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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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浮天鬼女

來至兩人身前的婉瑤神情冷漠,帶着些許惆悵,眼神久久停留在兩人身上,看得慕容夜劍眉緊蹙卻不知該如何作答,而瑤姬柳眉一挑,毫不退縮地回視,譏諷地嘲笑道:“我倒忘了,江湖傳言逍遙門主屢次上飛天堡提親,次次遭拒,原以為聶大小姐看不上逍遙門主。”眼神在婉瑤與慕容夜的身上轉了轉,心情愉悅道:“莫不是傳言有誤?”對着婉瑤挑釁地笑道:“只可惜我已是慕容夫人,聶大小姐若進了門也只能做一個妾!”眼角瞄向呂馨蕊狠狠道:“或像她一樣,做一個搔首弄姿勾引人家丈夫……”

‘啪!’清脆的耳光甩在瑤姬靥上,婉瑤眸子睜得大大屏住呼吸,袖中的雙拳緊握着,然而,甩在瑤姬靥上的手掌卻不是婉瑤:“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沒資格評價婉瑤,我倒要看看作為棋子的你能風光到幾時?”

慕容夜的內心緊緊糾在一起,明明看見這一巴掌即将落在她的靥上,想攔截下來,雙手卻似萬鈞之重,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她挨下這個耳光,‘啪’的一聲,內心忽然顫動了,似乎這巴掌也甩在了自己臉上。

火辣辣地灼燒着靥上,唇瓣一抿,擡起左手将唇角的鮮血擦了擦,用手撥了撥散落的青絲,擡眸時依舊是驕傲自信的女子,為了讨回這一巴掌狠狠打擊道:“然而逍遙門主娶的卻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是你的夢中情人聶婉瑤,你無時無刻護着她,她愛的人不是你,要嫁的人更不是你,無涯,我打從心底同情你。”

瑤姬當着婉瑤的面狠狠地戳着無涯的痛處,讓他顏面掃地,剛想教訓瑤姬便被身旁的婉瑤一手橫于胸前攔了下來:“婉瑤,你別攔着我,她竟敢诋毀你,我替你教訓她!”

然而,攔在身前的纖纖玉手動也未動,無涯疑惑地低頭看向婉瑤,不由得心驚,那雙原本如碧波沉靜的眸子已似潭水幽深,冷冷地揪着無涯,仿佛要将其吞噬,口中的話語随即将他打入冰窟:“教訓?你與我有何幹系?我的事輪不到一介外人插手。”話盡,看向瑤姬時神色已恢複如初,淡淡道:“好自為之。”随即,轉過身便向府外走去……

瑤姬卻一挑柳眉,對着婉瑤離去的倩影反駁道:“好自為之,你才該好自為之!”

人走,席散,院內盡是家丁洗涮着血染的青石地磚,而新婚的相公早已不知去向,瑤姬也無從理會,孤獨站在院中感受着徐徐微風,清洗後的院內只有青草的芬芳,不由自主地閉起眼,然而,本想放松的心緒又被那抹身影牽動了,以為随着他決絕的離去就已忘懷,哪知,自己的心卻在不斷自問:“他還好嗎?”

天依舊晴朗,陽光普照大地,只是,同片蒼穹下的他一點也不好……

鳳隐翻過高牆後由于內傷過重,真氣亂竄,沒走幾步便一口鮮血噴出,腳步虛扶地攙扶着高牆昏昏沉沉挪動在沛錫城內,就在即将倒下不省人事之時,五名聽雨樓的血組死士終于找到了他。

“副樓主!”看着全身傷痕累累,血流不止的鳳隐,無一人不感到驚訝!

攙扶起鳳隐的男子震驚道:“怎麽可能?連劍術超群的副樓主也救不出瑤姬姑娘?還身受如此重的內傷、外傷?真是不可思議。”

“赤血,廢話少說,背起副樓主趕緊去林老那求醫!”轉過頭對着另外三人吩咐道:“血沏回樓将此事禀明樓主,血鸠、戟血随我一同護送副樓主前往昙芯舍求醫。”

“是!”兩方人馬各自散開,四人漆黑的身影疾奔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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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芯舍距離沛錫城并不遠,只是隐藏在深山竹海之中,不熟識道路者前往求醫恐怕會迷失在竹海內。

滿山竹葉被風吹得唰唰作響,四人奔得很急,卻在即将抵達昙芯舍時,忽聞笛音蕭蕭,林間鳥雀成群驚飛,四面八方竹葉破枝疾射,猶如密集的箭雨驟然齊發。

戟血不驚不躁,手中劍鞘一轉,寶劍破鞘而出,劍刃橫掃足下,滿地枯黃落葉随着劍氣激蕩至地面騰飛而起,向四面八方飛射而出。

‘休、休……’不消一會即可看見枯黃的落葉将翠綠的竹葉片片釘在竹竿上!

