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說好了有事要一起商議,蕭景便将皇帝開始求仙問道的消息也透露給了周允楓。
“皇帝自個想找死咱也管不住,我還巴不得他早早駕崩,只是若城陽公主真想從南狄殺回來,那皇帝就不能死。”蕭景剝了用叉子叉了顆葡萄放進嘴裏,細細嚼着。
今天買來的葡萄過于甜了,周允楓吃不慣,便洗了手給蕭景剝葡萄。
也沒想到學武還能用到剝葡萄上,周允楓每一顆葡萄剝出來都是飽滿的,葡萄皮和葡萄肉分離得極好。
“要是能讓皇帝自己察覺城陽公主有異心,親自料理了她,那是最好不過。”周允楓道。
蕭景接着叉葡萄:“難,皇帝把城陽公主弄南狄去,就是想着城陽公主回不來,他把人都送那麽遠了,不會忽然注意到,除非有人上奏。”
能順理成章上奏的人,不在這京城之內,遠在兩國交界之處,而要發現異動,難,難上加難。
“也別太擔心,我那些兄弟雖說都是武将,卻也有勇有謀,真有什麽情況,他們會随機應變的。”周允楓寬慰道。
蕭景想了想,道:“不管城陽公主怎麽動,只要皇帝一日健在,她都不可能真回到京城,皇帝不會容得下她。”
總歸皇帝現在還沒有荒唐到不問朝政,想嗑.藥就磕吧,太醫們攔不住也不能賭上自己身家性命去勸,再者宮裏還有他姐姐看着,如今姐姐是皇後,可比貴妃的權力要大得多。
蕭景想通了,美滋滋地吃起葡萄來。
太陽西斜,還不曾落下,只是垂挂在天邊,紅得刺眼。
黃青頂着一頭汗跑了回來:“侯爺侯爺,最新消息!”
蕭景:“你慢些,也不嫌熱得慌。”
黃青用袖子抹了汗,欣喜道:“侯爺,大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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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把剩下沒有剝的葡萄都賞給黃青:“那我用這盤葡萄跟你換你帶來的大好消息。”
黃青嘿嘿一笑:“謝謝侯爺。”
葡萄是放在井水裏冰鎮過的,吃起來冰冰涼涼,黃青吃了幾個下去,舒坦了不少。
“侯爺,陛下的聖旨到了趙王府,奪了趙王的宗室身份,還不許趙王世子繼承爵位,更絕的是,陛下讓李公公給趙王世子帶話,您猜是什麽?”黃青興奮道。
蕭景困惑:“陛下讓李公公去罵人了?”
黃青連連擺手:“不是不是,陛下讓李公公帶話,說‘今後你想過得好只能靠你自己,不過朕看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也當不上官’,當時那位的臉色,啧啧啧!”
接聖旨呢,趙王府多少人眼睜睜看着,皇帝就這麽直白地羞辱了趙王世子。
哦,現在已經不能稱他為世子了,只有一個大名,李承望。
多尴尬啊,前不久還在做着當儲君的大夢,結果儲君沒當上不說,以後連爵位都沒了,要是能考個科舉或者參個軍也行,可皇帝都說了李承望不行。
即便是李承望真能考上,也會被朝廷抹去功名。
這人,果真是不能太自負,容易将自己給作死。
“趙王沒去找陛下求情?”不應該啊,趙王就算是付出最大代價,也會請皇帝收回成命才是。
黃青:“李公公也給趙王帶了話,說是以後趙王都不必進宮了,好生在王府頤養天年。”
蕭景抿唇一笑,連求情的機會都不給,果然是李懿的作風。
“趙王妃都哭暈過去了,暈過去前還抽抽噎噎地罵呢,一想到自己生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估計餘生難安。”黃青感慨。
蕭景忽的輕笑出聲:“這不是跟我好父親一樣一樣的?”養出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在外邊混了幾年,便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你這話當着丞相大人面說,他又要火氣上頭。”周允楓道。
經周允楓這麽一提,蕭景才想起來:“蕭鏈如何了?”
