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翌日,蕭景去宮裏,周允楓去見他的下屬。
昨晚蕭景心情從糾結到期待,反反複複,弄得很晚才睡着,一大早起床迷糊到穿了周允楓的鞋子,走出去兩步鞋子太大了要掉,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誤将周允楓的鞋子給穿了,而周允楓也難得的沒有早早起床去鍛煉。
估摸着周允楓的心裏也不平靜。
蕭景坐在馬車裏,想到周允楓的反應,不禁笑了出來,不愧是連春宮圖都沒有主動看過的人,真純情啊。
“侯爺心情不錯。”花團用扇子給蕭景輕輕扇着風。
蕭景眨眼:“嗯,是很不錯。”
不過再好的心情也沒能擋住蕭景的瞌睡,出門沒多久就在馬車上睡了過去。
等到蕭景醒來時,馬車已經駛入了厚重宮牆內。
蕭菁早早地等着蕭景進宮了,一見到蕭景,臉上的笑意便多得堆不住。
“姐姐!”蕭景像陣風似的跑向蕭菁,“許久沒見姐姐了,姐姐又變好看了。”
蕭菁寵溺地點了點蕭景的額頭:“你啊你,還是這麽會甜言蜜語。”
蕭景:“我分明說的是實話。”
月珂:“娘娘和侯爺進屋說話吧,這日頭毒着呢。”
蕭景朝月珂笑道:“月珂姑姑還是這麽貼心。”
蕭菁抓着蕭景的手,一路走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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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起得早,沒用早膳,蕭菁幹脆等着蕭景入宮後跟弟弟一道用膳,進了屋內,就瞧見了擺得滿滿當當的好吃的。
“還是姐姐最了解我,都是我愛吃的。”蕭景掃了一眼菜肴,頓時心裏就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蕭菁:“喜歡你就多吃點兒。”
姐弟二人落座,月珂帶着伺候的人全部退了出去,給他們留出獨處的空間。
“這莼菜羹好喝。”蕭景用勺子喝着粥,滿足地眯了眯眼。
蕭菁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才低聲道:“你可知昨日早朝禦史大夫請奏立趙王世子為儲君?”
蕭景:“李公公到府上宣旨,聽他提了一嘴陛下封許大人的孫女當才人,和這有關?”
蕭菁微微點頭:“正是,禦史大夫做了出頭鳥,把他孫女弄進宮也是為了殺雞儆猴。”
這就是皇帝,敢冒着風險去觸犯他的威嚴,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禦史大夫英明一世,怎會和趙王府混在一起?”蕭景不明白。
蕭菁感嘆:“本是想給自己孫女定個好前程,沒想到反而會把他孫女一生都葬送。”
“那許小姐……真的已經在宮裏了?”蕭景有些不是滋味,許小姐在這場戲裏,明明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人。
蕭菁:“我将她安置了一處偏僻宮殿,陛下素來不會往地方去,也吩咐了宮人不準苛待她。”
她也同情許毓敏,只是再同情也改變不了,許毓敏是君王權威下的一個犧牲品。
除非……改朝換代。
“那陛下就沒說怎麽處理趙王府?”蕭景撇嘴,“難道趙王府還能在他那裏得幾分區別對待?”
蕭菁擡手,摸了摸弟弟腦袋:“那倒沒有,陛下已決意将趙王一脈逐出宗室,并且剝奪了爵位的世襲資格。”
蕭景心下一顫,垂着眼睫:“果然還是陛下的一貫風格。”
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法子。
對付趙王府,将之逐出宗室,又斷其傳承,最是能殺人誅心,從前看在趙王一脈是宗室而和趙王府來往甚密的,往後只會對趙王府棄如敝履。
還願意和趙王府交往的,多半就是腦子抽了。
姐弟二人用過早膳,就躲在屋子裏說話,屋子裏放了冰,要比外邊涼快不少,而冰又放在風口,風一吹就能将涼氣給吹到屋裏來。
“姐姐,你在宮裏可聽說過城陽公主?”蕭景還沒有忘記這個人,只是他手上能用的人本就不多,想要打聽城陽公主,只能從宮內着手。
蕭菁一訝:“你怎麽會問起她來?”
蕭景沉聲道:“禦史中丞嘴裏吐出來的,說他參與陷害周家是受到城陽公主指使。”
蕭菁沉思起來,如果在他們的複仇計劃上還有一個城陽公主擋着,那就很難辦了。
一時之間,連冰塊散出來的涼氣都無法撫平人心中的燥熱。
“我對這位城陽公主也所知不多,只知她備受先帝寵愛,比任何一個皇子都要得寵,而皇帝的寵愛一向又和權柄挂鈎……”蕭菁說着,忽然頓住。
蕭景疑惑:“姐姐,你想到了什麽?”
