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白小楓已經看到了何司朗那條空洞的左小腿,柔軟的緞面沒有了骨肉的支撐,軟綿綿地貼在床單上,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到了這一步,白小楓的手突然就慢下來了,謹慎了、鄭重了,他能懂何司朗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像現在這樣把自己最隐秘的缺憾暴露在他人面前。

白小楓很努力地不讓自己表現出憐憫或是同情,他像個貼心的朋友一樣表現的正常、得體,完全沒有把何司朗當做是一個殘疾人去對待。

“別握這麽緊。”白小楓也看到了何司朗緊緊攥住的雙手,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捏何司朗的拳頭,“松開一點,放輕松。”

何司朗被他捏的骨頭都松了,沒頭沒尾地就松開了手,像個聽話的洋娃娃似的躺在那裏任由白小楓将他的手打開,然後輕輕地拉到一邊。

看何司朗終于将手松開之後,白小楓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何司朗的腿上。

他接着剛才的位置從大腿開始按摩,隔着一層薄薄的睡褲料子,輕輕按摩着何司朗的腿部。

能明顯感覺的出來,何司朗的左腿不似右腿那般結實有力量。白小楓隔着布料捏到了左腿的膝蓋處、也就是何司朗的傷處,那裏光禿禿的、似乎還比何司朗身體的其他地方溫度更低。

白小楓拿出了自己的所有溫柔和耐心,沉默地幫何司朗按了好幾分鐘,才溫聲問道:“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何司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恩”了一聲。

于是,白小楓也不說話了,只是坐在那裏繼續幫何司朗揉着腿。

舒緩悠揚的音樂聲伴随着窗外嘩啦啦的雨聲,為處在室內漆黑環境中的兩個人營造了一個似真似幻的夢境。

何司朗微微皺着眉頭,雖然他的腿還是很疼,但那些從前會随着陰雨天氣一起到來的、意外手術時以及手術之後的那些痛苦的記憶卻虛幻的若有若無。

是白小楓的陪伴讓他暫時忘卻了痛苦的回憶,讓他得以在這個滂沱的雨夜,得到一絲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安寧。

不知過去了多久,何司朗居然在白小楓輕柔的撫慰之下陷入了深眠。他的呼吸均勻而悠長,胸口随着雨聲和音樂聲而上下起伏着,看起來睡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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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楓發現何司朗睡着了之後也沒有立刻松手,而是又維持着剛才的動作繼續按摩了十分鐘才停下來。

他彎下腰,湊近了仔細端詳起何司朗的睡顏,發現何司朗雖然睡着了,但眉心卻還是緊緊地蹙在一起,眼珠也在眼皮之下不安地來回轉動着。

白小楓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指,抻在何司朗眉心的皮膚上将他緊擰的川字眉抻開,然後輕輕地說了句“睡吧,小可憐。”

磅礴的大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漸漸轉小、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

何司朗率先醒了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第一個感覺就是左腿傷處沒有那麽疼了。

他歪了歪頭,想看看窗外的雨有沒有停,可映入眼簾的,卻是白小楓那張清秀溫和又動人的睡顏。

何司朗的心砰然跳動着,就連呼吸都一下子放緩放輕了許多,好像生怕自己會驚擾到還在熟睡的白小楓。

白小楓的臉蛋不大,五官精致又小巧,樣貌十分的清秀可人。現如今這張臉上,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緊緊閉着,纖長如墨羽般的睫毛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顫動着,每一下,都如同大洋彼岸顫動的蝴蝶翅膀,一連串的反應在了何司朗激蕩萌動着的心湖之上。

何司朗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探向了白小楓微微張開了一條小縫的嘴唇。那雙唇瓣嫣紅又飽滿,即使是未經任何修飾的清晨,也像一顆成熟了的櫻桃、誘惑着何司朗伸手采摘。

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了,指尖傳來了柔軟又溫暖的觸感,蠱惑着何司朗更加深入、更加密切地觸摸白小楓的身體,撬開那潔白整齊的牙齒、撫摸那嫣紅柔嫩的小舌、撩開這寬大不合身的衣物、觸碰那清瘦幹淨的身體……

