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左相vs.相公(補完)
左相vs.相公(補完)
出事那天是個陰雨綿綿的雨天,蘇州路上恰逢一家酒樓開張。
據傳聞說,這家酒樓背後的主人是金陵城某個大人物家的小公子,出手頗為闊綽,酒樓前的柱子上畫着招財的蟾蜍,酒樓的頂上蓋着正紅色的琉璃瓦。因了這陣勢,那天酒樓前也就圍滿了人山人海的圍觀群衆,司徒靜的馬車恰在此時路過。
原本馬車、圍觀群衆各占道路一邊,什麽事也不會發生。誰知馬夫正控着馬,忽覺手下缰繩繃直起來,随後便察覺馬兒像發了瘋一樣地沖進賭成人牆的圍觀人群,人群頓時散開,馬兒猛地撞在柱子上,柱子彎折,帶動酒樓前的屋檐坍塌下來,砸中了馬車。
一場不大不小的事故,說來也是奇,周圍那麽多人,結果圍觀的人愣是沒出什麽事,只有一個馬夫在跳下馬車時在地上滾了幾圈,胳膊和腿上都擦破了皮,還有一個司徒靜未能及時逃離馬車,在馬車翻倒時猛地摔在地上,被坍塌下來的屋檐砸中了腿。
那天圍觀的群衆死裏逃生一回,事後回憶起那場景除了有劫後餘生的感慨,大多也都帶着一陣唏噓,浪費了這麽好的柱子,怕是主人選的開張吉日不夠好。
司徒靜被人擡回左相府的時候已經近乎失去神識,就近醫館的大夫簡單給她包紮了一下,但還是沒能成功止住血,紗布上大朵大朵惹人心驚的紅。
宮槐陌收工回了家眼看着司徒靜還沒回來,便在房間裏一邊看書一邊等她,誰知手上的書還沒看進去一頁,突然聽見院子裏乒乒乓乓一陣響,随即就看見臉色蒼白的司徒靜被人擡了進來。
宮槐陌見狀連忙兩步走過去,看清司徒靜的虛弱模樣時腳下幾乎站立不住,他厲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管家在一旁哆哆嗦嗦,也是一副受驚後的姿态:“據……據說是夫人在路過蘇州路的時候馬車突然失控,撞向一旁的柱子,被落下來的屋檐砸……砸了腿。”
宮槐陌面色陰沉:“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據……據說是夫人……”管家斷斷續續地又重複了一遍。
蘇州路……馬車失控……可是馬車怎麽會突然失控?
宮槐陌看着床上的司徒靜,臉色蒼白,近乎沒有血色,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大夫随後進來,吩咐閑雜人等都出去。
“所幸馬車車輿緩解了屋檐落下時的一部分沖力,夫人腿上的傷勢該是沒有大礙。”大夫離開前對宮槐陌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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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四周一片沉寂,桌上一點微弱的星火照亮整個房間,她的身前趴着一個人。
鼻梁高挺,面容清瘦,實在是太好看,司徒靜便伸出手沿着他的鼻梁輕輕劃過。
誰知就只有這麽一點動靜,宮槐陌就真的醒了。
剛醒來的宮槐陌迷蒙了一會兒,随即就倏地抓住司徒靜的手指:“你怎麽樣?你有沒有事?”
司徒靜虛弱道:“我無礙,宮槐陌,你不要擔心。”
但宮槐陌的臉色并沒有因為這句話就放松下來。
宮槐陌又問:“疼嗎?”
司徒靜輕輕地點點頭,“疼。”皺了皺眉又道,“你當年也是這麽疼嗎?”
宮槐陌清秀的臉上頓時泛起怒意,“司徒靜!”
這個時候是思考他的腿的時候嗎?!她自己都還不知道最後是個什麽狀況!
不欲再想當年的事,宮槐陌站起身,臉上帶着冰冷,“我去給你端藥。”
司徒靜及時拉住他的衣角,宮槐陌神情不善的回頭,司徒靜往被子裏縮了縮,臉上露出了個可憐巴巴的神情:“其實……我還有點餓。”
宮槐陌臉色稍霁。
“我叫廚房去做。”
廚房最後做了碎雞丁小米粥,煮得瑩潤的雞丁飄在暖黃色的小米粥上,司徒靜不好意思讓宮槐陌喂,宮槐陌就尋了個小桌架擱在床上,他将司徒靜扶起來一點,讓她自己坐着吃。
“宮槐陌,你也上床上來。”
“不用了,我就在床邊看着你。”
“不要,我要靠着你。”
司徒靜一邊說着,一邊自己往牆角挪,可是以她那剛剛受過傷的腿,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一邊挪着臉上的眉頭都是皺着的,宮槐陌一看她那模樣就心疼,一把摁着她,“你別動了,我自己上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掀起薄被,床邊的空間有點小,他又身量高大,他就索性側着身體靠在床上,有一半身體近乎是懸空的。
司徒靜見他上來,在他肩頭蹭了蹭,擡起頭笑了一下,才去吃粥。
大概因為傷病在床他總覺得她現在多了一點孩子性格。
宮槐陌一邊看她吃粥一邊問道:“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馬車突然失控,馬夫如何了?”
