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沒事。”何司朗不想多說,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腦。

“哦。”白小楓也沒過多追問,繼續看他的手機。

過了一會兒,何司朗又覺得左腿膝蓋附近又癢又疼的,想揉、卻又不想當着白小楓的面兒,不想他多問,便一直強忍着不動。

就在何司朗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尋思着要不要借口進屋上廁所、然後順勢把義肢卸掉休息一會兒的時候,白小楓突然伸長了脖子湊過來,問他:“司朗,你天天對着電腦都是在幹嘛呀?”

“……”何司朗感覺白小楓身上的熱氣都随着他的腦袋往自己心窩裏面鑽,他不着痕跡地往座椅裏靠了靠,然後故作輕松道,“工作。”

“工作?”白小楓奇道,“什麽工作啊?”

因為何司朗一直以來都待在家裏,從來也沒有人來找過他,白小楓只偶爾見他跟其他人通過幾次電話。雖然說的時間有長有短,但白小楓從來也沒仔細去聽過,也不知他都跟人說了什麽。

所以白小楓一直就默認為何司朗是沒有工作、單純靠他媽每月給的房租和保姆費生活的,現在何司朗突然說自己在工作,也就不能怪白小楓好奇心爆棚了。

何司朗大概也猜到了白小楓的心思,他将視線從電腦上移開、掃了白小楓一眼,淡道:“幫朋友做點圖。”

“做圖?”

“恩,一些設計圖。”何司朗想了想,用盡量淺顯的說法道,“有室內裝修的圖、也有建築外立面設計的圖。”

“哦……”

白小楓這才想起來之前他偷偷看何司朗舊電腦的時候,看到過何司朗之前上學學的是建築設計類的專業,并且他的畢業作品也是這方面的。

“那挺好的。”白小楓笑了,他是真心的為何司朗感到高興,畢竟人還是要有點事情做的,總是閑着真的會出問題,“那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也沒注意何司朗那明顯留戀的、還想要繼續跟自己聊天的表情,兀自抱着手機縮到一邊玩游戲去了。

Advertisement

一整天的天氣都悶悶的,白小楓覺得有些胸悶氣短,随手查了下天氣預報,發現晚上會有大暴雨。

“晚上會下雨哎,”白小楓有些興沖沖地跟何司朗說,“最好下的時間長一點,這樣天氣就能涼快幾天了。”

何司朗的神色有一丢丢的不自然,但他沒有說什麽,只是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白小楓以為他還在忙着做圖,也就沒在意。

晚上吃完了晚餐、收拾好房間,白小楓伸了個懶腰,問何司朗:“還有什麽吩咐嗎,大少爺?”

相處的這兩個多月來,何司朗已經習慣了白小楓時而冒出的調侃,他垂眸看了下自己的左腿,然後說:“沒事了,你走吧。”

“真的沒事了?”白小楓有點不信,追問道,“今天一天你都在揉你的左腿,恩、是不舒服嗎?用不用去看醫生呢?”

何司朗的神色僵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不錯,但沒想到白小楓居然還是把他的一切動作都看在了眼裏。

“不用。”何司朗別開頭,有些僵硬地說,算是解釋,“陰雨天要來時,傷口會疼,我已經習慣了。”

白小楓心裏有點難受,他以前聽說過有人的傷口或刀口會在天氣不好的時候産生痛感,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确,難怪何司朗今天一天都神色嚴肅、還不時地去揉自己受過傷的那條左腿。

可是白小楓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麽讓何司朗不疼,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還是問了:“那、我能做點什麽嗎?恩、就是能緩解你腿疼的事?”

聞言,何司朗終于回過頭,将視線重新對準了白小楓。他的目光深邃又複雜,像是暗含了某種無言的巨波,令白小楓哪怕只是跟他對視都覺得心髒跟着狂跳起來。

可是最終,何司朗也沒有出言挽留白小楓,只是道:“你走吧,趁還沒有下雨。”

“……好吧。”白小楓說不上自己心裏是松了口氣還是有些遺憾,但何司朗已經把話說明白到這個地步了,自己也再沒有理由厚着臉皮留下,于是便去門口拿了垃圾,離開了。

這場雨在晚上8點多的時候終于下了下來。先是振聾發聩的悶雷巨響、接着是足以照亮整個夜空的閃電,緊接着便是陰沉天空全部壓下的那種令人胸悶的沉悶感。

豆大的雨滴開始砸向地面,緊密的、争先恐後的、不留餘地地從天空落下,直落在幹渴的大地上,伴随着雷聲和閃電,将這個平凡的夜晚襯托的越發不平凡。

白小楓睡不了那麽早,本身還想再用何司朗的舊電腦上網查查姥姥看眼睛的資料,可電閃雷鳴的他也不敢開燈、插電源,便索性拿着手機來到院子裏,坐在房檐下面靜靜地看雨。

随着雨勢越來越大,沉悶的空氣終于開始漸漸的變得涼爽。混雜着地面泥土、灰塵的味道撲鼻而來,令人聞之心靜。

白小楓從前住在城市的高層裏,即使電閃雷鳴的雨夜也不曾這樣近距離地看過自然。而現在,壓得很低的夜空、炸響在耳畔的雷聲和砸落在院子裏的雨滴,全都是他過往二十年生命裏鮮少會經歷過的體驗。

