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出了中元沒過幾天,京城就下了一場雨,這場雨一下,連續的炎熱天氣也暫時得了喘息,涼爽了不少。
蕭景的躺椅搬到了長廊下,閑來無事就着雨聲,品着茶,看着書。
許久沒有看話本子了,蕭景讓黃青去賣話本的鋪子裏跑了一趟,買了些新鮮的話本子來看。
“你倒是會享受,一手紫筍,一手話本,旁邊還擺着百興齋的點心。”周允楓抱着梨花過來。
蕭景握着書,擡眸:“你若是喜歡,也搬一把椅子過來便是。”
周允楓将梨花放到蕭景懷裏:“免了,我不習慣。”
蕭景撫摸着梨花:“你肚子裏真是沒點風花雪月。”
周允楓負手立在蕭景一邊,看着雨打屋檐,垂下串串珠簾:“我的确沒有。”
要真有,他定然滿肚子壞水,将蕭景給哄得團團轉。
蕭景正想在打趣周允楓幾句,蕭評撐着傘,踏着雨水來了潇雨院。
“侯爺,有客人來了,夫人讓我請侯爺務必去一趟。”蕭評小聲說,“是關于四小姐的事情。”
蕭景一下就想到了蕭授先前同他提過,蕭筝婚嫁一事。
能跟蕭筝有關,餘氏還非得請自己去的,那多半也就是這麽個事了。
“來,抱好我閨女。”蕭景把梨花還給周允楓,“記得監督我閨女吃飯,別讓它再去逮老鼠了。”
梨花:“喵。”
周允楓揉了一把梨花的腦袋:“你爹說的你要聽,知道不?”
貓貓聽不懂。
花團取了傘,陪着蕭景一同過去。
餘氏在招待來客,只是她很顯然心不寧,眼神一直在往外探,想要穿過厚重的雨幕,見到蕭景。
之前老爺已經同她說過,筝兒的婚事以後要由蕭景掌眼,即便她是筝兒的母親,也不能替女兒做主選擇一個什麽樣的夫婿。
餘氏哪裏敢忤逆蕭授?故而叫蕭評速速去請蕭景前來。
這下着大雨,還要勞煩蕭景跑一趟,餘氏心裏是真的害怕,怕蕭景不給面子,當着外人的面就揭短。
餘氏已知,她早就不是曾經那個風光無限的丞相夫人了。
娘家人犯下大過,被自己丈夫親自處置,兒子也背着家裏勾結趙王世子,險些連累家族,被蕭授趕回了書院,不許回來,還在路上被人打斷了腿,即便是猜測這是蕭景派人去做的,餘氏也是敢怒不敢言。
前些日與京城的貴夫人們相聚,她更是被疏遠,很多之前與她熱情交往的夫人都不複,只因那些夫人都明白,當今皇後非她所出,根本就不待見她。
相比之下,蕭景隔三差五命下人去她院子裏摘她喜歡的花草,都不能算是個事兒。
餘氏憋屈,可如今又不得不依賴蕭景。
今日有人上門來,說是想要相看她的筝兒,秘書少監不過一個四品官,他兒子更是連官職都沒有,都想打她筝兒的主意,氣煞她也。
“夫人,四小姐怎麽還不出來見客?”那秘書少監的夫人一臉笑意,“我可是等不及想看看四小姐的風采了。”
餘氏勉強笑笑:“鄭夫人莫要着急。”
這鄭夫人無外乎仗着她是侯府千金出身而已,當初低嫁了個小官,都說出嫁從夫,鄭夫人怎麽還擺她那侯府千金的架子?
“夫人真是說笑了,我妹妹又不是青樓裏的姑娘,難道還要出來接客不成?”蕭景剛到,就聽到鄭夫人那理所當然的語氣。
花團收好傘,立在牆邊,又用帕子給蕭景擦了擦沾到臉上的雨漬。
鄭夫人臉色一僵,蕭景不是和餘氏關系惡劣?他怎麽跑過來了?
蕭景進屋,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個鄭夫人,眼神刁鑽,瞧着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再掃了一眼鄭夫人的兒子,醜是說不上醜吧,就是那氣質,透露着幾分沉溺聲色的味道。
啧,也不知他還行不行。
“侯爺冒着大雨前來,真是我的榮幸。”蕭景是正兒八經的侯爺,鄭夫人還得跟蕭景行禮,于是她才站起身來。
蕭景朝她一偏頭:“夫人不冒着大雨來我家,我又何必來見夫人?”
鄭夫人更加疑惑了,蕭景這模樣,看着竟是來給餘氏撐場子的?
蕭景大搖大擺地去上方落座,比蕭授還像這個府上的主人:“夫人到我家來,有何貴幹?”
鄭夫人尴尬坐回去,道:“前些日子我家那位聽聞四小姐要說親了,我這兒子傾慕四小姐已久,我才特意帶他過來,想見見四小姐。”
蕭景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手段如此低級的人了,從沒有聽說過第一次上門,不僅帶了自己兒子,還要人家小姑娘出來相看的,這跟青樓裏點姑娘接客有何不同?
“夫人似乎也是出身名門?”蕭景假裝不清楚。
鄭夫人有了幾分得意:“正是,我父親乃是康明侯。”
“夫人既然出身侯府,那想必規矩是學得很到位的。”蕭景語氣不輕不重,但是壓得人維持不住笑臉,“夫人還能做出如此失禮的事情,看來家教也不如何嘛?”