司徒靜一邊低着頭一邊吃粥道:“馬夫在馬車撞上柱子以前跳了下去,不過應該也是一身的傷。”
宮槐陌:“我總覺得這件事太稀奇,怎麽別人的馬車就不會失控撞上那家的柱子?而那家的屋脊結構就這麽脆弱?你有想過是誰做的嗎?”
司徒靜攪着手裏的勺子:“也不一定是別人做的啊,馬蹄一不小心踩中了什麽東西一時發了瘋也有可能。”
“馬蹄腳上沒有安馬蹄鐵?”宮槐陌反問道。
司徒靜被他邏輯清晰地反問,可是又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心中不耐煩,索性放下勺子胡攪蠻纏起來:“所以你就是一定要問我就對了?可是受傷的是我诶,還要被你在這裏質問。”
宮槐陌一把攬過司徒靜的腰,動作間帶着點安撫的意味,他開口:“我不是要質問你,我是想讓你這個腦袋瓜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誰做的?”
司徒靜心想,還能是誰呢?她總共也就得罪過那麽一個人。但她不想告訴宮槐陌是尉遲霆幹的,他怕他會阻攔她去做這些事,于是司徒靜随口插科打诨道:“你不要想太多,就是天災人禍啦。”
宮槐陌見司徒靜根本不想細談這件事,索性也就沒有再問。
只是到了後半夜,司徒靜在睡夢中還在因為腿上的傷痛輕哼的時候,宮槐陌還是在黑暗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其後兩個月,司徒靜在家安靜休養,沒有上朝,只是雖然人宅在家裏,卻并不代表沒有行動。在這兩月之中,張常時常來向她彙報。
張常是司徒靜的影衛,身手不凡,七年前司徒靜在一個下雪的夜晚在路邊撿到已經餓昏厥過去的他,将他帶了回來,救醒他以後,他不肯離開,司徒靜于是只好讓他留了下來。為了躲避仇家,司徒靜便讓他做了影衛——非必要時刻只潛伏于暗處,只聽她一個人調遣。
張常在這兩月之中來向司徒靜彙報的內容大多和尉遲霆有關,有時是尉遲霆做了哪些動作,有時僅僅只是尉遲霆又在哪個酒樓見了哪些人。
“千鐘粟?尉遲霆怎麽會和人約在那裏?”大開的窗邊,司徒靜皺起眉疑惑地問道。
千鐘粟是金陵城的一家酒樓,名字起得好聽,但大抵是老板口味有些問題,廚子做出來的菜肴往往偏辣,而南人又大多嗜甜,是以即使酒樓名字好聽,裝飾也算典雅,大家也都不愛去這家酒樓。所以此時司徒靜才會問了這個問題出來。
“聽說是蘇揚路上的櫻花開了,千鐘粟緊鄰蘇揚路,窗景恰能看見櫻花。”
張常原本只是在回答司徒靜關于尉遲霆的問題,卻一瞬間被司徒靜抓住了重點,她轉過頭來,“蘇揚路上的櫻花開了?”
張常被這話題轉得有些措手不及,神色間帶着點茫然,收回了一點腳站得更加挺立,“是。”
司徒靜:“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有任何動靜再來向我彙報。”
于是張常離去,宮槐陌恰好在此時走了進來,司徒靜頓時一瘸一拐地迎上去。
一開口聲音帶着雀躍,“宮槐陌宮槐陌,聽說蘇揚路上的櫻花開了,我們去看櫻花吧。”
宮槐陌聞言皺起眉,清秀的眉目間泛起皺紋,像個嚴肅的小老頭,“就你這腿,你确定你要出門去看櫻花?”
這兩個月,宮槐陌幾乎限制了司徒靜的所有外出活動,嚴格按照醫囑對她的生活進行全方位的控制,因了宮槐陌的這種管制,司徒靜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差沒淡出個鳥來了。眼下宮槐陌再次對她的建議提出反對,司徒靜卻打定了主意這次要說服他陪她一起去看櫻花。畢竟是一年一次一期一會的櫻花啊!
司徒靜湊到他懷裏仰起頭,回他道:“那有什麽的?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宮槐陌:“大夫說了你要靜養。”
“我已經靜養了整整兩個月了。”
司徒靜在他懷裏蹭蹭他,“郎君郎君,我的好郎君,帶我去嘛。”
她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裏蹭來蹭去,聲音還帶着平時沒有的甜膩,宮槐陌頓時一把推開她,神色嚴肅對司徒靜道:“不許撒嬌。”
然而他越說,司徒靜越是用一雙泛着星光的眸子望着他,那雙眼睛裏仿佛淌着萬千星河。
宮槐陌終于被打敗。
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去可以,但不能走太久,我說回來了就必須得回來。”
司徒靜連忙像小狗一樣點頭,“好!”說完又蹭到他懷裏深深地吸一口氣,直到他身上清冷的味道盈滿肺腑,這才嘆道,“我郎君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