‘唰’的幾聲,三名男子齊齊從四人頭頂落下,戟血頭上似長了眼睛,頭未擡,長劍向上一掃,劍氣破空而斬,空中三人為避劍氣淩空翻身,被迫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三人站穩身子後,血組四人才看清襲擊者,分別是一胖、一瘦、一矮,手中均拿着不同長度的刀,三人可謂形成鮮明對比,只是不知為何,三人背上各挂着一把油紙傘,而面色慘白如屍!

戟血冷笑地看着眼前的胖子:“他滿身都是肥肉,我倒想知道這一塊塊肥肉割下來有多重?”

血鸠嘆了口氣,看着眼前又矮又小的侏儒,讨價還價似得征求道:“血溟,我與你換換如何?這家夥油水太少,恐怕玩不了多久。”

血溟面上少有的正經,用心聆聽遠方那似嗚咽的笛音,眼神至三人身上來回打量,謹慎地囑咐道:“小心點,他們不簡單。”話語間,人似狂龍橫掃劈出,直斬瘦子身軀,戟血、血鸠随後向着各自對手發動攻勢。

瘦子長刀一撩掃開血溟攻勢,對于血溟的攻擊只是一味抵擋卻未還擊,久戰之後,血溟不免有些急躁,只因鳳隐還等着林老施救,本該讓赤血背着他獨自前往,然而,竹海內隐隐約約傳來的笛音卻不敢大意讓赤血獨自前行,只想速戰速決,大喝一聲,毫無保留使出全力,劍花如萬劍展開刺向瘦子,瘦子慘白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身軀被密集劍網刺出無數窟窿,每落下一劍,血溟的內心便驚顫一次,直至最後一劍拔起,瘦子依然面無表情地看着血溟,那雙似在凝視血溟的眼珠依舊是空洞無神。

血溟一個鯉魚翻身與其它三人會合,四人臉中盡是不可置信,卻見瘦子身上滿身窟窿,胖子早被削成枯骨,侏儒則是布滿深可見骨的寸寸劍痕,唯一相似之處,他們身上未見落下一滴鮮血,而這三副慘目忍睹的軀體還在繼續行動,好在血組之人都是從鬼門關一次次徘徊而出,即使震驚卻不懼怕,血溟冷厲命令道:“砍了他們四肢!”

話剛止,三人手法淩厲斬斷他們四肢,失去行動能力,三個好似傀儡的死屍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然而,臉在笑卻無聲,似乎亦在嘲諷四人的無知與無能。

血溟惱怒地一劍刺入瘦子眉心,劍刃一攪,破腦而出,只見本該滿是腦漿的頭顱裏盡是雪白蠕動的小蟲!

“是她?!”四人不由得驚呼而出,原本震驚的臉中出現了懼色,手中的寶劍不由得握得緊緊,以尋求安慰。

血溟咽了一口口水,運足內力,于竹海內高聲詢問道:“咱們兄弟四人與癸姑娘無冤無仇,從未有過交集,為何癸姑娘要于此地阻攔咱們?”

遠方嗚咽的笛音已止,過了許久,在四人等得心都焦時,竹海內傳來女子如銀鈴般的笑聲:“有人托我抓人,本不該允諾,只可惜我欠了此人,今日不得不還。”

竹海內被傳音內功震得竹葉唰唰作響,呼嘯的狂風吹向四人,四人全身肌肉緊繃,滿身毛孔皆張,眼角四處張望期望能尋到她的方位,血溟不敢怠慢,連忙回應道:“敢問癸姑娘受何人所托?又抓得是何人?我們兄弟四人行走江湖多年,仇家甚多,不知哪位仇家竟請的動癸姑娘?”