黃青:“還擱祠堂裏關着呢,夫人請了大夫去看過,大夫開了傷藥,只是這傷在祠堂裏怕是不好養。”
天氣炎熱,傷口極有可能會化膿,蕭鏈又被關在祠堂裏,養得不好,得遭不少罪。
蕭景往後一靠:“所以啊,這人在做天在看,少做壞事兒,容易遭報應。”
這些年來蕭鏈沒少欺負他和姐姐,樁樁件件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就等着有朝一日回報給蕭鏈,不成想,他還沒有對蕭鏈怎樣,蕭授先下了狠心。
不過虎毒不食子,蕭授疼愛蕭鏈多年,要不了多久還是會将蕭鏈給放出來,不然真死祠堂裏了,蕭授能夠後悔一輩子。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蕭景緩緩起身,“我也該出門走走了。”
他可是很有遵醫囑的,常鍛煉。
主要是周允楓監督嚴格,完全拿出了他督軍的架勢,蕭景根本逃不脫。
鍛煉就鍛煉,以前是覺着活得沒意思,只靠報仇把他拽住,留存于這個世間,現在不一樣了,他想好好活着。
健健康康、福壽綿延、長命百歲。
他想努力活久一點,畢竟周允楓這身體,肯定活得久,他不活久一點,沒法多看看周允楓。
人一旦有了牽挂、有了執念,就能翻過從前認為堅不可攀的山。
自從過了端午節,天氣便越發炎熱,蕭景越來越不愛動彈,恨不得腳都不邁出卧房的大門。
周允楓不禁好奇,向花團打聽:“他以前是怎麽過的?”
這麽懼熱,真就不出門。
“侯爺會把屋子裏各處地方都鋪上涼席,在窗口放上水盆,裝滿冰涼的井水,能不出去便不出去。”花團說。
周允楓問:“潇雨院位置不好,他為何不搬離?”
花團小心翼翼地環顧了周圍,确認無人,才低聲道:“侯爺一出生就被趕來了潇雨院,他說做人不能忘本。”
潇雨院是蕭景前十幾年活得悲苦的開始,他留在這裏,也是為了讓自己時刻謹記,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的仇恨沒有終結。
周允楓回首,向屋內望去,蕭景懶洋洋地卧在貴妃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給自己扇着風。
小少爺本該金尊玉貴養着的。
“花團姑娘,井水裏可還有冰鎮着的水果?”此時正值午後,蕭景熱得都提不起精神了,連午覺都熱得不想睡。
花團:“有,今早新送來的西瓜,奴婢去取了來。”
周允楓:“我去吧。”
撈個西瓜切個西瓜,他還是會的。
蕭景躺在貴妃榻上,無聊地在腦海裏默背着書,只有背書的枯燥才能撫平他體內的燥熱。
周允楓端着切好的西瓜進去時,眼瞧着蕭景都不耐煩了。
“井裏撈出來的西瓜,趁涼吃。”周允楓放下盤子,把蕭景從貴妃榻裏薅了起來。
蕭景緩了口氣,慢悠悠地坐起來,拿起叉子叉西瓜吃。
西瓜汁水充盈,又冰鎮過,确實味道不錯。
“周允楓,你有沒有覺着今年比去年要熱上許多?”蕭景問。
周允楓:“邊關要比京城更加炎熱幹燥,我倒是沒什麽感覺。”
蕭景:“衛泓給我調理了這許久,我身體比去年定是好上不少,可我比去年還要怕熱,這不正常。”
周允楓跟蕭景待了許久,一下就懂了蕭景的意思:“你是怕天氣過于炎熱,引發幹旱。”
蕭景點頭:“我也沒見過旱災,只是有所憂慮,希望是我想太多吧。”
“那些官員經驗豐富,若真有情況不會不管,你安心便是。”周允楓道。
其實小少爺從來都是個很好的人,身負仇恨,卻不止能看見仇恨。
他的眼裏有黎民蒼生。
蕭景:“你說得也是,許是進宮聽姐姐說了太多,操心太過,我才會想東想西。”
花團剛一進屋,就聽見蕭景這番話,心裏暗自笑了笑,果然還是周将軍的話最管用。
“侯爺,管家來請您去一趟,說是禦史大夫許大人想見您。”花團禀道。
蕭景西瓜咬到一半:“他怎麽會來找我?”
周允楓:“他孫女入了宮,得皇帝恩寵是不能了,自然只能靠皇後照拂。”
蕭景“咔咔”咬西瓜,等把一塊西瓜都吃完,才道:“可是天好熱,我不想挪動。”
怎的就挑了這麽個時辰過來?
