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左相vs.相公
左相vs.相公
這一夜宮槐陌格外動情。司徒靜咬緊了牙欲将臉埋進枕頭裏,試圖抵抗那纏綿的感覺,卻被他霸道地轉過來,“叫出來,我想聽。”
司徒靜惡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耳側似乎是有人在笑。
雨歇雲散後,兩個人都喘着氣,宮槐陌親了親司徒靜的臉頰,将她一把撈進懷裏。
司徒靜:“宮槐陌,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宮槐陌:“我小時候有什麽好講的?”
司徒靜:“我想聽。那天,秦芷淑說你小時候脾氣壞,給我看你在她胳膊上的咬痕,我聽了,心裏很嫉妒她。”
她不想他的事情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她想自己了解他。
宮槐陌聽了頓時就笑了,清冷的眼角笑出一道淺淺的細紋,“你嫉妒我咬她胳膊?你身上我哪裏沒咬過?”
這兩個哪裏是一件事,這人一開口就帶顏色,司徒靜頓時就打了上去!
宮槐陌圈住她低低地笑,“真的,你想讓我咬哪裏,你現提,我現咬。”
司徒靜掐住宮槐陌的手臂:“宮槐陌!!!”
七歲以前,宮槐陌的父親是北方一位将軍手下的副官。那位将軍有勇有謀,有大将才,在推翻前朝的戰争中立下汗馬功勞,而宮槐陌的父親曾跟着他出生入死、馳騁沙場。封侯加爵時,宮槐陌的父親自然也跟着沾了光。
所以七歲以前,宮槐陌過得是不知人間疾苦的日子——景德鎮的名貴瓷器不過是他随手砸在地上辨聲的玩物,十袋谷子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不起眼賭約的本金。
他霸道橫行,脾氣乖戾,但無人約束,畢竟他是家中唯一的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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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場震驚朝野的“謀反案”發生——
先帝忌憚北方這位将軍手中過于龐大的兵權,給他扣了個謀反的帽子,而與他親近的官員也沒能幸免,于是一夜之間,數萬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那一段記憶回憶起來太混亂,認真去想,宮槐陌只記得那天自己跟着一位下人上街游玩,回家的時候昂首挺胸,手上還多了一提翠鳥,結果等到他還沒走近宮府的時候,遠遠已經看見火光四起,黑霧沖天。
府上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下人,不知從哪灰頭土臉地沖了出來,眼淚在他溝壑一般的皺紋上縱橫:“少爺,就別回去了,您就別回去了。”自己身旁的那位下人聞言也臉色大變。
他們連宮槐陌手上的翠鳥都沒顧,就拉着宮槐陌遠離了宮府。
其後,宮槐陌被帶到那位老下人家裏換了尋常人家的粗布衣裳,拿竈灰抹黑了臉,躲在裝着幹草的板車上,被運離了北地。
那夜板車走了多久,中間是否遇到過官兵審查,宮槐陌都已不記得了,只記得透過叉叉丫丫的幹草間,那支離破碎的月亮和星光,很是漂亮。
到了南地,老下人找了一份在酒館後廚工作的活。他膝下無子,獨自一人帶着宮槐陌,直至他去世,宮槐陌被老下人的一個遠方親戚收養。
那個遠方親戚即是他後來的養父。
養父家有兩個兒子,年紀比宮槐陌稍長,十歲以前也是在北地長大。聽聞宮槐陌同樣從北方來,心裏覺得親切,所以對宮槐陌很好。養父将他們和宮槐陌一起送去南地的一所學堂。
學堂裏,即使是最淺顯的課本,宮槐陌的兩個哥哥也覺得佶屈聱牙,宮槐陌不解,明明就是很簡單的知識,他們略一溝通,這才發現原來他在宮府潛移默化已經接受了最好的蒙學教育,他的兩個兄弟此前在北地,卻是幾乎從不接觸課本。
宮槐陌常常在回家的路上給兩個哥哥解釋今日夫子所授課業,但基礎已經落下,宮槐陌再如何補課,兩個哥哥再如何努力,仍舊覺得艱難。
