裏，第三天翻試卷的時候翻了出來。看看名字，都是A班的女生。

這些還是沒有陸一炀微信□□，只能用傳統方式告白的，那些有微信□□的……齊淩搖搖頭，看看每天抱着語文書和作文素材的陸一炀，齊淩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這些女孩要把對男生的喜歡宣之于口。喜歡一個人，喜歡就好了，看着他開心就好了，為什麽要在陸一炀沉浸式和語文作文battle的時候讓他讀這些……

快放學的時候，王敏發回來的單元作文紙上，陸一炀是一個刺眼的18分。

前方少年又在嘆息。

于是我方齊淩開啓了墨跡整理書包的模式。

一本書來來回回的翻，最後丢回抽屜裏。又拿了出來繼續翻。

王望安最近在和女朋友吵架，放學抱着手機在微信裏哄人。

所以他沒聽到陸一炀的嘆息，也沒看見陸一炀習慣性的轉頭，擡眼可憐巴巴無聲的求助。

陸一炀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他知道語文作文不比數學，不是刷兩本書就能解決的。

“已經歷史最高了，還有什麽不滿足？”齊淩憋着笑，帶着幾分嫌棄和不耐煩，心裏想的是：終于這傻子來找自己了。

“我感覺後天月考語文要完。”陸一炀嘆氣。

“這次月考努力一把，你能上20。”齊淩說的話裏帶着三分鼓勵兩分憐憫。

“可作文60分……”陸一炀不甘心。

他不是不想找自己親媽，是楊伊讓他背完300多頁素材前……繼續背素材。

他也不是不想找王敏，但是王敏一見他就帶着嫌棄的模樣他不太開得了口。

他想讓齊淩教教他作文速成法，就像數學那樣。陸一炀知道齊淩渣起來讓人恨的牙癢癢。

他沒說的太直白，但是齊淩肯定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

見齊淩不為所動，陸一炀還是留了幾招的：“運動會你給我弄了8個項目，回家腿抽筋了兩晚上……”他開始學着狗狗眼求助。

“電解質不平衡，喝兩口脈動就好了”齊淩假裝不知道這個人的企圖。

“隔壁班女生給我寫的情書是不是還在你這，為什麽不給我？”陸一炀放出大招。

“哦？有嗎？”齊淩一臉想不起來的模樣，臉不紅心不跳的認真思考狀：“啊，好像真的有，我想不起來放哪裏了。我記得我當時是擔心你語文閱讀理解經常不及格，怕你看不懂她們的核心思想。”

陸一炀知道齊淩沒把情書給他的原因。

憋着笑。

祭出終極大招：

“你得管管我呀，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說的輕輕柔柔。

陸一炀盯着齊淩的眼睛，肉眼可見的看到齊淩的表情依舊渣的冷漠，但是耳根破防的被變成了一抹緋紅色。

“哎喲我去！我這邊吵架呢，你們撒什麽狗糧！”王望安剛哄人哄出了一點成效，準備去隔壁樓獻殷情，就聽到陸一炀最後的兩句話。他幾乎是從位置上彈了起來，拿了書包非戰鬥人員迅速撤離。

王望安走了兩步還特意折回來：“齊淩你過分了哦，我們小陸同學對你死心塌地，拒絕了不知道多少女生。你就答應他吧，他這種絕世好男人，和你這種渣男中和一下簡直完美。放心哥們不歧視Gay。”

陸一炀：“……”

齊淩：“……”

王望安應該是沒理解兩人之間默契的對話。

畫風突然被帶的有些奇怪。

“他閱讀理解也不太行。”齊淩喃喃了一句。

換成陸一炀的臉紅了。

然後兩人僵持了一會兒。

齊淩看時間不早他不能磨蹭太久：“回家先把作業做了，晚上我給你微信。”

“嗯。”陸一炀很乖的點點頭。把自己18分的作文遞給齊淩。

“不用，你的作文都一個調調，一種毛病。”齊淩帶着點嫌棄。

“你看過我作文？還，都，看，過？”陸一炀側臉問，突然又想來一波法術攻擊。

“20分都寫不到的文章不配看內容。”齊淩一個光子盾附體，順帶一個QW輸出：“笑笑口述的作文都比你分高。”

