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Gentleman
Gentleman
家裏挂在牆壁上的時鐘,秒鐘勻速轉動,離晚上九點,還差五分鐘。
夏即昀站在卧室門口盯着牆上的鐘,握在掌心裏的手指被他解鎖又按滅,在這短短的五分鐘之內,他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
當時針抵達“9”時,他再次解鎖手機,劃到撥號鍵,正要把最近一通電話記錄撥出去,大門的電子鎖發出滴滴的聲音,顏以沐從外面回來了。
顏以沐一進門就看見站在卧室門口目不轉睛盯着她的夏即昀,一邊換鞋一邊奇怪的說:“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她又沒回來晚。
夏即昀鎖了手機揣在兜裏,“踩點冠軍,還得是你。”
這是在陰陽怪氣顏以沐踩着9點的門禁時間回家。
夏即昀說話一向不好聽,顏以沐沒放在心上。
她穿好拖鞋走回客廳,原本打算上樓回自己的房間,想到了什麽又走到夏即昀跟前,語氣有點躊躇:“你能不能幫我給蔚姨打個電話?”
“你是沒我媽號碼還是沒她微信?”
“我……我想繼續學拉丁舞,想麻煩蔚姨給我報clear老師的課。”
夏即昀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上次他媽媽要給她續拉丁舞的課,被她拒絕了,現在也不知道哪根筋想通了,又突然想學了,卻不好意思找他媽媽開口,現在來拜托他來當傳話筒。
“……不行嗎?”
見他半天不說話,顏以沐的緊張都寫在了臉上。
他低頭,對上顏以沐那雙不知為何比平時更加紅潤的眼睛,他有些煩躁的擰起了眉心,“知道了!”
顏以沐看他皺眉,怕他又要發脾氣,對她說了謝謝後飛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雖然又遇到了讨厭的男生,但是顏以沐現在的心情卻很好。
因為今天她不但沒有像以前一樣裝縮頭烏龜逃避,還正面和那個讨厭的男生對峙了。
要是換成以前遇上這種事,她一定會一根筋的把錯歸結在自己身上,自怨自艾。
可事實是她并沒有犯任何的錯,錯的是那個壞心眼的讨厭男生,她一點都沒有後悔打他。
雖然打完對方之後,她還是沒忍住哭着去找年鶴聲,但是顏以沐覺得自己比以前勇敢了很多。這份勇敢,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裏都變得有了底氣,就算以後再遇到這種煩心的事,她也不會再唯唯諾諾的躲在角落裏哭。
所以她喜歡的拉丁舞,她也想要重新撿起來。
不管她跳舞的時候別人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待她,她應該也能像今天這樣,勇敢的迎上別人的視線。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用q.q給年鶴聲發了一條消息。
年鶴聲是第一個鼓勵她正視自己身材的人,也是從年鶴聲的話裏,她獲得了第一份勇氣。
書房內只點了一盞落地的夜燈,年鶴聲獨坐在沙發上,橘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将他淩厲的輪廓都照的變柔和幾分。
他長腿曲着,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視線落在屏幕裏的監控畫面上,那雙漆黑眼眸中所散發的情緒,淵深到教人辨不清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麽。
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他餘光掃過去,看見提示框上給他發來消息人的名字,頓了幾秒鐘,還是伸手将手機拿了起來。
【mua:今天謝謝你】
【mua:[玲娜貝兒抱抱]】
年鶴聲把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到一邊,目光在這短短的一行字停駐許久,伸出修長指節,打出字回複。
【Viktor:謝我什麽?】
對面很快答複。
【mua:你今天請我喝小熊椰汁,還請我去吃了很好吃的茶點嘿嘿】
【mua:謝謝你讓我今天很開心WvW】
筆記本屏幕上,還停留在她被謝峮糾纏,羞憤不已的畫面。
她卻對他說,他今天讓她很開心。
年鶴聲把電腦合上,沒控制力氣,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在這只有他一人獨處的空間,顯得格外刺耳。
肖逸文的電話在這時候打來,他接通後,用了半分鐘聽他說了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随後收到他用短信發來的一個鏈接。
他點開,出現了一個名叫“mumu今天也要吃甜”博主的小紅書主頁,頭像是那只她常用的粉色毛絨動物,做着加油的手勢。
簡介寫着:變成大人後,想成為甜品店主。
粉絲不多,一共也就三千多個,最新的一條視頻卻有一萬多贊。
年鶴聲點開這條視頻,少女穿着紅白格紋的草莓荷葉邊圍裙,在廚房裏認真的記錄着自己做甜品的全程,清甜的嗓音時不時響起,細心地提醒屏幕前的人,做這道甜品所需要的注意事項。
就算不是熱衷甜品制作的人,看見屏幕前少女這幅賞心悅目的畫面,也會覺得美好的像童話故事。
但評論區和彈幕區全是吐槽和挑刺。
【這些甜品真的是你做的嗎?怎麽從來沒見你吃過啊?】
【肯定是別人做的,她只負責出鏡買買臉露露肉咯】
【做甜品只是你用來賣臉吸引男人的噱頭吧?】
【別家的美食博主做完之後都會拍試吃畫面的,就這個mumu從來不拍,不是做的超級難吃就是找的托】
【笑死就你這樣的還想當甜品店主,求求你別禍害國人了妹妹,不如打點擦邊火的快】
肖逸文還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年鶴聲沒注意聽。
他一條條點開顏以沐的所有視頻,看完她所做的事,聽完她所說的話,才退出了這個頁面。
q.q又有了新留言。
【mua:今天那個讨厭的男生,他會不會找你麻煩啊?】
她還在關心他。
年鶴聲停頓了數秒鐘,把手機關機,走出書房,回到卧室躺倒在床上。
城市入了夜,房裏一片漆黑,他陷入黑暗中,仿佛真的能夠伴着黑夜入眠。
“年鶴聲……”
少女甜如泉水般的嗓音,帶着哽咽的哭音在他耳邊小聲的響。
年鶴聲猛地睜開眼,斯諾克室內,燈光暗昧。
顏以沐坐在臺球桌上,兩條纖細瓷白的腿懸在半空,腳上只穿了一只瑪麗珍鞋,另一只不見蹤影,露出的圓潤腳趾,透着粉白的顏色。
“年鶴聲……”她用着哭泣的聲音叫年鶴聲的名字,“他掐我。”
年鶴聲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向她靠近,指腹擦拭她的眼淚,“我會讓他後悔對你出手的。”
“別哭。”
可她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可是他還掐我那裏……”
除了手臂,還有什麽地方?
