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話在嘴裏囫囵了一圈,蕭景沒問出來,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他既不是女子也不是小哥兒,真把周允楓勾到手,周家真後繼無人了,他怕人家整整齊齊地入他夢來找他算賬。
畢竟,周家如今只有一個周允楓了啊。
“不出去了,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宮裏就會來人宣旨。”
冊封皇後是大事,并非是一道封後聖旨就能完事的,早朝當着重臣的面宣布了一次,皇後本人手裏要留一道冊封聖旨,娘家也會送來一道诏令,還有封賞。
這種時候,除了不能見人的蕭鏈,都得去接旨。
蕭景自然不會在這麽重要的時刻缺席,更何況,說不準還有單獨給他的旨意。
周允楓:“那去散散步?”
蕭景想了想:“直接去前院,估摸着聖旨要不了多久就得到。”
“你就別去了,在潇雨院裏待着。”蕭景不放心道,“來的人只會比上次送端午節賞賜的身份更高,見了你怕有麻煩。”
周允楓颔首:“也好。”
他在外的形象還是被蕭景虐待,天天睡地板的可憐人。
蕭景帶着花團和錦繡,一路溜溜達達,溜到了前院。
和蕭景估計的時間相差無幾,他剛到前院,正好撞上宮裏來人。
蕭評急急忙忙地去另外三個主子,蕭景則是上前跟來的人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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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許久不見,瞧着越發精神了。”蕭景客氣有禮,“這天氣炎熱,辛苦李公公親自跑這一趟。”
蕭景從花團手裏拿過一個錦囊,那是早就備下的:“請公公喝茶。”
李公公也沒推拒,徑直收了下來,一臉笑意地跟蕭景交談起來:“侯爺看着也越發俊朗,不愧是皇後娘娘的胞弟,真是像極了!”
這李公公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比多少人在皇帝面前都要得臉,尋常人誰都不敢得罪他。
“李公公謬贊了。”蕭景謙遜道。
李公公笑着,一拍腦袋:“對了,咱家還帶了陛下專給侯爺的賞賜來,說是替皇後娘娘關照弟弟。”
蕭景立馬帶着花團和錦繡跪下。
李公公拿出一卷聖旨打開,單獨宣了給蕭景的賞賜。
看得出來皇帝是當真看重這唯一的一個孩子,給蕭景這個孩子舅舅的賞賜豐厚不已,全是宮裏上好的貢品,料子、茶葉、金銀玉器像不要錢似的給蕭景送了十擡來。
“臣,叩謝陛下。”蕭景領了賞賜。
“侯爺,明個一早,宮裏就有馬車來接侯爺進宮,侯爺做好準備。”李公公把聖旨交給蕭景時又道。
蕭景心裏一喜:“多謝公公。”
談話間,蕭授領着餘氏和蕭筝也趕了過來,李公公再次拿出另外一道聖旨:“聖旨到。”
蕭授帶頭跪下:“臣蕭授,攜家眷接旨。”
這一份聖旨就要長得多了,李公公念了半晌,蕭景等人也跪了半晌。
聖旨畢,衆人又齊齊磕頭謝恩。
李公公把聖旨交予蕭授,又靠近了些:“丞相大人,容咱家提醒大人一句,陛下什麽都知道,可千萬不要試圖忤逆陛下,這皇後娘娘帶來的滿門榮耀,別糟踐了。”
蕭授心下一駭,明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多謝公公提點。”
此時蕭授已經後悔,給李公公塞的銀票只備了二百兩銀子,他應該再多備一些的。
作為皇帝身邊的人,李公公願意提點,那是幫了他大忙。
李公公收下蕭授給的銀票,笑道:“聖旨送到,咱家就去下一家了。”
蕭授抱拳:“敢問公公,下一家是?”
李公公揚了揚拂塵:“陛下今早朝封了禦史大夫的孫女當才人,您忘了?”
蕭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就不多留李公公了。”
蕭景也适時道:“李公公慢走。”
李公公客氣離去。
待李公公領着人都出了府,蕭授才沉下臉對餘氏道:“我會讓大夫去給琏兒看傷,等傷好後,就讓他回書院接着讀書去。”
餘氏不可置信:“老爺?”
兒子在外求學三年才回家,這才待了幾日,便要将他送走?
蕭授:“他不走,非得禍害全家不可,你不用心疼,你這會心疼他,他也不見心疼你這個做母親的。”
蕭景在月色下輕輕挑眉,果然,蕭授還是蕭授,一直這麽果決。
蕭鏈怕是明年春闱之前都回不來了,要是蕭鏈還不學乖,蕭授連春闱的機會都不會給蕭鏈。
與其讓一個禍害為官,等着犯錯連累全家,不如幹脆不給蕭鏈機會。
蕭景忽然覺得月光清清冷冷的都顯得充滿暖意。
無數次折磨自己的人,以後能不能回京城都還不一定。
“父親大人,您接着曬月光,明天還要進宮看望姐姐,我就先回潇雨院了,恕不奉陪。”蕭景帶着他那十擡賞賜轉身就走。
蕭筝羨慕地看着蕭景,明明當初蕭景過得那麽差,現在卻比他們所有人都過得好。
為什麽蕭景能有一個好姐姐,帶給他潑天富貴,而她只有一個惹出那麽多禍事的哥哥?