“人已将死,我也讓你們做個明白鬼。托我之人乃是飛天堡主之女:呂馨蕊,至于是何原因在下不知,抓的人乃是那位半死不活的男人,至于呂馨蕊如何請的動我,實屬私事,就不得告訴你們了。”

血溟一抱拳道:“多謝癸姑娘讓咱們兄弟死的明白!”話盡,便對着三人一使眼色,四人達成共識,突襲!即使只有一線生機也要博上一博,三人将長劍斜放身側,便把赤血護于中間,邁開步伐向竹海外奔去……

淩風呼嘯,風卷殘枝,竹竿被風吹彎了腰,蒼翠的竹葉片片灑落,四人不敢松懈,腳步邁得更急,時刻防備着,生怕她趕了上來。

竹海內不斷傳來‘唰唰’的響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迅速穿過密集的竹葉,由後方奔向四人,四人心緒繃得緊緊,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就在四人以為她已到來之時,驟然聲止,四人腳步亦停了下來,持劍防備着左右張望。

‘砰’的一聲巨響,響徹在四人頭頂,本能地擡劍向頭頂一揮,劍氣似乎沖撞到一股氣勁在空中發出爆裂的響聲,四人為躲避震蕩的劍氣分別翻身閃向一旁,回眸一看原本所站之處,卻見一把撐開的油紙傘緩緩至空中飄落而下。

傘距離地面還剩半米之時,竟淩空獨立,靜止不動,四人還處于驚訝疑惑之時,頭頂忽聞女子發出銀鈴地笑聲:“瞧你們怕的,我有這麽可怕嗎?”

尋聲望去,空中一名身着白絨薄紗裙,頭盤飛燕鬓,歲數不足二十的姑娘身子飄然落下,身輕如燕,乘風而來,薄紗長裙被風卷得宛若蓮花綻放,女子的足蓮輕點在油紙傘上,兩手向外伸展,長裙盡數掩蓋油紙傘,笑嘻嘻地看向四人:“你們跑得這麽急,還得讓我追得如此累,這賬要怎麽算呀?”

如若不是知道此人便是癸鳳繭,赤血一定也會被她純真的外表所欺,這樣一個清純可人的麗人怎會是江湖聞風喪膽的驅繭女子?聽完癸鳳繭的話,心中不由得氣惱想到:“不跑得快一點,還不給你活活整死!”然而口中卻笑答道:“癸姑娘說笑了,咱們兄弟四人跑得再快,也沒癸姑娘追得快。”看着浮在空中的油紙傘和踩在傘上的癸鳳繭不由得滿臉疑惑,似在好奇地詢問道:“癸姑娘被江湖奉為:浮天鬼女,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普通人如何能淩空浮在油紙傘上?!不知這是什麽玄門功夫?”

癸鳳繭眼睛眨呀眨,似在思索:“功夫呀?這們功夫倘若告訴了你們,你們一旦有了防備,我豈不是……”話還未盡,血鸠、戟血、血溟三人從癸鳳繭死角發動攻勢,這一招都用盡畢生所學,只望能趁她分神之際大創于她,為赤血奪得逃生的時機。

然而,想法再好,實際卻無比艱難,不知是何原因,三人臨近癸鳳繭後背數尺之時,三把劍刃靜止不動,任憑三人如何用盡,始終無法推動長劍分毫,不由得心驚想着同一件事:“江湖傳言果然是真的?她真會玄冥法術?只用心念即可阻止即将臨近身旁的武器?”

癸鳳繭對着滿臉驚愕的赤血笑了笑,悠然地轉過身子看向後背的三人:“不聽人把話說完,這是非常不禮貌的。”溫聲笑語頓時變得嘲諷譏笑:“既然你們趕着送死,我便成全你們!”右手一擡,化為掌風掃向三人。

既然突襲失敗,唯有以命相搏,長劍頓時抽回齊齊翻身避開掌風,血溟連忙吼聲道:“快帶副樓主走!”

眼看三人對癸鳳繭毫無辦法赤血卻無計可施,一咬牙背着鳳隐便向反方向奔去。

癸鳳繭未看一眼赤血,只是将雙臂向外一展,赤血身側的竹竿竟齊齊斷裂,似被刀削一般的切口,飛射向赤血前方,即将逃亡的道路已被并排的竹竿堵死,蔑視地話語冷冷道:“你們把我的三具玩偶毀了,還把我惹怒了,就想輕易地拍拍屁股走人,這不是癡人說夢?”

赤血看着前方被堵死的道路,喃喃道:“玩偶?是剛才那三具傀儡?”