何司朗腦袋又漲又熱,身體也随着起了明顯的反應。他大腦一片空白,眼睛裏面只有眼前白小楓那張可愛到了極致的臉。

他的手指來回撫着白小楓的唇瓣,甚至還循着本能往裏鑽……

也許是因為何司朗的動作太大了,白小楓的睫毛不安地顫動了幾下,然後便幽幽然地睜開了眼睛。

何司朗吓了一跳,被燙傷了似的縮回了手,做賊心虛地閉上了眼睛假裝還沒醒。

于是,白小楓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何司朗閉目睡覺的樣子。他自己剛醒來腦子不是很清醒,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何司朗那只還沒有來得及藏進被單下面的、作孽的手,和他胸口處那明顯不自然的、急促的喘息。

白小楓看何司朗還在睡,便自己打了個哈欠,然後揉了把有些發麻發熱的嘴角,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去了。

何司朗一直緊張地裝睡,直到秉着呼吸感覺到身邊的白小楓翻了個身重又睡去之後,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去看。

白小楓剛才是側身朝着自己的方向睡的,現在他仰躺着,只是把頭微微偏向了自己這邊。

何司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為自己剛才那番毛頭小子般的幼稚作為、也為現在仍能看到的白小楓毫無防備的睡顏。

只是這一次,何司朗不敢再像剛才那樣胡作非為了,他很努力地忍耐着體內那股撩人的沖動,同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讓被某個地方撐起來的被單不至于看上去那般顯眼。

就這樣煎熬着躺了半個多小時,白小楓才被體內的生物鐘喚醒,惺惺然睜開了雙眼。

他偏頭看了下何司朗,發現對方還閉着眼睛沒有醒來,然後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是早上快7點、也是他平時要起床來為何司朗準備早餐的時間了。

于是,白小楓便準備悄悄起來,然後到廚房給何司朗準備早餐。他掀開被單、穿上鞋,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卧室。

伴随着卧室門的輕輕關閉,一直閉着眼睛仿佛熟睡的何司朗睜開了眼睛。他歪過頭看向門的方向,然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個雨夜之後,白小楓能明顯感到何司朗和以前不一樣了,具體表現在很多方面。比如,他終于在越來越高的溫度面前放棄了每天戴義肢、穿長褲,而是換上了清爽舒适的短褲,大大方方地在白小楓面前展露自己的殘缺,只有在偶爾和白小楓一起出門的時候,才會像以前那樣戴上義肢、穿上長褲和鞋子。

并且有的時候還會讓自己給他長了濕疹的殘腿上抹藥,每天晚上都以幻肢痛為由要白小楓到他家裏陪睡,每次睡前還要白小楓坐着給他按摩。不只按摩腿,還全身都要按摩。

比如,何司朗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頭發過長,并且點名要求白小楓來替自己剪頭發。白小楓從前從沒給任何人剪過頭發,拿着剪刀和推子站在小院子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還是不敢下剪子,于是便慫恿何司朗去理發店剪,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他竟感覺何司朗那樣“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在對自己說“我想要你來剪,你剪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再比如,何司朗的笑容明顯增多了,時常會對着白小楓微笑,并且看白小楓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變化,總是喜歡在白小楓做事情的時候在一邊深沉又專注地看着人家。

以前何司朗幾乎不進廚房的人,現在居然每天都會在白小楓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劃着輪椅來到廚房裏,然後安靜地待在角落裏看他,有時候甚至還會主動挽起袖子,要來幫忙一起幹。

這樣猝不及防的轉變讓白小楓有些無力招架,但他又不能怪何司朗突然之間對自己的和顏悅色和深度依賴,畢竟他說到底也只是照顧何司朗的保姆,人家依賴他于情于理都沒什麽不對。

夏天的白家村雨水很多,連綿不斷的雷陣雨幾乎每隔幾天都會到來,所以白小楓已經幾乎連着三個多星期的晚上都是在何司朗家裏過夜了。

這一天吃完了晚餐、收拾妥當之後,白小楓擦了手從院子裏的小廚房出來,就看到何司朗正坐在門廊下面抱着筆記本電腦忙碌。

白小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準備跟何司朗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回家去住的事情。

他提前看了天氣預報,今天明天都沒有雨,感覺何司朗的幻肢痛應該不會那麽嚴重了,所以也想回家陪陪姥姥。

畢竟他是姥姥相依為命的唯一一個親人了,他要盡力做到對姥姥的盡孝和照顧的義務,而最近這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幾乎已經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陪伴和照顧何司朗的事情上,對待姥姥确實是有些愧疚的。

雖然姥姥眼睛看不清楚,但不影響生活自理,可白小楓還是想要盡己所能地多陪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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