周允楓:“你不想去見他,讓他過來見你就是,左右是他有求于你,他該來會來。”
蕭景眨眨眼:“周允楓,你學壞了。”
周允楓拱手:“先生教得好。”
蕭景“咯咯”笑了兩聲,不錯不錯,有長進。
“花團,叫人去請許大人來潇雨院。”蕭景轉頭吩咐道。
花團領命而去。
禦史大夫上的到底是丞相府的門,因此蕭授還是客氣地招待了一番,即便他內心巴不得将人給趕出去。
我女兒聖眷正濃,你卻遭皇帝厭惡害了自己孫女,還上我家來,真怕害到我頭上。
蕭授不想跟這位同僚沾染上半分關系。
奈何禦史大夫想見的是蕭景,蕭授也知他為何想見蕭景,所以本着面子上過得去,他還是派管家跑了一趟潇雨院,至于蕭景會不會願意見,他拿不準。
潇雨院本就在丞相府最偏僻的一端,蕭評過去,又帶着消息回來得走上好一陣,禦史大夫等得那叫一個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好在蕭評是帶着好消息回來了:“老爺、許大人,二少爺說請許大人往潇雨院去。”
要換作從前,禦史大夫定是不會去的,他到底是兩朝元老,又身居高位,可如今為了在皇宮裏的孫女,他也不得不向人低頭。
“那就有勞蕭管家帶路了。”禦史大夫站起來,跟蕭授告辭,“多謝蕭大人。”
蕭授皮笑肉不笑地回應:“許大人客氣。”
禦史大夫頂着一頭烈日,蕭評引路,一路将他給送到了潇雨院。
這一路上禦史大夫也沒有閑着,他早就聽聞蕭景和蕭授之間父子關系不和睦,現在一看,确實如此,不然蕭景住的地方也不能這般偏僻。
蕭景和蕭授不睦,那麽作為蕭景的親姐姐,當今皇後與其父,想來關系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禦史大夫的心裏很快就有了成算,近蕭景便是近皇後,近蕭授便是遠皇後,他要搭上皇後這條線,護住他的敏敏,就要堅定不移跟蕭景站在一條線上。
蕭評将人送至潇雨院,就由花團将人給接了過去,他是進不去潇雨院的。
花團領着禦史大夫去前廳,又讓人送上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過來,給禦史大夫解解渴。
“大人請稍等,我家侯爺很快就到。”
禦史大夫十分客氣:“不急、不急。”
蕭景吃了西瓜難免沾上些汁水,就命人打了水來洗了個臉,又對鏡檢查了一番才去往前廳。
“貴客上門有失遠迎,還望許大人恕罪。”蕭景笑意盈盈走過去。
禦史大夫起身:“不敢不敢,是老夫叨擾侯爺了。”
蕭景擡手作出“請”的姿勢:“許大人不要見外,坐下說話。”
兩人落座,禦史大夫便迫不及待開口:“老夫此次前來打擾侯爺,是為了老夫的孫女敏敏,不知侯爺可曾聽說,陛下将敏敏納入後宮一事?”
蕭景沒在這件事上裝糊塗:“那日李公公來府上宣旨,提到一嘴,我進宮給姐姐請安時,姐姐也有提過。”
禦史大夫感嘆道:“不瞞侯爺,我這是越老越糊塗,想着我去了之後敏敏無依無靠,便為她謀一個好婚事,好叫她以後不受人欺負,于是我就看上了趙王府。”
越想禦史大夫就越是悔恨,若非當着蕭景的面聲淚俱下太失禮,他都能當場哭出來。
“趙王府有意于儲君之位,老夫想,陛下沒有子嗣,也是得從宗室找繼承人,所以趙王提出讓老夫帶頭請立他兒子為儲君,老夫猶豫沒多久就答應了下來,後來的事情,侯爺也都知道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敏敏被迫進宮,什麽都沒有帶,又無陛下恩寵,在後宮那個地方日子不好過,侯爺的長姐乃是皇後娘娘,我想請侯爺在皇後娘娘跟前說說話,求皇後娘娘多照拂敏敏!”禦史大夫起身執禮。
蕭景連忙托住禦史大夫,沒受他的大禮。
“許大人這真是折煞我了。”一個老爺子跟自己行大禮。
禦史大夫振聲道:“只要皇後娘娘願意照拂敏敏,我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蕭景重新請禦史大夫坐下:“許大人放心,我姐姐是寬厚之人,不會讓您孫女在宮裏受苦的。”
禦史大夫激動道:“多謝皇後娘娘!”
“我們姐弟日子過得都不錯,也不需要許大人赴湯蹈火,不過……”蕭景微微一頓,笑道,“若是哪一天嗎,真有能用得上許大人的地方,還請許大人,萬勿推脫。”
禦史大夫鄭重道:“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蕭景看禦史大夫愈發順眼了,這是他主動送上門的,自己不收下多不好意思啊。
禦史大夫,不是尋常小官小吏,自是有用得上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