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自打那一場雨降了下來,京城的天氣可舒适了太多,蕭景終于不再受困于炙熱的陽光,開始出門溜達了。

今天去醉春風聽春曉彈琴,喝喝綠意泡的茶,明天上茶樓找個包間,坐着嗑瓜子,聽說書先生說書。

這一天還在酒樓裏打轉,想要吃遍千味樓的每一道菜,後一天就竄去了河上,包個畫舫,把薛天他們都給叫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周允楓算是看明白了,蕭景先前真是被熱得緊。

正好,七月底蕭景就讓周允楓叫上人到畫舫上聚會,順帶也交流交流最新的情報。

采苓先是給蕭景更換了新做的藥囊,加了新鮮的桂花一同制作,香味要比之前的更明顯些,深得蕭景喜愛。

蕭景也給采苓帶了些姑娘家用得上胭脂水粉和首飾:“都是自家的,你喜歡就讓花團錦繡直接帶你去鋪子裏挑。”

對于這個善良可愛還貼心的姑娘,蕭景是真喜歡。

誰不想擁有這麽一個妹妹呢?

“我聽說啊,這京城裏的胭脂水粉都貴得很,一盒就要好幾兩銀子,甚至是幾十兩銀子。”王柯海連連感慨,“在這京城裏生活,可真是不容易。”

采苓和善微笑:“你閉嘴。”

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非要這個時候說話?不說話就別說,她們小姑娘就是喜歡胭脂水粉怎麽着?

周允楓也道:“你以後要是成了親,還能舍不得給你夫人買胭脂水粉?”

王柯海撓頭:“這不是還沒有成親嘛。”

褚飛航無情潑冷水:“你下次回家,看你爹娘會不會押着你成親。”

王柯海縮了縮脖子:“就我這五大三粗的長相,哪家的能看上我啊?”

蕭景:“婚姻大事豈是看一張臉皮?王将軍也別太自謙了。”

況且王柯海只是面上有傷疤,人也生得高大些,跟五大三粗還是不沾邊的。

“好了,我們難得一聚,先将正事說完吧。”周允楓将話題拉回來,“去南狄的人傳信回來,都說了什麽?”

薛天:“将軍,我們的人在南狄好一頓打探,才知南狄如今已然在城陽公主的掌握之中,她以太後的身份把控南狄朝政大權,群臣俯首,在南狄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蕭景眉心一跳:“南狄王和城陽公主差不多的年紀吧?怎麽會三十來歲就死了?”

周允楓淡淡道:“多半是城陽公主動的手,殺了南狄王,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這樣她就能合理把控南狄大權。”

南狄一直以來都沒有犯上的意思,安安分分朝貢,這也是李懿能把城陽公主給送南狄和親的原因,只是李懿還是低估了他的這個姐妹。

“城陽公主能夠讓南狄群臣都聽命于她,也确實是有手腕的,她比南狄王更有魄力和決心,在南狄境內推行國政,施恩不斷,比起南狄王,城陽公主更得人心,咱們的人在南狄境內,可沒有少聽到南狄人稱贊城陽公主。”薛天嚴肅道。

一個野心勃勃,在大渝境內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得了整個南狄,怕是今後,她真要揮兵北上。

“我們也在努力查城陽公主的勢力,只是線索太少,那些人又極為機警,我們收獲不多。”褚飛航道。

蕭景:“皇帝一日尚在,城陽公主一日不敢發兵的。”

李懿沒那麽好對付,不然先帝衆多皇子裏也不會是李懿殺出重圍,做了這天下之主。

只是,李懿如今的心思,漸漸地有些不在朝政上了。

蕭景想到姐姐遞出來的消息,按了按頭。

“總之,還是要做和開戰的準備,并且還要警惕境內城陽公主的人與她呼應,否則腹背受敵。”蕭景鄭重道。

現在李懿對求仙問道更加在意,其在意程度都要僅次于蕭菁以及皇嗣了,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據蕭菁所說,李懿信奉術士,太醫們都不敢死勸,只能按照蕭菁的吩咐,暗地裏和術士打太極,通過補藥或者藥膳的法子,來補李懿身體的虧空。