鄭夫人臉色都變了,她兒子更是直接跳了起來,指着蕭景:“你什麽意思?”
蕭景:“誰家說親是你家這般?非要叫本侯妹妹出來相見,如此咄咄逼人,聞所未聞,我蕭家主母給你們兩分臉面,你們還真當自己臉多大呢?”
“你這人……”
鄭夫人趕緊拉住了她那沖動的兒子,對蕭景歉意笑笑:“是我沒有思慮周全,我欠妥當,還望侯爺勿要往心裏去,不過請侯爺放心,我兒子求娶四小姐是誠心誠意的,斷然不是鬧着玩。”
蕭景不是很想聽她廢話:“夫人認為我們兩家像是能和和氣氣坐在一塊當親家的?你家失禮,而我們家,不和這麽失禮的人做親家,再者,我妹妹之上有父母,還有一個皇後長姐,婚事自然要慎重考慮,像您家這種不慎重的人家,我們不考慮。”
鄭夫人差點被蕭景這張嘴給氣死,怎麽年紀不大,嘴這麽毒?
餘氏爽了,以前都是她被蕭景陰陽怪氣得還不上話,沒想到她還能有看見蕭景嘴別人的這一天。
蕭景一鼓作氣:“管家,送客。”
蕭評立即按照蕭景的吩咐辦事:“兩位,這雨大,還是速速回家去的好。”
鄭夫人一肚子氣,帶着她更氣的兒子走了。
等這二人走了,蕭景才對餘氏道:“夫人但凡拿出以前教訓我的姿态,也不至于讓一個四品官的夫人給擠兌。”
餘氏:“……”她收回前面的想法。
“蕭筝還小,不急着嫁人,以後再有人上門,夫人直接拒絕就是,你是丞相夫人,你用得着怕那些人?”蕭景搞不懂餘氏在想些什麽,也許是被他給吓破了膽?
那也太不經吓了點兒。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夫人自便。”蕭景幫了餘氏這一回,卻并不意味着他就原諒了餘氏曾經的所作所為,不可能對餘氏好聲好氣。
在這個府裏,除了蕭授,蕭景最恨的是蕭鏈,因蕭鏈無數次捉弄他,甚至是想整死他,第二恨的就是餘氏,餘氏仗着他與姐姐年幼,霸占娘親的財産自用,還明裏暗裏苛待他與姐姐,最後才是蕭筝,蕭筝蠢笨了些,倒也沒真對他做過什麽。
蕭景能替蕭筝看着她的婚事,卻絕對不會給餘氏面子,更不會放過蕭鏈。
餘氏望着蕭景走進大雨裏的身影,追到了門口,悔不當初。
要是她對蕭景和蕭菁好一些,做個好繼母,是不是今日就不會是這番景象了?
蕭景沒那工夫管餘氏的感傷,他回了潇雨院之後就被周允楓給拎去了浴房。
“這淋了雨得泡個熱水澡才行,不然容易生病。”周允楓又開啓了老父親的碎碎念。
蕭景捂住耳朵,頗感絕望。
自從周允楓在衛泓跟前露過面,周允楓之後常常找衛泓聊天讨教,蕭景彼時還笑話周允楓終于對別的事情感興趣了,誰知道周允楓感興趣的結果,是成日裏同他念叨什麽什麽不能做,不然要生病,什麽什麽必須做,才可以不生病。
蕭景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以至于後來對衛泓都非常有怨念。
這導致衛泓都懷疑自己的醫術了,在給蕭景施針時對上蕭景充滿哀怨的眼睛,還會問上一句:“侯爺,臣把您紮疼了?”
蕭景默默嘆氣,疼的不是我身,是我的魂,他真的希望,衛泓少傳授些知識給周允楓。
但是今時今日,蕭景發現,周允楓可能已經學有所成了,都能背出來了!
蕭景在繼續聽周允楓碎碎念和戳窗戶紙之間,選擇了後者。
眼睛一睜,心一橫:“周允楓,要不要你也進來,和我洗一個鴛鴦浴?”
周允楓閉嘴了,周允楓一路脖子紅到耳根,周允楓跑路了。
“你且沐浴,出來後我再為你擦頭發。”周允楓匆匆留下一句話,落荒而逃。
蕭景把自己沉在浴桶裏,頭擱在浴桶邊緣,擡手抹了一把。
周老将軍,您兒子要是再招惹我,我就真要強娶他給我當夫君了。
蕭景在心裏說着“對不起”,一遍又一遍,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周允楓出了浴房,心一直靜不下來。
他當真無恥,在蕭景說出那番話時,他竟然心動了!這豈是君子所為?
父母兄嫂的教誨,都被學到了狗肚子裏去,真真是羞愧。
花團端着參茶過來,就見周允楓望天發呆:“周将軍?你這是怎麽了?”
周允楓回神:“我怕我惹蕭景生氣。”
要是他跟蕭景說,自己對他有那種意思,蕭景怕不是當場就能給他一巴掌,一如初見那日。
花團撲哧一笑:“侯爺那麽喜歡你,不會生你氣的。”
周允楓愕然:“喜歡?”
哪種喜歡?
這世間的喜歡,豈是這二字能概括的?
狗:滾吶,休要讓我背鍋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不信你們明天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