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穆曉冷漠地看了一眼李根生，然後發現李根生身旁竟然還有一個女孩。
那女孩長得纖細嬌弱，身上的衣服嶄潔如新，一看就是被家裏人寵愛着的。如今怯生生地往穆曉的方向望，小小的臉上五官也小小，顯得有些楚楚可憐，眼中又帶着幾分希冀的光。
穆曉記得，這女孩叫文秀秀，也是原主的同班同學。
因為性格過于文靜，時常被李根生欺負。不過每次李根生一看見穆漣，就會徹底把文秀秀抛在腦後，加上原主又和李根生幹過好幾次架，所以文秀秀一向對原主抱着些好感。
畢竟雖然不是有意，原主也算是救過文秀秀幾次。
穆曉心下有數，再看向李根生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原主和李根生打架的時候，其實一直沒放開手。
要是真把李根生打出什麽毛病來，讓人找上門，父母只會嫌她生事，不會維護。
從前就有過這樣的事情，原主為維護穆漣和人大打出手，後來被人找上門時，穆母為了平息旁人的憤怒，讓她足足跪了一夜。
那之後，原主開始注意分寸。
後來原主都注意着不在人身上留下痕跡，包括李根生在內的調戲穆漣的男孩們又覺得被一個女孩打趴下丢臉，自然不會告狀。
就這麽相安無事了很多年。
卻也讓原主為這些事，無端浪費了許多精力。
對穆曉來說，這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她看着李根生的目光裏帶着些考量，飛快地在心裏假設了打服他之後的影響，心裏的天平慢慢調轉了方向。
李根生無端感覺到背後一涼。
他知道穆曉脾氣爆不好惹，和她對上總也讨不到好，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他臉上的笑都僵硬了些，又看了眼臉色明顯也不那麽好看的穆漣心想莫非這兩人一大早吵架了？
這麽想着，他往後退了半步，決定避開穆曉的鋒芒。
穆曉向來不是愛挑事的性格，他都主動退讓了，她斷然沒有糾纏的道理。
至于穆漣……
李根生的目光裏帶着點可惜的意味，往那邊望了望，心想：來日方長，也不着急這一時半會的。
穆漣被李根生充滿遺憾的打臉眼神惡心得想吐，她焦躁地看了一眼穆曉，稍微權衡了一下，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擡手去挽穆曉的手臂。
“姐姐，我們快走吧。”
穆漣的聲音很細，說話的時候語速飛快，像是在說什麽難以啓齒的事。
穆曉似笑非笑地看了穆漣一眼，邁開腿，往李根生的方向去了。
穆漣見穆曉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覺得臉上像是呗人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難受。
穆漣幽怨地盯着穆曉的背影，開始在心裏埋怨穆曉的不懂事。
她甚至開始滿懷惡意地想，要是她真的被李根生欺負了，穆曉以後難道不會一輩子都愧疚難安？！
這念頭開始迅速生長，穆漣甚至開始腦補自己今天真的出事之後，穆曉一輩子生活在懊悔中，對她千依百順。
這讓她心情好了許多，盯着穆曉背影的眼神卻變得越發晦澀。
然而畢竟是要拿自己當誘餌，所以她也只是想想。
要讓穆曉難受有的是機會，犯不上搭上自己。
穆漣在心裏這麽安慰着自己，眼神漸漸恢複了平靜。
穆曉對穆漣的想法一無所知，只徑直走到了李根生面前。
她越靠近，李根生便越是明顯地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他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穆曉略微挑了挑眉，擡手搭在了李根生的肩上。
李根生咕咚吞了一口口是水，竟然在那樣迫人的氣勢裏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臉驚恐地看着穆曉。
穆曉看着自己突然懸空的手，有些迷惑。
她好像還沒動手？李根生怎麽就一副被她吓破了膽的樣子？！
不過要是能就這樣把問題解決了，好像也不錯。
這麽想着，她微微俯下身去，和滿眼慌張的李根生對視時，聲音平穩：“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她的聲音分明平靜如水，李根生卻從那當中聽出了十足的威脅，一時間什麽也來不及思考，點頭如搗蒜。
穆曉輕輕偏了偏頭，略微考慮了一下李根生信守承諾的可能性，而後又覺得這也不重要。
看起來，李根生比她想象的還要好對付一些。
如果他再有什麽動作，要解決應該也不難。
穆曉直起身來，要繼續往學校走，卻陡然撞上一雙滿懷崇拜的眼。
本來無助地站在一旁的文秀秀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她旁邊，一會滿眼不可思議地看着李根生，一會又滿懷崇拜地看向穆曉。
穆曉默不作聲地收下她眼裏的崇拜，再開口時聲音裏依舊沒什麽情緒：“走吧，要遲到了。”
文秀秀本來沒指望穆曉會理她，如今見穆曉竟然主動邀請她同行，一臉驚喜地跟了上去。
慢下幾步的穆漣一臉複雜地看着兩人不算熱絡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還坐在路邊沒能爬起來的李根生，心情複雜。
按理說，穆曉向來不愛管閑事，如今主動警告李根生，也是在為她出頭。