“對!先用噬血繭把活人的鮮血吸幹,再将驅奴繭養于腦中,用一些特殊手法對屍體進行處理,通過笛音即可奴役傀儡,這可是要花許多時間和精力的事情。”話語間已将目光幽幽地透向持劍的三人:“就用你們來頂替被毀的三具玩偶,一定非常有趣。”

被人預定做成玩偶,這些血組死士寧可戰死毀屍也不願做一個沒有思想的玩偶,戟血長劍一揮,劍氣破空而出,獨自一人沖向癸鳳繭,血鸠随後跟上由側面襲去,血溟朝着赤血使了個眼色便加入了戰局。

血鸠、血溟長劍每當臨近癸鳳繭時,總是進無可進,唯有戟血的劍氣突破癸鳳繭的防禦,迫使癸鳳繭以掌風所化。

徐徐的微風吹着赤血,滿身的燥熱得到一絲疏解,然而,內心的煩躁又豈是微風可減?眼睛亦不眨地盯着四人對戰,至始至終癸鳳繭從未離開過油紙傘,不知是三人的功夫不到家,亦或是油紙傘中暗藏玄機?恐怕這浮空之術并非什麽玄門功夫,而是破解她防禦的關鍵。赤血腦海中不斷假設她的防禦推理,可是卻總是抓不住那根弦?

戟血幾輪劍氣齊發皆被癸鳳繭一一化解,多次強行運用內息早已力竭,氣喘籲籲地用劍支撐地面勉強立着身子,看着眉梢緊蹙的赤血還未尋到破解方法,不由得吼聲道:“你觀戰這麽久,再沒一個應對方法,就等着自毀身體!”

“假設她憑着心念即可阻擋,那為何雙手不停變化?”赤血喃喃道,還未尋到應對,便看見再次沖進戰局的戟血被癸鳳繭一掌打在肩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身子倒飛出局。然而,赤血的視線未停留在倒飛出局的戟血,而在噴出的那口鮮血,本該灑落的鮮血,為何恍惚看見數滴鮮血停留在空中幾秒後才緩緩滴落地面?

仿佛觸摸到那根弦,赤血心中猛然一驚,連忙将鳳隐放于地上,整個人瘋狂地奔跑起來,圍繞着戰局中的四人呈圓圈奔跑,眼睛亦不眨地盯着癸鳳繭的周身,陽光透過密集的竹葉,屢屢光線灑落地面,呈現出斑駁的光影,而瘋狂的奔跑中,可以清晰瞧見癸鳳繭的周身反射出若隐若現的銀白色亮光,全身血液沸騰了,謎底越來越近,目光盯着癸鳳繭紗袖下的一雙玉手,每一次變換手勢時,總有一絲光芒反射而出,如若不是不停變換角度觀察,根本無從發現那一閃而逝的亮光。

答案揭曉,赤血猛然對着戰局內的三人吼聲道:“是絲線!她每一次揮手都有銀針至紗袖內飛出,銀針牽引着絲線呈網狀分布在她周身,只要武器觸碰到絲線,她便會有所覺察,再将手中絲線纏繞在劍刃上,所以無論你們如何進攻,都會被絲線阻攔在她周身外卻無法察覺!”

三人恍然大悟,戟血連忙追問道:“可是這細如蠶絲的線在對戰時如何看得見?”還來不及尋找破解方法,‘啊!!!’卻聞血鸠慘叫一聲,整個身體被什麽東西牽扯起來,淩空倒飛,後背撞在竹竿上,口中不斷嘶喊着慘叫聲,三人雖看不見絲線,卻能感受到血鸠的身體正被絲線勒着,越勒越緊,因為他的鮮血正從身體各處噴灑而出,到最後整個身體被生生割裂成塊狀摔落回地面,孤零零的頭顱滾了滾,一雙驚恐睜大的眼睛正對着三人,仿佛在說:“死不瞑目”。

“這不就看得見了?”癸鳳繭用手扶了扶被風吹落的發絲,事不關己含笑地看着餘下三人。

三人握着劍的手盡是青筋,胸口起伏不定,血紅的雙眼盯着癸鳳繭,恨不得将她剝皮拆骨為血鸠報仇,然而,懸殊的實力讓三人冷靜了下來,自己的性命猶可棄,可副樓主還需三人保護。

未給三人喘息的機會,癸鳳繭柔和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冷冷道:“我改變主意了,留三名知道秘密的傀儡在身邊簡直無時無刻提醒自己的失敗,所以不再需要留下你們的全屍!”話剛止,腳尖輕點油紙傘,白色身影快如鬼魅從戟血身側一閃而過,當她淩空停留在空中的絲線上時,戟血的頭顱已從身軀上掉落,不容二人震驚,身形一轉似在空中翩翩起舞,然,‘啪啪啪’竹竿斷裂的聲音響起,緊接着斷裂的竹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射向兩人!

