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左相vs.相公
左相vs.相公
沒過幾日就是回門。
宮槐陌這幾日都在外跑來跑去,司徒靜見他大抵是沒有時間準備回門禮的,雖然她自己也不上心,但還是吩咐了府裏的下人代他準備了一份回門禮。
達達的馬蹄聲在路中央響起,濺起點點飛泥,眼看着司徒府就要靠近,府門卻是大門緊閉,冷冷清清。
尋常人家女兒回門,不說是會把家裏好好打掃裝飾一番,大概也會自早上就候在門口,巴巴等女兒回門。然而司徒府卻是冷冷清清,連守門的家丁看見司徒靜和宮槐陌一起下了馬車,都是一幅震驚的模樣,“啊,大小姐回來了,我這就去通報。”
司徒靜點點頭,随即便轉頭望向宮槐陌,“不好意思,我在家中一向地位甚低,所以他們才會不小心忘了。”
宮槐陌彼時正四下打量司徒府外周,目光離了檐牙翻翹的府邸,轉過頭來。江南出生的女子,即使瞳仁再大眼睛再水靈面相也是帶點含蓄的。那眼睛裏仿佛蘊着一汪泉,眼角內眦,即使不笑,也帶點溫潤笑意。然而司徒府的人忘了關她什麽事,她又為何要出來道歉呢。
宮槐陌愣了愣,正準備說些類似“不用”的話,另一名家丁卻搶了他的先,“大小姐還楞在門口做什麽,快進來啊。”
這事也就被他忘在腦後。
司徒府很大,司徒靜的兩個弟弟和司徒靜行事作風很不一樣,司徒靜晚婚,司徒靜的兩個弟弟則早早履行“傳宗接代”的責任,成親生子。于是晚飯時分,諾大的圓桌邊便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圍了七八個眼睛滴溜溜的小鬼。
宮槐陌和司徒靜走進來的時候,小鬼們側過頭齊刷刷地盯着宮槐陌的那只腿。不只小鬼,大人們狀似無意間瞥來的眼色也是好奇的,宮槐陌咬了咬後槽牙,努力讓自己的行姿不那麽異樣一點,無奈這件事向來不受他控制。
席間,司徒昱無意中提起宮槐陌的官職,表情驚訝地問道“那個官位能幹什麽啊?”,宮槐陌悄悄捏緊了拳,面上卻是無事一樣地耐心同他解釋,司徒昱聽完以後誇張地“哦’了一聲,言談間飽含奚落之意,被司徒靜低喝一聲“司徒昱!”而制止。
但司徒靜向來和兩個弟弟不合,即使她制止了他,氛圍也還是詭異的,隐隐約約中好似聽到有人咕哝了一句,“大姐可別是為了急着将自己嫁出去才挑中了這麽個人吧?”宮槐陌聽見了什麽表情也沒有,只是捏着筷子的那雙手卻爆出了根根青筋。
晚飯過後,司徒靜和宮槐陌對着章母和司徒老爺寒暄了一會兒,正要回房,穿過某個院子的時候突然聽聞一聲“槐陌”。
司徒靜轉過頭,只見一個年紀看上去和宮槐陌相仿的女人突然走了過來。
“槐陌,我是芷淑啊。”
Advertisement
宮槐陌辨認了一會兒,随即臉上便露出驚喜的神情,“芷淑,你怎麽在這!”