李公公帶着人,上了禦史大夫的家門,當場宣旨要把他孫女給接進皇宮。
禦史大夫萬萬沒想到聖旨會來得那麽快,他也想過,說不定只是陛下一時氣話。
然而天威不可探,陛下沒有跟他開玩笑,他的孫女必須進宮。
許毓敏跪着聽完宣旨,愕然擡頭:“公公,陛下為何會宣臣女入宮為妃?”
李公公冷淡道:“許才人,這就要問許大人了。”
許毓敏:“祖父?”
禦史大夫老淚縱橫:“敏敏,是祖父對不起你。”
許毓敏茫然:“到底發生了什麽?”
禦史大夫不願說,李公公心想,就算是死也得讓人家死個明白,便将緣由說了出來。
“許大人今日請立趙王世子為儲君,皇後娘娘這才懷着身孕了,許大人這行為不是在詛咒皇後娘娘?”
許毓敏失了神:“難怪……”
禦史大夫泣不成聲:“敏敏,祖父對不起你啊!”
許毓敏眼裏流出淚珠:“難怪您非要我和趙王世子議親,竟是打的這般主意。”
李公公眼神閃動,沒想到還能有意外之喜。
“敏敏,我也是想為你謀一個好前程啊!”禦史大夫悔不當初,他為官幾十年,精明一輩子,卻不曾想會在這裏栽了跟頭。
“許才人,請吧,再晚趕不上宮門落鑰了。”李公公沒那心情看他們的生離死別,他招了招手,就有人來拖着許毓敏走。
“敏敏!”禦史大夫伸手去抓。
李公公用拂塵把禦史大夫的手給擋了回去。
“李公公,至少、至少讓敏敏收拾收拾行李吧!”禦史大夫懇求道。
李公公:“早朝陛下就下了旨,晚上才命咱家來接人,這足足一天還不夠收拾的嗎?”
禦史大夫啞口無言,他壓根就沒有把這個事情說出來,還想着萬一有轉圜。
“許大人請放心,皇後娘娘不是刻薄之人,不會虧待許才人的。”李公公拂塵一掃,“回宮。”
許毓敏被押上了馬車,坐在馬車裏掩面痛哭。
禦史中丞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嚎啕不已。
李公公坐在回宮的馬車上,也難免有些感慨,想想禦史中丞,發妻早産去世,留下個先天不足的兒子,兒子體弱,早早成了親,就留下個女兒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兒媳也被娘家接了回去再嫁。
一個人獨自撫養孫女長大,本怕以後許毓敏無依無靠,才想給她謀個好出路。
若是趙王世子真成了儲君,日後繼位成了皇帝,那許毓敏的确能有一個好出路,一國皇後,自然沒有比這更好的,奈何趙王世子剛好撞到了槍口上,皇帝不會讓一個謀圖皇位的人當儲君,皇帝又有自己的孩子了,哪怕頭一個不是皇子,至少說明皇帝身體沒問題,能生,再生就是,總能生下皇子。
選擇趙王世子不僅沒有給許毓敏帶來出路,反而将許毓敏送上了一條不歸路。
沒有皇帝恩寵,許毓敏日後只能仰仗皇後過活,要是連皇後都不待見她,那就算是完了。
李公公生出幾分恻隐之心來,對許毓敏道:“許才人,後宮之中皇後娘娘做主,你要想在宮裏過得好一些,就想法子獲得皇後娘娘的照拂吧。”
許毓敏抽噎着:“多謝公公指點。”
月光照在宮牆上,有人覺得美哉,有人覺得凄哉。
有人哭,亦有人笑。
蕭景回了潇雨院,想着明天又可以跟姐姐見面便樂不可支,親自清點着明要帶進宮裏給姐姐的禮物。
他叫人去搜羅了不少補品來,都要帶進宮給姐姐。
雖說宮中有太醫們精心照顧着,太醫院也有上好的藥材,但是蕭景還是自己弄了不少來,上好人參都有兩棵。
這些東西不怕價錢高,就怕要用的時候沒有。
“你不給自己留點兒?”周允楓看着蕭景那滿滿一盒的好東西不禁咋舌,小少爺還真是挺富有。
蕭景挨個拿紅綢包好:“我又不會生孩子,要來做什麽?”
周允楓想想,好像也是。
這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上一遭,那定然是準備得越充分越好。
“你去待幾天?”周允楓問。
提到這個,蕭景就有些氣餒:“明天就得出宮。”
他是外男,肯定是沒法在宮裏留宿的,除非有皇帝的旨意恩準。
“那我明天白天去半點事兒。”周允楓伸手,“能給我發點工錢嗎?”
