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四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穆曉還是略微有些意外。
她知道原主的性格不會讨老師的喜歡，但從小到大都被老師偏愛的她确實鮮少被老師如此直白地表達嫌棄，一時竟有些不習慣。
不過轉瞬，穆曉又覺得，這可能也不算是壞事。
畢竟既然老師如此讨厭她，她也不必顧忌老師的面子，而在課堂上裝模作樣了。
整個上午都是數學課，穆曉稍微聽了兩句，然後就發現這樣的課着實沒有聽的必要，低頭繼續飛快地翻書。
易秦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只覺得荒唐可笑。
按理說，作為一個老師，他不該打擊任何一個學生的積極性。可看到課桌向來幹淨的穆曉如今裝模作樣地在課堂上開始翻書，他卻半點生不起鼓勵的心思，只覺得穆曉果真愚不可及。
居然以為裝模作樣翻幾下書就算是學習了？這麽自欺欺人有什麽意義？還是她以為自己是什麽傳說中過目不忘的天才，就這麽走馬觀花地看一看也能記得住？！
上午臨放學的時候，易秦讓穆漣幫着把今天帶過來的卷子分發了下去，算作今天的家庭作業。
等待的過程中，易秦忍無可忍，終于還是開口說了一句：“學習這個東西還是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只會燙得自己一嘴的燎泡。”
陰陽怪氣完，易秦舒服多了。然而看到穆曉頭也沒擡，半個眼神都沒給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在隐射她的樣子，易秦又覺得沒那麽舒服了。
他氣勢洶洶地瞪着穆曉，看穆曉接過前桌傳來的卷子後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就将卷子往桌肚子裏塞，易秦簡直要氣笑了。
他也是瘋了，居然真情實感地的為穆曉這種垃圾生氣！
易秦搖着頭嘆着氣離開了教室。
一直注意着易秦神色的穆漣看了一眼穆曉，嘴角勾起了一個得意的幅度，而後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施施然走到了穆曉的書桌旁，用一種近乎憐憫的語氣道：“姐姐，你這麽學習是沒用的……現在的課本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了，你別着急，慢慢來，有不懂的就整理出來問我。”
說到此處，穆漣擡手将垂到耳側邊的碎發往後撫了撫，抱歉地笑了笑：“不過最近我也要準備期末考試，可能沒有多少時間給姐姐詳細講呢，不過沒關系，馬上就放暑假了，有的是時間。”
穆曉淡淡地嗯了一聲，敷衍得不像是在回應。
她的雲淡風輕讓穆漣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穆漣看着穆曉的眼神漸漸冷了下去，想，等着吧，回家之後，有你好看的！
這次，她絕不會幫穆曉說半句好話！
這麽想着，穆曉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臉上也恢複了平靜的模樣。
然後她久發現，穆曉完全沒察覺到任何，徑直站起來離開了。
穆漣皺了皺眉，順着穆曉去的方向看到了趴着桌子上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文秀秀，臉色忽地又是一沉。
又是她！
這個文秀秀怎麽回事？穆曉不過是随手幫了她一把，這還沒完沒了了嗎？！
更氣人的是，穆曉還上趕着貼上去了！
穆漣還站在原地沒動彈，目光卻一直追随着穆曉，眼帶埋怨。
穆曉對此一無所查，走到文秀秀的位置旁，擡手輕敲了兩下文秀秀的桌子。
文秀秀擡頭看過來的時候，穆曉被她臉上的蒼白吓了一跳。
穆曉俯下身去，聲音很溫柔：“初潮？”
文秀秀只覺得一股輕而細密的風自耳旁飄過，溫柔得像四月天裏在春風裏飄蕩的楊柳枝。
腹部的疼痛似乎一下子變得不那麽劇烈，連心頭的不安和羞澀都少了幾許。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埋下頭去。
穆曉擡手摸了摸文秀秀的手。
分明是灼灼夏日，她的手卻冷得像冰。
穆曉皺了皺眉，繼續詢問道：“還能走嗎？”
文秀秀遲疑了一會，搖了搖頭 。
穆曉站了起來：“走吧，我帶你回家。”
文秀秀一臉驚慌地趴在桌子上不動，只為難地看着她。
穆曉想了想，明白過來：“弄髒了？”
文秀秀紅着臉點頭。
穆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裏抽出校服外套，又回到了文秀秀身邊，把衣服遞了過去。
“在腰上綁着，擋一下吧。”
文秀秀低聲說了“謝謝”，低頭依言而行。
文秀秀把手撐在書桌上，站起來的時候動作很緩慢，顯得十分虛弱。
穆曉在她起身後看了一眼凳子，發現上面沒什麽痕跡之後收回了目光，而後轉過身，一把将文秀秀抱了起來。