蕭菁都想不明白,李懿怎麽偏偏就信了那幾個術士?以李懿的性子,按理來說是不可能信幾個滿口胡言的江湖術士才對。

作為皇後,蕭菁還能把持着後宮,要是沒有蕭菁守着,指不定還有什麽亂子。

蕭菁已經借危害皇嗣,發落了幾個在宮裏想要用禁藥去勾引皇帝的人。

李懿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死,就算是把他的命給吊着,也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我已經調了一支軍隊南下,時刻防着城陽公主。”周允楓道。

蕭景抿唇:“要是皇帝知道了,怕是不好過。”

關寧軍鎮守北方,沒有皇帝旨意,私自南下,讓皇帝知道了,怕是又要大動幹戈。

“只要皇帝不知道就無事。”周允楓輕聲道,“別太擔心。”

蕭景對上周允楓堅決的眼睛,緩緩點頭:“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特別是銀子,我旁的弄不來,銀子還是有一些的。”

褚飛航啧啧出聲:“侯爺這話也忒豪氣了些。”有幾個人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不過這也足以見得,蘭氏兩朝大族,家底是有多麽豐厚。

衆人在包間裏,将該說的說了,又一道用了個午飯。

周允楓習慣性地幫蕭景夾菜,又都是蕭景愛吃的,不知不覺就吃得有些撐,便去畫舫上溜達溜達,消消食兒。

畫舫不小,像蕭景這樣到外邊來的人也能瞧見好些,吹着河面上的涼風,倒也是一大享受。

“這位公子,在下可否邀請你喝杯茶?”

蕭景正閉眼吹着風,冷不丁的就聽見有人在他旁邊說話。

“你是在同我說話?”蕭景睜眼,看向那名男子。

衣着樸素,并不華麗,但不是什麽簡單式樣,不是尋常人會穿的衣服,再者,能有錢上畫舫吃喝玩樂的,也不可能會是普通人。

周允楓在這個男子出現的那一瞬間,心裏的警惕拉到了最高。

能夠悄無聲息地出現,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這個男子絕對不簡單。

周允楓上前,半擋住蕭景:“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就要請你去你那裏,怕是居心叵測,因此還是作罷。”

那男子眼神都沒有多給周允楓一個,越過周允楓盯着蕭景:“我們江湖兒女從來不拘小節。”

周允楓:“江湖女兒只是不拘小節,不是失禮顯得自己沒有教養。”

男子不耐地掃了一眼周允楓,眼睛裏寫着“不滿”二字。

“在下慕容雨。”慕容雨裝模作樣地向蕭景執手行禮,“敢問公子姓名?”

蕭景對這個慕容雨并無好感:“你這般打聽,我只會将你當作刺客,報官抓你。”

慕容雨不在乎地笑起來:“公子可真會說笑。”

蕭景:“是不是說笑,你大可以試試,如果你想進大牢的話。”

慕容雨眼神微動,靠近了兩步:“公子,你我都是一樣的人,為何不能坐下來好生說說話呢?在下對你,是一見傾心啊。”

周允楓臉拉了下來,一掌将慕容雨震得倒退半步:“誰同你是一樣的人?”

慕容雨吃驚于周允楓的武功之高強,不過他不把周允楓看在眼裏,這做主的,肯定是那個錦衣華服的小公子。

“公子喜歡男子,我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天生的斷袖,自然是同樣的人。”慕容雨眼神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蕭景喜歡男人。

即使小哥兒也是男子,可到底是要成親嫁人生子的,因而許多人都将小哥兒當作女子看待,慕容雨亦是如此,可他喜歡的就是漂亮男人,而不是跟女子似的小哥兒。

蕭景目光冷了下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聰明?”

而周允楓更是忍無可忍,直接動起手來:“你找死。”

蕭景就算是喜歡男人又如何?也輪不到這個慕容雨在朗朗乾坤之下直接說出口,被有心人聽見了,指不定還要做出些什麽有損蕭景的事情來。

況且慕容雨言行舉止輕佻無比,蕭景要真跟慕容雨呆一塊兒,慕容雨接下來怕是就是揩油了,這如何能忍?