蕭景調侃道:“要錢去哪兒?逛青樓?”
周允楓:“哪能啊,要不是陪你,我才不去青樓,我是想請人吃飯。”
蕭景明白了:“你要請多少兄弟?”
周允楓攤開手掌:“五個。”
蕭景:“都是信得過的?”
周允楓:“邊關來的,信得過。”
蕭景把盒子蓋好,上鎖:“那行,信得過的人咱就招待人家吃好的,大老遠從邊關回來也不容易。”
周允楓:“謝謝你。”
蕭景捶捶肩:“哎呀,我這肩膀有點酸啊。”
周允楓立即上手給蕭景捏肩:“力道可還合适?”
蕭景閉上眼享受:“嗯,還不錯。”
周允楓輕笑一聲:“那就先來一刻鐘的。”
享受了一刻鐘的按摩,蕭景感覺身子骨都軟了,自己就是一塊被松過的土。
“行了,退下吧,本公子要沐浴了。”蕭景伸了個懶腰,舒出一口氣,爽。
周允楓:“好,給少爺喊熱水。”
蕭景微眯起眼,周允楓真是越來越懂了。
要是他能懂自己的心意,那便更好了。
蕭景是最不耐煩擦頭發的,小時候沒人伺候,要擦個頭發得自己來,蕭景那時就想,能不能拿把剪子把頭發剪掉,免得花工夫擦,只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損傷。
損了蕭授那部分倒是無礙,損着了娘親那部分就不好了,蕭景這才放棄了剪頭發。
後來花團和錦繡會幫他擦頭發,現在又有了周允楓,周允楓力道大,擦起頭發來都要比花團和錦繡快上不上。
從前還真沒有想到,習武的好處還能用到這上面。
“周允楓,你擦頭發的技術越發好了。”蕭景道。
周允楓笑:“為少爺效勞是我的榮幸。”
蕭景臉上有燭光明滅,照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知道就好。”
幫蕭景擦完了頭發,蕭景便上了床去睡,周允楓去洗漱。
蕭景躺在床上,揪着薄被,閉不上眼睛。
如果姐姐嫁了其他人,懷孕生子本是吉祥事,可偏偏……
姐姐付出了實在太多,他們一步一步地向着複仇的方向走,要是因為這個孩子就放棄,功虧一篑,對不起太多人。
蕭景煩躁地踢着被子,為什麽先出生的那個人不是他?為什麽不能由他來代替姐姐去受這些罪?
周允楓回來,就見被子被蕭景踢亂了堆成一團。
“睡不着?”周允楓把被子拿起來攤好,重新蓋回蕭景身上。
蕭景:“是啊,睡不着。”
周允楓躺下:“要跟我說說嗎?”
蕭景抿了抿唇:“可也沒什麽能說的。”
他不打算把他們的複仇計劃告知周允楓。
周允楓擡手搭在蕭景背上,輕輕地拍打:“那我哄你睡?”
蕭景幽幽道:“本公子是十八歲,不是八歲。”你這姿勢哄誰呢?
“那就先不睡,做點別的。”周允楓坐了起來。
蕭景:“做什麽?”
周允楓略作思考,緊接着伸手撓起了蕭景的腰:“比方說先笑一笑。”
蕭景腰上敏感得很,最是怕癢,周允楓這麽一撓,瞬間就把蕭景的愁思給撓沒了。
“哈哈哈哈你、你別!”蕭景在床上一個勁扭動,手舞足蹈的。
周允楓沒停:“等你笑累了就能睡得着了,信我。”
蕭景被撓得眼淚都出來了,實在是太癢了啊。
周允楓不停,蕭景的手腳就一個勁地揮來揮去。
“嗯……”周允楓停了。
蕭景躺在床上,發絲散亂,眼尾泛着一片紅暈,胸膛輕輕起伏着:“怎、怎麽了?”
周允楓此時注意到蕭景的模樣,只感覺方才被蕭景不小心踢到的地方湧起血氣。
“沒什麽。”周允楓不自在地偏過頭,試圖将映入眼的畫面驅散。
蕭景也是男子,更是在無數話本和畫冊暢游過的人,很快就明白周允楓這是怎麽回事。
“你……要不去處理一番?”蕭景讪讪開口。
周允楓也想先行逃開,蕭景這麽說,他順勢就下床穿鞋:“好,你且先歇息吧。”
穿好鞋後走得匆匆,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蕭景手臂撐着床起來,凝視周允楓的背影,旋即悶笑一聲。
他怎麽覺着,周允楓似乎對他,有那麽一點點那方面的心思呢?
或許,并非此情留待日後追憶,有機會成就兩情相悅。
而周允楓那邊,他靠着牆,閉着眼,滿腦子都是蕭景躺在床上的畫面。
“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