蕭菁小幅度搖了搖頭:“我想起了我聽過的一個傳言,說是城陽公主不站隊任何兄弟,是想自己争奪皇位當皇帝。”
蕭景駭然捂嘴,城陽公主要真有這個想法,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皇帝寵愛加身,手上也有權力,一直做着人上人,不願意今後對着自己兄弟俯首稱臣也很正常。”蕭景道。
“這說不定是陛下将城陽公主嫁去南狄的緣由,南狄遠離京城,更是別國他鄉,城陽公主就算是想争,也會有心無力。”蕭菁蹙了蹙眉,“只是如今看來,城陽公主怕真是盯着那把龍椅不放啊。”
蕭景拉過蕭菁的手:“姐姐,你如今最要緊的是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這個孩子,旁的不要太過操心,有我在呢。”
蕭菁眉眼舒展開來:“好,有你。”
“我給你帶了些上好的補品進宮,你該用就用。”蕭景緊緊握住蕭菁的手,“沒有什麽是比你自己更要緊的。”
蕭菁回握:“你也是。”
外男輕易不能入宮,入宮之後更是不能久待,即便是皇後的親弟弟,蕭菁只能在跟蕭景說正事之餘穿插些閑話。
而此次她剛被冊封為皇後,就把蕭景叫進宮裏來,是有要事告知。
“陛下近日屢屢傳召司天監,不問蒼生,而是問長生之法。”蕭菁說。
蕭景皺眉:“長生一事顯然是不能實現的,否則以前的帝王都長生了,哪裏還會有朝代更疊?”
況且皇帝猜忌心是重,可治國理政也極有手腕,并非純粹的暴君昏君,怎麽會突然就追求起了長生之術?
蕭景倒不是怕皇帝死在這上面,要皇帝真的死了,他們也算是大仇得報,他怕的,皇帝為了追求根本達不到的長生,禍害天下蒼生。
“前朝厲王,就是為了追求長生,大興土木,最後長生沒求到,反倒成了個短命鬼,不過四十歲就死在了自己一心修建的登仙樓,陛下難道想效仿厲王嗎?”蕭景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應對。
蕭菁也憂心此事,所以有關注着:“目前陛下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只是瞧着,他開始重視命理和進補,不知以後會不會也學着前人煉仙丹。”
哪裏有什麽仙丹?都是毒藥。
蕭景問:“太醫們沒有勸阻?”
蕭菁搖搖頭:“沒人敢直接勸,都說得間接,陛下不想理會,太醫們也不敢去找死進谏。”
蕭景目光落到蕭菁微微有些弧度的肚子上,肚子裏的那個孩子,還有六個月才能降生,皇帝若是不自己搞死自己,能撐過這六個月,他愛去死便去死。
可如今城陽公主那邊情形不明,不知道她在暗地裏打着什麽主意,但凡皇帝真有點什麽,這個國家要面臨的,将是一場動亂。
蕭景捏了捏鼻根,最初他們只是想為外祖一家報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怎麽就發展成了朝堂與權力的争奪?
蕭菁伸手撫平蕭景皺起的眉:“不要太擔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只要我們姐弟二人站在一塊兒,沒什麽是我們應對不了的。”
蕭景扯出一絲微笑:“姐姐說得對。”
“先前的計劃該如何推進就如何推進,城陽公主那,能找到人手去查就找,找不到就罷了,小景,你要記住,姐姐最在意的是你。”蕭菁說。
蕭景:“嗯,我明白。”
姐弟二人又聊了些閑話,蕭景對自家姐姐肚子裏那個孩子好奇不已,拉着蕭菁問東問西。
“姐姐,這個孩子現在有多大了啊?他有手和腳嗎?會動嗎?”蕭景貼着蕭菁的肚子,“我好像感受不到。”
蕭菁道:“太醫說孩子已經成型了,手和腳都有,最近可能正長得快,我吃得都比往常要多。”
蕭景笑:“能吃是福嘛。”
蕭菁:“你以後有自己的孩子了就不會說得這麽輕巧了,我這一天到晚老吃,吃了都是要去消食的,不然孩子會長得太大。”
蕭景攤手:“那我體會不到了,姐姐又不是不清楚,我喜歡誰。”
蕭菁目光一軟,避重就輕:“知道你喜歡。”