人已經沒了。

陸一炀回家吃了飯速度解決完其他所有作業。看看時間還早，摸了手機玩了兩盤游戲，心裏還是焦灼，于是拿出楊伊給他作文素材背了起來。

齊淩不到八點半是不會有時間的。

這些日子陸一炀多少知道齊淩的作息。

今天八點還不到，對話框裏跳出一條微信。

70：下樓。

Leon：？

70：後天的作文不要了？

Leon：一分鐘。

陸一炀下樓，看到齊淩在小區門口等他。

今天的齊淩很放松的模樣，穿着套頭衫，手上拿了個大的紙皮袋子。

陸一炀擡頭去看隔壁杭豐理發店的，店門關着。

怪不得，齊淩會在這個時候找自己。

有點像偷偷約會的情侶。

陸一炀腦海中蹦出這個想法。

嘴上很是淡定：“笑笑睡了？”

“他們去千島湖玩兩天，姐姐國慶在商場抽到了大獎，剛走。”

齊淩帶着陸一炀走到街口的一直不開門的那家咖啡店。

店名叫“105度咖啡”，由于常年關着門，招牌上早就厚厚的一層灰，門口的灰色卷門感覺一個世紀沒有打開過了。

“這裏。”齊淩帶人拐進了邊上的小弄堂，有個隐蔽的玻璃門。

齊淩有鑰匙。

這人熟門熟路的進去，開燈開空調開設備，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店裏很大。也很幹淨。帶着淡淡的咖啡香。

一個做咖啡的操作吧臺，四套客人坐的沙發和桌子，店裏的裝修複古，牆上挂着幾張貓咪的照片還有幾幅畫。

“你畫的？”

店裏很快暖和了起來，陸一炀站在牆邊看到一幅貓咪的素描特寫。角落裏有個“70”的标志。

“店老板我們都叫她王姐，是這一帶的地主，麒麟街80%的店面房都是她家的。這兩年她住在新西蘭，養了三只貓，一年回來住不了幾天。”齊淩已經走到做咖啡的吧臺後面，打開咖啡機。

“你怎麽能進來？”陸一炀走到下一幅畫前，是一副油畫，油畫裏是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兩人握着手偎依在一起，身邊有兩只花色小貓和一只柯基犬。也是齊淩畫的，畫風很細膩，同陸一炀之前見到的完全不同的風格。

齊淩從袋子裏拿出了幾個罐子，拆了個口袋，找了個小鍋在煮東西：“這幅畫是王姐和他老公，他們差了32歲，忘年戀。姜叔叔3年前去世的，畫裏的柯基沒多久也走了。王姐覺得在這裏觸景傷情，就出國了。以前他們就住在麒麟酒店那棟樓，現在只留下這個咖啡店。有人定期來打掃，我幫忙看着鑰匙。”

“嗯。”陸一炀看到吧臺的邊上有一大塊空放着貓架和狗狗的玩具。陸一炀走去吧臺坐下。

齊淩熟練的在煮紅茶。

“你的畫好好看。”陸一炀真誠道。他看不懂美術，除了好看也說不出其它的形容詞。畢竟他語文作文只有18分。

“姜叔教我的，素描，水彩，板畫，油畫，國畫，我都會。他是美院的老教授，對我很好。”齊淩想到老師，垂着眸子帶着些傷感。

“後來為什麽不畫了？”陸一炀支着胳膊托着腦袋。

“麒麟街能學點什麽我就蹭着學點什麽。小學的時候邊上還開了個一個散打武館，老板很喜歡我，開了課就帶着我一起練，我就學會了打架。去年我姐夫開了個奶茶店 ，市面上所有奶茶我都會做。我還會挑水果，炒栗子，做龍須糖……”

陸一炀能理解欺淩話間的意思：他什麽都會不代表未來要以此為生。

說話間，齊淩把袋子裏的葡萄拿了出來，洗幹淨放在盤子裏丢在陸一炀面前：“洗個手，把皮剝了。”