可穆漣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好像有什麽東西，漸漸脫離了她的控制，這讓她感到不安。
穆曉徑直往前走，甚至沒回頭看一眼，這讓穆漣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一路上，穆漣的目光都沒從穆曉的背影處移開，到學校時眼微微紅着。
進入教室，文秀秀紅着臉和穆曉打了招呼，才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穆曉微微點了點頭，走到座位旁，把手中的書本放在了空無一物的書桌上。
穆漣慢了兩步走進教室，從穆曉的座位旁路過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話，只輕哼了一聲，加快腳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穆曉這個态度，她是絕對不可能主動服軟的！
這麽想着，穆漣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穆曉。
另一邊，穆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抽出一本課本翻開了。
她翻書的速度很快，是一目十行也不能擁有的速度。
穆曉只是看個大概，想粗略地判斷一下初中課程的範圍和難度，然而這動作卻着實讓人誤會。
察覺到有人在旁邊坐下的時候，穆曉沒有擡頭。
“喲呵，你還真開始學習了？怎麽樣，是不是一個字也看不懂？我勸你啊，還是少折騰這些，老老實實保護好阿漣，等着以後抱大腿吧。”
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她微微皺着眉偏過頭去。
入目是一張十分欠打的臉。
少年吊兒郎當地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頭發留得很長，卻沒怎麽搭理，是十分不修邊幅的模樣。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微微傾斜，偏不拿正眼看她，嘴角的嘲諷比聲音裏更明目張膽。
穆曉記得這人叫林落，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穆漣，偏偏他不敢說，只會當穆漣的情緒放大器。
#穆漣又考第一啦#
#穆漣好可愛，在路邊看到新開的小花都歡呼了一聲#
#穆漣不愧是我們學校的女神#
這樣的關于穆漣的花邊新聞，都來自他的大喇叭。
所以現在，他是來為穆漣打抱不平的？
穆曉往穆漣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後者也在看着她，兩人目光相對，穆漣飛快地轉過頭去，只留給穆曉一個後腦勺。
林落卻是一拍桌子，繼續嘲諷地道：“穆曉！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聽得懂嗎？”
穆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滾。”
林落先是一愣，而後怒火從心中升起，又是一拍桌子：“你說什麽？！我看你是欠收拾！”
穆曉又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冷漠，也很平淡，似乎情緒并沒有因為他的挑釁而有半點波動：“想打架等下課，現在，滾。”
林落當即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還要再說什麽，卻陡然察覺到講臺方向傳來一陣凜冽的殺氣。
他猛然擡頭看過去，看到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講臺上的班主任易秦。
林落惡狠狠地瞪了穆曉一眼，嘀咕了一句“算你好運”，而後在易秦的咆哮聲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易秦把手中拿着的試卷往講桌上一扔，臉色十分難看。他的目光在教室裏掃過，滿眼的憤怒。
要不是當初心高氣傲不願意送禮，他也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方來！如今和這群爛泥糊不上牆的學生整天待在一起，他每天都覺得日子十分煎熬。
最後落在後排角落的穆曉身上的時候，他的眉皺了皺，心裏閃過一絲厭煩。重重地嘆了口氣後，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很嚴厲：“都安靜！開始上課！”
話音剛落，穆漣帶頭站了起來，然後周圍的同學們也稀稀拉拉地站了起來，俯身喊“老師好”。
穆曉算是同學們當中反應比較慢的。畢竟她已經脫離學校太久，對上課前的儀式早已忘得幹淨。
坐回去的時候，穆曉感覺到有個不帶着善意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下意識往講臺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便看到易秦滿眼的嫌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