這個叫芷淑的女人是宮槐陌少時的玩伴,彼時秦家宮家兩家關系甚好,秦芷淑也就得了機會經常與宮槐陌見面。數十年前北方那樁“謀反案”發生後,宮家和秦家雙雙受牽連,秦芷淑在混亂中随了一個親戚來到南方,因緣嫁給司徒昱做了小妾。
秦芷淑是個有點熱情的人,但似乎有點熱情得過了頭。秦芷淑遇見司徒靜和宮槐陌以後,便邀請司徒靜和宮槐陌去到她的院子小坐,等到敘了一會兒舊,宮槐陌說要去院子裏透透氣,離開以後,秦芷淑居然拉着司徒靜繼續說了起來。但好在她說的都是宮槐陌小時候的事,這些司徒靜倒是願意聽的。
院子裏,兩個小孩正各自抱着自己的一只腿玩“撞拐”。所謂撞拐,是金陵盛行的一種孩童游戲,一群小孩各自抱着自己的一只腿,另一只腿單腿着地,然後跳着彼此身體相撞,誰手上抱着的那只腿先落地誰就算輸了。
小孩子抱着自己彼此相撞,撞得面紅耳赤。或許是看上去實在太稚嫩,宮槐陌不禁想起些自己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宮槐陌是家裏唯一一個兒子。宮槐陌的生母是仆人,身份卑微,生完他以後連抱他的資格都沒有,宮槐陌就被送到了大媽媽的院子裏。
大媽媽對他很好,此前曾經有過一個女兒,但不到滿月就夭折了。
作為家裏唯一一個男孩,宮槐陌小時候可謂是受盡寵愛。
從景德鎮運來的五彩花卉彩瓷,他跟不要錢一樣的就往院子的地上摔,只為了聽哪個瓷器砸碎的聲音最清脆。
等到砸完了選出最動聽的那個聲音,大媽媽就在一旁拍手叫好,“好,摔得好!”
第二天再讓人送新的紋路、制藝都不同的彩瓷過來。
他去廟會的時候和另一個小孩起了争執,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等到小孩的父親帶着棍棒而來,他飄飄然留下了一張字條,扔下一句“憑着這張字條去我家換谷子吧”就走了。
難為那時他才那麽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了纨绔的作風。
“可是他也很聰明。”屋內,秦芷淑用一種感懷往事的語氣說道,“別人十幾二十歲的人都解不開的九連環,扔給那時才七歲的他,他一下下就解開了。”
“可是呢,脾氣也壞。”
“大姐大姐,給你看。”秦芷淑一邊說着,一邊撩起了手臂上的衣袖。“你看,我胳膊上的印子,都是他小時候咬的。他小時候和我争論,說不過我了,氣得面紅耳赤,就直接撲上來咬我。”
司徒靜聞言望過去,只見秦芷淑白嫩的手臂上布了大大小小七八個齒痕,顏色分布俱鮮明。
屋內燈光熾亮,司徒靜突然有些不知是什麽滋味的擡起嘴角笑了笑。
方才宮槐陌要出去時,是她自己要留下來的,究其原因,是她想再多聽秦芷淑說點宮槐陌小時候的事,她想了解他再多一點。
此前在院子裏,宮槐陌見到了秦芷淑除了露出第一眼的驚訝和欣喜外,再無任何其他情緒。或許他沒對青梅表現得熱絡,已經算是克制。所以剛才,她曾在心裏暗暗慶幸過,或許他們二人真的是純真的少時情誼。可是眼下,看着秦芷淑手臂上的齒痕,想到宮槐陌平時波瀾不驚鮮少波動的情緒,她突然為了他和她專屬的那份親昵和回憶而感到有些失落。
院子裏,宮槐陌正沉浸在少時的回憶中,突覺腿上劇痛襲來。
他擡頭望去,原來是兩個小孩不知什麽時候玩完了撞拐,又玩起了彈弓。
不知彈弓的目标是不是擊中他的廢腿才算贏,宮槐陌正擡頭間,又一個石塊擊中了他。
小孩的眼裏有着淡淡的鄙夷,看見宮槐陌望過去,那回視的眼神裏居然不是道歉,而是挑釁。
宮槐陌頓時就怒了。
于是司徒靜和秦芷淑聽見院中小孩嚎啕大哭而連忙奔出時,就見宮槐陌摁着一個小鬼的雙臂,面色冷漠,而另一個小鬼乖乖站在他們身側嚎啕大哭。
這場景太讓人訝異。
秦芷淑叫了起來,“槐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