周允楓不會允許有人這般對待蕭景,于是直接跟慕容雨打了起來。

外邊的動靜驚動了褚飛航他們,都從包間裏跑了出來。

王柯海伸着脖子:“怎麽就打起來了?”

蕭景眼底浮現一股殺意:“那個人該死。”

他喜歡男人不假,可他只喜歡周允楓,除周允楓外,他不會再喜歡任何人,那個慕容雨也喜歡男人,可那做派就不像是個能過日子的,頂多算個花叢裏的浪子。

敢浪到他的頭上,找死。

周允楓對慕容雨也是下了殺手的,招招狠厲,若非蕭景還在畫舫上,他的動作只會更大。

“你是什麽人?”慕容雨和周允楓對招很是吃力,“我從未聽說過有你這號人。”

慕容雨在江湖上已經很強了,可周允楓明顯更甚他一籌。

周允楓一掌将慕容雨拍進了河裏:“巧了,我也沒有聽說過你這號人。“

慕容雨不敵周允楓,慘淡落水,濺起巨大的水花。

有圍觀的見慕容雨掉進了河裏,大喊着救人,周允楓直接道:“他有武功在身,還能被這區區河水淹死?”

圍觀的人一聽,好像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也确實如周允楓所說,慕容雨不會被淹死,很快就從水裏飛身出來,回了畫舫上。

“你的武功很高強,不過就是人暴躁了點兒。”慕容雨挨了打,不僅不收斂,這嘴皮子還越發賤,“你這麽暴躁的人,定然很讨人嫌吧?”

蕭景:“你這一身濕噠噠的,跟落湯雞是親戚吧?”

什麽自以為風流的貨色,敢當着他的面說周允楓?

“瞧着人模狗樣的,結果沒有人模,只有狗樣。”

“你怎麽混上這畫舫的?靠搖尾巴?”

“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這麽愛吠,作為一條狗,看家本事不行啊。”

蕭景是什麽人?他那一張嘴能頂得上丞相府所有人了,一連罵下去,慕容雨臉都變了。

“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公子何不積點口德?”慕容雨還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這一看就嬌滴滴,适合放在身下疼愛的小美人,性子還挺剛烈。

“我是人,你是狗,這道同不了。”蕭景冷着臉,“把他給我按回河裏去。”

周允楓立即就要動手。

慕容雨自知打不過周允楓,運起輕功就跑,但是一上岸就和巡邏的禁軍撞了個正着。

“諸位軍爺,有人要殺我。”慕容雨極為不要臉地惡人先告狀。

他雖是江湖客,卻也知京城不是別處,怎能随意動手?他一身河水慘不忍睹,而周允楓連點水珠子都沒有沾上,一看他就是受害者。

然而在江湖裏游蕩的人,哪裏清楚這朝廷裏的規矩。

蕭景下了畫舫,在衆人的護送下一路追了過去。

“此人意圖刺殺本侯,抓住他。”蕭景直接命令道。

帶領禁軍的小統領當即拔刀:“捉拿刺客!”

慕容雨立即準備跑,沒想到他只是随手調戲了一個小美人,竟然會踢到鐵板。

周允楓早就有了防備,沒給慕容雨跑掉的機會,拽着人就往地上一按,禁軍拿了繩子來,将慕容雨給捆了個嚴嚴實實。

禁軍小統領對蕭景行禮:“侯爺受驚了。”

蕭景:“此人居心叵測,妄圖傷害本侯,定要好生看押,切不可讓這人逃了。”

“侯爺放心,下官這就親自押送這人去京兆府。”禁軍小統領道。

蕭景颔首:“有勞。”

慕容雨自然不會安心被捉,禁軍的将士也确實不是他的對手,奈何周允楓不肯放過他,直接卸了慕容雨的關節,讓禁軍拖着走。

“再敢出言不遜,我割了你的舌頭。”蕭景揮揮手,讓人把慕容雨給拖走。

慕容雨:“你是何人?”