文秀秀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下意識擡手抓住了穆曉的肩。
穆曉抱着文秀秀走出教室的時候，被穆漣不可思議的聲音叫住。
“姐姐？！你要去哪裏？不跟我一起回家嗎？！”
那李根生要是又在路上堵她可怎麽辦？！
穆漣說話的時候，聲音幾乎是驚慌失措的。
可穆曉卻只是頭也不回地說要先送文秀秀回家，讓她自己先回家。
穆漣委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咬着唇站在原地許久，确認穆曉沒準備回來道歉之後，才恨恨地走出了教室。
等穆曉回來，一定要讓她好看！
穆漣一路走得飛快，目光如受驚的小鹿一般四處跳躍，到家時總算松了一口氣。
看到穆母的時候，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在穆母慌張的安慰裏，抽泣着道：“姐姐好像還在生我的氣……明明文秀秀可以自己回去的，她非要送她回去……嗚嗚嗚……我回來的時候路過那個小路都沒有人……好害怕差點都摔倒了哇哇哇……”
穆母心疼地将穆漣抱在懷中安慰，并且承諾等穆曉回來一定不讓她好過。
穆漣甕聲甕氣地說好，音調的尾巴上都是讓人心疼的顫抖，引得穆母又是一陣心疼。
然而兩人虎視眈眈地枯坐到半夜，都沒有看到穆曉的半個影子。
穆漣在憤憤不平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被穆母叫醒的時候下意識擡頭張望，沒看到穆曉，有些困惑地轉頭去看穆母。
穆母催着她去睡覺，說穆曉今天估計是不會回來了，并且承諾第二天陪着她去學校，好好教訓穆曉一番。
于是，穆漣懷着幾分遺憾又帶着幾分期盼地上床睡覺去了，還做了個穆曉跪在她面前請求她原諒的美夢。
穆曉本來沒有準備夜不歸宿，畢竟她還準備在晚上和穆母掰扯清楚。
所以雖然在路上的時候，文秀秀就不斷說她家離得太遠，穆曉回去不方便，讓她就在家裏留宿，穆曉也沒打算真的住下。
然而真到了文秀秀家，發現文秀秀家空無一人，穆曉就有些猶豫了。
文秀秀家裏是開小賣部的，說自己父母應該是去縣城裏進貨了，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
看着文秀秀可憐巴巴蒼白屋血色的一張臉，再搭配上那麽一雙欲言又止的水靈靈的眼，穆曉還真不怎麽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等等文秀秀父母回來，聽文秀秀說了緣由，對穆曉又是千恩萬謝。
穆曉回憶了一下穆母早上的時候不怎麽好交流的樣子，又想起穆漣離開學校時明顯情緒很激動的樣子，覺得讓她們先冷靜一下也好。
然而穆母和穆漣顯然都不能隔空領會穆曉的精神，并沒有要好好冷靜的意思。
次日，和文秀秀一起去學校的穆曉，在門口遇到了眼睛都綠了的穆母，和嬌滴滴咬着唇一臉委屈的穆漣。
被突然沖過來的穆母抓住肩質問她為什麽夜不歸宿的時候，穆曉還沒來得及反應，旁邊的文秀秀先緊張了起來。
她急急忙忙地開口解釋，因為過度慌張臉色漲得通紅。
“阿姨你聽我解釋！穆曉昨天是因為送我回家又在家裏照顧我才沒能回家的，不是故意的！我……”
穆母沒等文秀秀說完話，就眼睛一橫，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聲音。
“哪來的野丫頭？一點教養也沒有！我教訓自家的孩子關你什麽事？！滾滾滾！”
文秀秀本就不是口齒伶俐的人，如今被穆母這麽一怼更是覺得難堪，一時間又是急躁又是尴尬，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穆曉擡手輕輕拍了拍文秀秀的肩，文秀秀眼中含淚地轉過去，看到的是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文秀秀莫名覺得這樣冷漠的神色也讓人安心，心漸漸平靜下來。
穆曉開口的聲音也淡淡：“你去教室吧，這裏我來解決。”
文秀秀又轉頭看了穆母一眼，有些猶豫：“可是……”
穆曉看出她眼中的擔憂，看了一眼穆母，輕輕笑了一下道：“放心，畢竟都是一家人，解釋清楚就好了。”
穆曉的目光十分溫和，說話時也聽不出半點焦急。
文秀秀又看了一眼穆母，發現她搭在穆曉肩上的手不知何時已收了回去，整個人的暴戾之氣也減了不少。
文秀秀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了，雖然她覺得穆母看起來很兇，但或許她們家裏人平時就是這麽交流的？
畢竟以前，她還覺得穆曉看起來很兇呢！
可現在看來，穆曉明明是很溫柔很溫柔的！
這麽想着，文秀秀轉過身去，獨自往往教室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被穆曉一個眼神吓得幾乎站不穩的穆母如今心裏隐約開始後悔，隐約覺得今天繼續鬧下去，丢臉的可能不止穆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