于是最後,宮槐陌以當年北人中的第一名一舉考中貢士,他的兩個哥哥卻名落孫山,養父為宮槐陌感到高興的同時,眼神中卻也可以捕捉得到一絲失望,宮槐陌大概可以理解,畢竟科舉幾乎是這個世道尋常人家改變階級的唯一路徑。
等到宮槐陌去戶部報了道,開始留心每一年會試錄取的南人和北人的比例,他就越發察覺出北地教育的落後,從此益發關心科舉。
只是他身在戶部,而科舉是禮部管轄的範圍,他又不過是個官職再卑微不過的小吏,根本插不了禮部的手。希冀調到禮部這件事原本可能這輩子都只會是他的一樁癡心妄想——
“直到我遇見你。”宮槐陌淡淡地說。
桌上的蠟燭微微地搖晃着,司徒靜聞言驀地撐起手來,眼珠一錯不錯地看着他——
她沒想到他會把話題轉到她身上。
“那天你問我要不要同你成親,我是想着以你左相的身份,或許會對于我在官場的職位有助力,所以我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一口答應了。”
可是今日,當司徒靜真的主動對他提出,要不要将他調到禮部的時候,他突然心裏有一絲狼狽。
他原本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對她提起這段心路歷程的,但他總覺得狼狽——在她拿紫荊花的果實磨成了粉做成了面條提回家的時候,在她言要将他調到禮部并為他思考好所有得失利弊的時候,在她竭盡全力對他好的時候。
這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嗎?與她成親,從此官場上有了靠山,無人敢冷眼忽視他。
可是當她真的主動将所有他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了一絲膽顫。
好似如果他真的心安理得毫無愧疚地接收下這些東西,他就真的成了為了名利和她成親的負心漢了。
當他真的坐實這一個罪名,那麽,會不會有一日,她真的會離開他?
如果他只是想要這些東西,那麽他可以冷眼旁觀并安然享受這一切。
可是他不是,他還有更貪婪的欲望。
那個欲望的名字,叫做司徒靜。
因了這個欲望,他有點不想,讓這樁婚姻帶上任何一點不幹淨的目的,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有天他在收工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首飾攤子,琳琅滿目的首飾攤,按理說他應該忽視的,但他偏偏看見那一對紅豆墜子,同樣的溫潤的紅色,他驀地就想起司徒靜那天扶着他時頭上插着的那只佛手簪。
他二話不說就上前将那對紅豆墜子買了下來。
揣着那對紅豆墜子回家的時候,宮槐陌小心翼翼,又胸中澎湃,好似懷裏揣着的不是那對紅豆墜子,而是自己那顆在愛情面前墜入凡塵撲通撲通的心。
古人有詩言,“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揣着那對紅豆墜子,宮槐陌覺得自己好像也無限思念起她來,情緒綿延似潮似海。
思念她挂心他腿疾時的樣子,思念她毫無戒備依偎在他肩頭,思念她嗓音柔軟喊他“宮槐陌”。
腳下突然變得踉跄,宮槐陌想,這樣的司徒靜,他大概承受不了失去她。
所以宮槐陌在此時閉上眼,“司徒靜,我是個人渣,我為了官位才同你成親。你可以打我,也可以罵我,你也可以要求我跪搓衣板,以你任何想到的形式懲罰我。但懲罰過後,希望你再也不要離開我,因為,我喜歡你。”
一片靜默中,宮槐陌閉着眼,預想中的懲罰并沒有真的到來,他輕輕睜開眼,看到司徒靜紅得像兔子的一雙眼。
宮槐陌微微皺眉:“怎麽又哭了?”
嘆了一口氣,“是不是剛成親那幾日我對你真的這麽不好?”
他的大手撫上她的臉,“別哭,你掉眼淚,對我來說比什麽懲罰都厲害。”
他靠過去,唇輕輕碰上她的唇。
卻不料司徒靜猛地反手抱住了他的脖頸,唇上動作變得激烈,宮槐陌輕笑了一下,随即也激烈着回應她。
她的眼淚掉下來,宮槐陌覺得心中酸脹,但又覺得她還在他懷中,這比什麽都要來得甜蜜。
他的手漸漸覆上她,長夜漫漫漏更長,春|色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