蕭景才懶得回答他,讓慕容雨知道了好時時刻刻念想着?

只是回想到慕容雨看着自己的眼神,蕭景就一陣惡寒,惡心得要死。

“回府!”好好的日子,遇上這麽個晦氣東西。

不過……他也得感謝慕容雨一番,慕容雨幫他和周允楓,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蕭景一回到潇雨院,就把除了周允楓以外的人都給遣了出去,門一關,再插上門栓,将他們給鎖在了屋子裏。

“周允楓,慕容雨出言不遜,你為何那般生氣?”蕭景逼近周允楓。

周允楓不自在地滾了滾喉結,偏過頭,目光飄忽:“他羞辱你。”

蕭景更近一步,逼得周允楓不得不後退:“只是如此?”

周允楓閉口不言。

蕭景抓住周允楓的衣襟:“周允楓,你看着我,跟我說實話。”

周允楓耳邊是自己如鼓擂動的心跳聲,熱意一路從胸膛燒至頭頂。

“周允楓,你說呀。”

周允楓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彰顯着他極端的忍耐。

蕭景偏不放過他,手從衣襟往上,撫摸着周允楓的臉。

這張他惦記了足足半年的臉,從青澀已然到成熟的臉。

周允楓身體一顫,不敢再讓蕭景觸碰自己半分,往後退了一大步,認命道:“因為我心悅你!”

不知不覺,周允楓喊了出來。

道出了自己的心意,周允楓背後猛地出了一身汗。

他不敢直視蕭景,怕在蕭景的眼底看見厭惡。

蕭景靜了良久,才傳出一身泣音:“周允楓,你為何不早說?”

周允楓愕然擡頭,卻見蕭景笑着落淚。

下意識的反應來得太快,待周允楓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時,已經用手指抹去了蕭景的淚珠。

“你、你別哭。”周允楓不知該如何安慰蕭景,一時間手足無措。

蕭景踮起腳,雙臂纏上了周允楓的脖子,仰頭與他對視:“周允楓,我也心悅你。”

年少初見,是驚豔,多年探聽消息,是執念,到最後,化為理不斷的情絲。

蕭景把臉埋進周允楓的胸膛:“周允楓,我心悅你。”

周允楓心下震動不已,蕭景是喜歡他的?

手忙腳亂地把蕭景抱了起來放到床上,周允楓半跪着:“蕭景,你說的,可是真的?”

原來他并非一場單相思。

蕭景破涕而笑:“周允楓,你親親我吧。”

周允楓眼裏映着蕭景,除了蕭景也再容不下別的。

他一手攬在蕭景背後護着人,一手将蕭景推了下去,倒進床裏。

周允楓吻了下去。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周允楓不敢再往前,他怕驚了他的小少爺。

蕭景卻不滿足于這短暫得幾乎不可察的一吻,摟住了周允楓的脖子,将周允楓帶了下來,重新吻到了一塊兒。

小時候為了複仇而活,外祖的仇是他活下去的支撐,不想死只是不希望親者恨仇者快,十歲那年得遇周允楓,便對周允楓一點一點多了關注,想着還有個将軍在邊關,知道将軍過得好,建功立業,他便高興。

現如今,蕭景已經全然沒有想死的念頭了,他會好好活着,和周允楓一起,并肩到天長地久。

第二個吻有些久,久到蕭景額間出了薄汗,氣喘籲籲。

“周允楓。”蕭景用鼻尖去蹭周允楓的鼻尖,“我是男子,跟我在一起,你們周家就沒法傳宗接代了,你會怨我嗎?”

周允楓低頭,吻了一下蕭景的鼻尖:“若是沒有你,我早已經在黃泉路上。”

他不在乎傳宗接代,也不需要血脈來證明什麽,若是蕭景喜歡孩子,那他們就領養,若是蕭景不喜歡,那他們就相伴。

這世間清風明月,足以慰平生。

蕭景放下心中最後一塊大石頭,摟着周允楓接着蹭。

“周允楓,我能等到你,真好。”

誰說相思了無益?

在一起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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