風依舊吹得竹葉唰唰作響,只是空氣中夾雜着血腥氣息随風不知飄到何方?

白色的身影将油紙傘一抽便緩緩落于鳳隐身旁,雙臂向外伸展旋轉起來,竹林內的絲線迅速抽回至她的紗衣上,長裙外的白色透明紗衣漸漸變得明亮如絲般光滑,密集的銀針回收到紗衣的袖角內,理了理衣衫便用油紙傘将鳳隐的身軀一撩,夾在腰間,消失在竹海內……第九回欽阗比試

那個陽春,乍暖還寒,萬物複蘇,那名女子亦像明媚的豔陽,令慕容夜神往陶醉……

“少主,轎子已經備好了。”此時年邁的管家徐翁緩步進入書房,對着桌案前練字的慕容夜恭敬道。

最後一筆落于紙上,打量後似才滿意地将目光投向徐翁,看了一眼屋外夜幕低垂的星空,将毛筆擱置筆擱上,點了點頭。

欽阗城被譽為娛樂之都,美食、游玩、休閑、賭坊應有盡有,逍遙門的主屋便坐落在這座不夜城的正中央。

四人扛着轎子快步向城內第一的酒坊——夷醉樓而去,轎內隔着薄紗觀望燈火輝煌下大街小巷中川流不息行人的慕容夜神情淡淡,對于旁人,總是意興闌珊地久久凝視,就如眼前的薄紗一般總是多了一層隔膜,也許只有将逍遙門建成江湖第一門派,才能讓他提起興致。

夷醉樓建有欽阗城內最高的樓閣,即使坐于閣樓內也能在四面敞開的窗戶旁将整座欽阗城俯視眼底,而那獨一無二的至高點只為一個人敞開。

轎子剛停在夷醉樓的側門外,大門便迅速開啓,一名肥胖的中年人急忙從院內迎了出來,恭敬拘禮道:“魛鼬參見少主。”

“嗯。”轎內傳出淡淡的應答聲,修長的手指撩起紗簾步出轎子,便向院內走去。

魛鼬跟随而入,口中例行禀報着:“雛芸已一切準備妥當,待比試開始,定能技壓群葩。”

“哦?此次擂臺少不了各大門派技藝出衆的閨閣小姐,可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魛鼬明白,但,雛芸乃是兮琢坊中近年來最出色的全能細作之一,屬下更相信數年來對她的精心栽培,她的實力絕不會低于各大門派的閨閣小姐。”

慕容夜亦不再多言,向着夷醉樓內最高的閣樓而去。

卧雲閣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刻在匾額中,魛鼬将房門輕推,屋內陳設着光潔的紅木家具,牆壁上懸挂着字畫,桌子中嵌着冰涼的大理石,陳設簡單卻不失華貴,慕容夜步入屋內,徐翁随後而入,魛鼬便将房門緊閉,四名擡轎男子随即立于門外守衛着。

坐于椅子上品着茶,眸子卻不眨地俯視夷醉樓院內擂臺外各大門派的閨閣小姐:“全都在這?”

魛鼬順着慕容夜的目光看了一眼露天擂臺外的衆人,随即回道:“不,這些皆是散派的小姐,名門之後皆在鄰近擂臺的廂房內,各處窗戶皆可觀望擂臺的比試。”

話剛止,“咚咚!”擂臺中已響起一陣激昂的擊鼓聲,鼓聲震耳欲聾卻讓人熱血沸騰,合着節拍,免不了讓人心癢難撓,躍躍欲試。

“咚!”的一聲,餘音還激蕩在衆人心弦之時,透着清亮悠遠的笛聲即從某處廂房內傳出,曲調若松濤陣陣,洗盡塵俗,剛才還躍躍欲試沸騰的血液得到平複,不由心神一靜,人雖安坐,卻早已心随樂走。

合着旋律,一陣簫聲橫生插入,缥缈悠揚,讓人置身朦胧虛幻之中不忍離去。

铿锵有力的弦聲嘈嘈切切,撥動着衆人心弦,幾種樂器混攪一塊卻不覺得突兀,樂聲交彙融合,似乎本該是共同協奏一曲,然而,某廂房內的古琴聲越來越激昂,仿佛要獨自沖破陣地,獨領風騷。