第一次的,白小楓對這個地方産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歸屬感,他竟覺得現在的這種靜谧、與世無争的田園生活才是自己喜歡的,這個地方也像是他從小生長到大的,還有身邊的人……

想到這裏,白小楓立刻不可遏制地想到了朝夕相伴的何司朗,他禁不住想何司朗這個點兒睡了嗎?他的腿還疼嗎?他能安然地睡着嗎?

越想,白小楓心裏就越不安寧,他發現自己對何司朗的關心已經從最開始的單純是為了賺錢、為了做好自己保姆的職責,演變成了現在發自內心的、像朋友那樣的真正的關切。

何司朗明明就說了沒有事、讓他回來,可他回來了卻還心思都在何司朗那裏,提心吊膽地擔心着對方。

在他眼裏,何司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一個“老板”,變成了并肩的同伴。

白小楓看了下時間,已經10點多了,是個也許睡覺了、也許沒睡覺的、有些尴尬的時間點。

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白小楓忍了幾回也沒有忍住,拿出手機給何司朗發了條信息,問他睡了沒有。

等了好幾分鐘,何司朗也沒有回複。白小楓心神不寧地擺弄着手機,一會兒擰着眉頭看看下雨、一會兒又拿着手機上網搜索截肢患者陰雨天氣的反應。

那些網頁、那些消息,白小楓越看越覺得觸目驚心。

終于,白小楓坐不住了,他去看了眼已經入睡的姥姥,然後便穿上雨鞋、打上雨傘,出發去了何司朗的家。

只是悄悄地溜進去看一眼。白小楓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如果何司朗已經睡下了那我就再悄悄地走,不打擾他休息、也不讓他知道;可如果他醒着……

白小楓混亂地想着,腳下便不知不覺地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風也很大,白小楓舉着的那把傘被刮的東倒西歪、簡直形同虛設,他的身上滿是雨水,單薄的衣料很快濕乎乎地貼在了身上,難受,但他來不及去整理,一路快走着、到最後幾乎是小跑着奔向了何司朗的家。

雨傘有點撐不住了,白小楓跑到後來,索性就把雨傘給垂下來,穿着有些大的雨鞋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雨夜裏奔跑。

雨太大、白小楓又跑的太快,雨鞋裏進了水,滑溜溜地将他的襪子全都泡濕了,跑起來的時候腳一滑一滑的,很容易把鞋都給跑掉。

盡管這一段路并不算遠,但白小楓一路跑到何司朗家門口之後,渾身上下還是全都濕淋淋的。

他甩了甩頭,将眉毛上、眼睫上的雨珠都給抖掉,然後用手将粘在額前的濕發全都攏在了腦後,這才拿出鑰匙小心地插進了鎖眼了,靜悄悄地扭開了門。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刷刷的雨聲。白小楓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然後踩着雨走向了何司朗住的那棟樓。

經過雞棚的時候,白小楓還不放心地往裏面瞥了一眼,發現這場大雨對小雞崽們唯一的影響,就是涼爽下來的空氣——它們擠成一堆,一動不動地睡得很香。

白小楓松了口氣,彎着腰又小心地把雞棚上的棚頂再次遮掩了一下,這才繼續往裏屋走。

因為雨鞋裏頭全是水,白小楓走到門廊上的時候特意把雨鞋脫在了門口,然後在潮濕的門廊上踩了踩腳、算是擦幹,這才踮着腳尖往裏面走。

屋子裏頭沒有開燈,一片寂靜。

白小楓蹑手蹑腳地走過客廳,來到通往何司朗卧室的那條走廊前,側耳聽了半天,都沒有一絲聲響。

一顆懸了一整晚的心終于稍稍放下,白小楓在黑暗裏長出了一大口氣,暗暗埋怨自己大驚小怪了,便轉身準備再靜悄悄地離開。

可剛走了沒兩步、還沒走過客廳,白小楓褲兜裏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晚上擔心影響姥姥休息,所以白小楓是将手機調成震動狀态的,可就算是震動,在這樣安靜的雨夜也顯得尤為突兀,一下子就把白小楓吓得彎下了腰,手忙腳亂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

還沒待白小楓看清楚是誰在這個節骨眼給自己打來了電話,就聽到裏屋裏傳來了何司朗沙啞陰鸷的聲音。

“誰在那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