她像是感覺到了年鶴聲的不解,握住年鶴聲為她擦淚的手一路下滑,滑過嬌嫩的臉蛋,小巧的下巴,雪白的天鵝頸,來到她說的那個地方。
年鶴聲向來沉寂的眸中,仿佛被投進了一粒石子,泛起的漣漪,激蕩的他的心神都有些不穩。
掌心裏貼着的柔軟,讓他無法自制,想要迅速的收回手,換來顏以沐的痛呼。
“年鶴聲,你弄疼我了……”
嬌氣的,委屈的,讓他所有的動作都頓住。
她忽然将那雙瑩白的手臂環在年鶴聲的脖子上,又帶着她慣有的無辜表情對他說:“他好壞,可是你很好。”
而後更加大膽的把那張洋娃娃似的臉,湊到和他幾乎鼻尖對着鼻尖的距離,“你給我買裙子,還給我買內衣,我應該怎麽答謝你啊?”
年鶴聲沉默,她卻沒有因為他不理她而生氣,反而用那張紅潤的小唇繼續一張一合,“你看過我穿裙子的樣子,但還沒看過我穿內衣的樣子……”
“年鶴聲,你要看嗎?”
不等他反應,少女忽然傾身往前一躍,他下意識的伸出雙臂抱住她,嬌小身軀緊貼他胸膛,曲線觸感隔着一條薄薄的粉裙傳遞進他的身體。
到了此時此刻,年鶴聲很清醒的感知到自己身處在夢境中。
可他明明已經足夠清醒,卻還是不能從這場夢裏醒來。
少女還在他懷中繼續扭動。
“年鶴聲,你身上好燙。”她吐出的呼吸都帶着奶油的香甜,就像她這個人,“我也好燙好難受啊,你可不可以幫我脫掉?”
“就像那天,你在學校倉庫裏幫我脫掉一樣……”
她的語氣天真又稚氣,像是絲毫不知道她所說的話裏帶着怎樣的危險性。
年鶴聲面色陰沉的注視着懷裏的少女,那天在倉庫裏的記憶在腦海裏被迫喚醒。
短暫不過數秒鐘的肌膚接觸,指腹抽離時不經意間滑過的柔軟觸感。
他喉結無聲的滾動了一下,盈盈一握的腰肢貼上小腹,她勾着他的脖子往後仰,倒向那張臺球桌面。
“要抱抱。”
她光澤的長卷發在身後鋪開,頭頂暗光打下來照在她身上,她好像就成了那混沌之間唯一的一朵搖曳粉玫。
少年清瘦身軀壓下來,她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對方的擁抱,重量卻比她想象中的沉。
她嘤咛一聲,瓷白手指摸上少年肌理分明的上臂,雙頰染上緋霞,怯怯又小聲的說“喜歡”。
年鶴聲擡起頭,眼神銳利的盯着懷中的少女,“喜歡什麽?”
少女羞的別過了臉,他不讓她躲開,鉗住她的下巴讓她正對着自己,又問一遍:“喜歡誰?”
她卻不再說話,只仰起那細白的頸子,将那張紅的像是染了色的櫻桃唇,貼到了他的唇邊。
斯諾克室的燈光愈加昏暗,少年少女相擁的身影,逐漸模糊。
年鶴聲卻驟然清醒。
房間內充盈的冷氣,亦澆熄不了他此刻渾身的燥熱。
他從床上坐起來,曲起長腿,而後拉開蓋在身上的毯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他微垂眼簾,長睫蓋住了他眸中的所有情緒,維持着這樣的姿勢靜坐了數秒後,他走下了床,進到淋浴間。
脫下衣服,将花灑開到最大,冷水如瀑,迎頭澆下。
就像是要把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用冷水沖刷一遍,拂去那些熱氣,讓大腦重歸冷靜。
嘩啦啦的水聲不知持續了多久,才被他關上。
走出淋浴間時,他餘光無意中撇過洗手臺前的鏡子,慘白的燈光下,映出鏡中少年的全貌。
黑發濕漉的貼着頭皮,俊美的臉龐泛着厚重的水汽,水珠蜂擁一般從他身上落下,砸在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和她哭泣時,眼淚落地的聲響如出一轍。
年鶴聲走近鏡子,一手撐在洗手臺上,一手撩起額前濕透的黑發,露出完整的眉眼。
漆黑如夜的眼眸,不知何時開始,已經血絲遍布。
他呼吸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卻不肯把視線從自己眼底的血色之中移開。
仿佛自虐一般,要借着這股痛苦,壓下心底的悸動。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過來,扶着門檻緩步走回卧室,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這學期之後,安排轉校】
少年心動,春夢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