“……”陸一炀都忘了自己來是幹什麽的。身處在這個充滿回憶的空間裏，心裏滿滿的帶着些說不清楚的惆悵和心疼。

他很難想象齊淩是如何在這條不長的麒麟街裏長大的。

他那麽聰明，學什麽都會，明明帶着無限的可能，卻又好像被這條街困住了一樣。

“你有想過未來想做什麽嗎？”陸一炀問。

“沒有。”齊淩回的很快。

齊淩忙着手上的事，沒有反問陸一炀未來想做什麽。

這個人的目标永遠都寫在臉上，遠的還看不出來，但是近的：他想語文開挂，月考成績一飛沖天，讓他媽媽認可他。

然後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幾句廢話。

“叮——”的一聲，是計時器的聲響。

齊淩拿出便利店買的一大袋冰嘩啦啦倒入一個搖酒器，然後是剛煮好的紅茶和一勺奶粉，然後就是嘩啦啦——的搖動。

齊淩動作很專業。

這人看着陸一炀的眼睛微微一笑，手上一個翻騰，搖酒器在空中漂亮的翻了360度又穩穩的落回了他手中。

陸一炀看着齊淩往深口杯裏裝進去了籽壓成泥狀的葡萄和草莓，另一杯裝的是桃子和草莓，然後是混合好的奶茶和剛打好的芝士。最後，還配了兩個彩色的吸管。

“葡萄芝士梅梅，蜜桃芝士梅梅，想喝哪杯？”齊淩帶着得意的小表情：“你會喜歡的。”

“你喜歡哪個？”陸一炀的眼睛看着兩個杯子。

“我喜歡桃子。”

陸一炀拿過了那一杯葡萄。

喝了一口。

葡萄和草莓的酸甜和着芝士紅茶的奶香很快充滿了口腔。

房間裏暖洋洋的，嘴裏又冰又清爽，陸一炀還是第一次發現：奶茶很好喝。

齊淩喝了兩口就站在他的對面幽幽的看着人，他喜歡陸一炀喜歡一樣東西的模樣。

這人像是這輩子沒喝過奶茶，沒一會兒，杯子就快見底。

會很有成就感。

“好喝嗎？”

“嗯。”

“喝完就回去吧。”齊淩慢悠悠開始擺弄咖啡機，是要煮咖啡。

“？”陸一炀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齊淩表示自己還有啥需要做的嗎？思考片刻他才恍然大悟故意伸出手來：“葡萄芝芝梅梅，少糖雙份果肉加奶蓋，35元。給你個友情價，28。”

大概是今天家人不在，又大概是因為這個私密的空間裏只有他和陸一炀兩個人，所以齊淩今天特別的自在又有點“狂”。

卻是陸一炀直接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暖意襲來，齊淩還沒反應過來，陸一炀一用力，他被拽着靠在了吧臺上，身體被帶着往前一傾。

兩個人的眸子又近在咫尺。

“拜托了。”陸一炀的語氣沒有他的力氣那麽強硬。這人軟乎乎的在求助，但是手上的勁兒霸道：“我不想被我媽拉去上家教。”

“你媽是語文特級教師，你不讓她教，讓我教？”這是齊淩聽來的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看到陸一炀的嘴角帶着一點芝士。

本能的用另一只沒被抓住的手指幫他抹去。

會不會太親密了。

齊淩指尖碰到了陸一炀下颚，停了會兒有點舍不得松開。

他也不能一直這麽欺負陸一炀。

陸一炀只覺得帶着果香的手指抹過他的嘴角，像是觸電一樣，他的勁瞬間卸了下來。放開了手。

“你講的我能懂的快一點。他們當老師的總不說人話。”陸一炀小聲的：“作文真的太魔幻了……”

齊淩笑着站直了身體，暖暖的垂眼對着坐在吧臺上的人說：“我突然知道我未來想做什麽了。”

“嗯？”

“做老師吧，我喜歡看學生這也不會那也不會，苦哈哈來求我的模樣。”齊淩彎彎嘴角，勾勾手指：“我說的未必管用，但是你可以試試，要是這次月考寫過20分……”

他學着蘇美麗的模樣壞壞的笑：“我就給你做一個禮拜的葡萄芝芝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