聽見此琴聲之時,卧雲閣內的魛鼬不由得微微一笑。

魛鼬的笑容還未達眼底,已轉為震驚,卻聞另外一處廂房內一縷琴音輕快流暢,不緊不慢跟随其後。

兩縷琴音首先沖破協奏,忽聞領先的琴音那高低不同而形成的韻律,抑揚頓挫,震撼人心,似乎想将跟随其後的琴音生生割裂,一馬當先。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緊随其後的琴音,音色忽轉,竟将領先的琴音複制一次,融合在原本的曲調之中,不同于峥峥戚戚的扣人心弦,卻飽滿充盈,充滿大氣,以宏大壯闊沖擊着衆人心弦,生生将領先的琴音包容兼并其中。

領先的琴音似乎不願就此淹沒,含着戈矛殺伐的戰鬥氣氛再次殺出重圍,随後的琴音忽聞一靜,再次撥弦之時,已經融入領先的旋律之中,無論領先旋律如何高低起伏,忽急忽緩,總有一抹甩不掉的旋律分毫不差好似影子在悠悠長鳴,而作為主弦的領先琴音迫不得已,旋律越來越高,激昂、慷慨,回旋不止,終在高昂的旋律中無法尋到落回點,生生停止!

随後的琴音一續,将主弦的旋律融于其中,猶如鐘聲激蕩,號角長鳴,令人震耳欲聾,場內無一人的心緒不被此音調動,恍惚翺翔于天際,再也不願離去……

琴止,音逝,擂臺內外鴉雀無聲,卻聞司儀高聲的話語打破沉寂:“鬥樂,飛天堡聶婉瑤勝!”聽聞此話,衆人恍然回神,掌聲如雷貫耳,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望向聶婉瑤所在的廂房,只可惜敞開的窗戶中一簾薄紗掩蓋着佳人,只能隐約尋跡坐于幾案邊撫琴的麗人倩影。

魛鼬內心早已驚詫不已,如此對手,不由得為雛芸擔憂起來,剛想向慕容夜請罪,即看見他的臉中挂着一絲難以尋跡的笑顏,目光灼灼地望向聶婉瑤的廂房,好似尋見珍寶,只想一探究竟。

魛鼬不敢打擾,默默低着頭立于一旁,反倒徐翁順着慕容夜的目光凝視起那扇窗戶內的佳人,挂着高深莫測的笑容。

收回灼灼的目光,修長的手指撫摸着茶杯的邊緣,似在深思,過了一會,話音中透着些許愉悅:“讓雛芸全力以赴。”

魛鼬恭敬道:“是。”話止,便步出卧雲閣傳令去了。

“少主是想讓雛芸試探聶姑娘到底有多少能耐?”

慕容夜笑了笑:“不!我想知道她敗了,會是怎樣的神情?”

徐翁不覺一愣,心想:“難道自己看錯了?少主現在的神情分明是尋到對手時,一争高下的表情,我還以為少主對那位聶姑娘……”想到此處不由自主地試探道:“聶姑娘芳齡還不滿十三。”

“哦?”慕容夜眉梢輕撩擡眸看向徐翁,正經地道:“我十三歲時也獨立支撐起逍遙門。”

聽聞此話,徐翁只覺內心驚詫,少主竟然将那位不滿十三周歲的姑娘與掌管逍遙門生殺大權的自己做比較?!這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聶姑娘自幼身子虛弱,練不了武功。”

聽見不能練武,慕容夜帶着不确信的目光看着徐翁,蹙眉道:“她竟然不會武?可是那震撼人心的琴音卻是飽經風霜,擁有呼風喚雨手握重權之人的氣魄。”

徐翁竟不知該如何作答,尴尬地笑道:“也許聶姑娘出身飛天堡,至小便在權利争奪的旋窩中打滾,不免沾着擁權的氣魄。”

慕容夜轉回頭凝視起紗幕後的那抹倩影深思起來……

擂臺中陸續進行着比試,從琴棋書畫,到詩詞歌賦,千裏迢迢趕至欽阗城的小姐們為争奪第一才女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只是廂房內的佳人一曲之後再未參加過,直到衆人将要遺忘她時,擂臺中懸挂的舞蹈名單中赫然寫着聶婉瑤三個大字。

“舞。”慕容夜喃喃念叨着,仿佛內心也在期盼究竟是何模樣的女子,能夠奏出那段蕩氣回腸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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