“乖乖,你好好待在你娘親肚子裏,不要鬧她,不然等你出生以後我會揍你。”蕭景毫無氣勢地威脅道。
蕭菁垂眼,目前她是決定将這個孩子生下來,只是生下來之後,這個孩子的将來到底何去何從,她還沒有拿定主意。
“姐姐,太醫把脈能把出來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嗎?”蕭景對這方面了解不多,好奇問道。
蕭菁哭笑不得:“你真拿大夫當神仙使呢?不能。”
蕭景遺憾:“那可惜了。”
蕭菁:“要真能把脈把出來,還是個男娃娃,陛下能當場下旨立他為太子。”
蕭景想想也是,畢竟皇帝期待一個皇子已經太久太久。
午膳蕭景陪着蕭菁在長信宮用的,蕭景也見識了一下他姐姐是如何胃口變大的,的确是吃得比以前多了。
用過午膳後,月珂姑姑要陪着蕭菁去消食,蕭景也得出宮去。
蕭菁把人送到了長信宮門外。
“姐姐,下次我再進宮看你。”蕭景戀戀不舍地登上馬車。
蕭菁揮手:“回吧,下次再見。”
蕭景掀開馬車簾子,眼巴巴地望着蕭菁。
要是他是個女子就好了,是個女子就能進宮陪姐姐待産。
姐姐懷孕受罪,他連多陪一會都做不到。
“侯爺,太陽烈,別掀開簾子了。”花團小聲勸道。
再烈的陽光也曬不化這座冰冷的宮城。
周允楓在酒樓和下屬會面,商議完了事情回來得倒是比蕭景還要晚些,一回來就見蕭景沒回床上去午休,而是在書房練字。
走近了看,蕭景額間都滲出些細密的汗珠,更有兩邊汗珠滑落,順着臉頰彙聚,滴到了紙張上,渲出水痕。
潇雨院地處丞相府最偏僻的一角,也是最不好的一角,冬冷夏熱,書房這邊下午更是太陽直直照射,熱得不行。
周允楓環顧四周,找到了一把之前蕭景扔在書架上的折扇,拿了來給蕭景扇風。
“你這大熱的天怎的來書房練字?”周允楓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不想蕭景苦着、累着。
蕭景:“想讓自己平心靜氣。”
周允楓:“怎麽了?”
蕭景蘸了墨,又重開一頁。
“今日我向姐姐打聽了城陽公主,姐姐給我說了一個傳言。”蕭景筆尖勾動,寫下“太平”二字,“城陽公主也許有意于皇位。”
周允楓略作思索:“你是怕城陽公主挑起內亂?”
蕭景停筆,深深呼出一口氣:“她遠在南狄都能構陷你們一家,挑起禍亂也不無可能。”
那可是曾經權柄淩駕于自己一衆兄弟之上的公主。
周允楓松了口氣,笑起來:“那剛好,我已經叫人去南狄查這位城陽公主了,你且放放心?”
蕭景猛然擡頭:“你讓人去南狄了?”
周允楓把扇子塞進蕭景手裏,又把毛筆從蕭景手中拿走,洗了起來:“城陽公主陷害我們家,我當然要查,總不能讓罪魁禍首逍遙在外。”
蕭景愣愣的,自從他救下周允楓以來,都是他在為周允楓提供幫助,他險些都要忘了,周允楓可是關寧軍少帥,即便周家只剩下他一個人,關寧軍也會以周允楓馬首是瞻。
那是周家人用好幾代的血肉換來的忠誠。
“不管有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說,雖然我不比當初了,但是一點點助力還是能提供得了,別自己一個人扛着。”周允楓洗好了筆,挂回筆架上。
蕭景讷讷道:“我記下了,以後定會找你商議。”
周允楓擦了擦手,推着蕭景往外走:“書房裏熱,你少折騰自己,要對自己好一點兒。”
蕭景被周允楓推着往前走:“周允楓,你真的好像個老父親。”
周允楓仿佛中了一箭:“我看着如此顯老?”
蕭景笑:“我哪有說你老?”明明年輕着呢,英俊着呢。
周允楓捂住胸口:“我跟你比起來,是老些,我都懂。”
你懂什麽呀你懂。
蕭景轉身,擡手拍拍周允楓的臉頰:“周将軍,你不老,正是最潇灑的年紀。”
畫面宛若在此刻定格。
真近啊,近到他能數清蕭景的睫毛。
“嗯,你說潇灑便潇灑。”周允楓擡手給蕭景擋陽光,“我信你。”
蕭景臉上生出一陣熱意,掉頭就跑。
明明跟周允楓同床共枕都睡了許久了,他居然還會害羞?
蕭景摸了摸耳朵,也很燙,或許還很紅。
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