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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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各自謀劃

殘破不堪的寺廟外正直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呼嘯的冷風夾着雨水灌進漆黑難辨的寺廟裏,‘轟’的一聲雷鳴,伴随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瞬間将漆黑的寺廟照得通亮,只見廟內頭戴鬥笠身着白衣之人渾身散發着襲人的肅殺之氣,跪于地面的男子亦是誠惶誠恐的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至從男子上報鳳隐被飛天堡派去的浮天鬼女擄走後,白衣人便越發沉默,然而手指中骨骼發出的‘咔咔’響聲卻洩露了內心的憤怒,忽然冷笑起來,笑聲卻猶如鬼魅,冰冷的話語仿佛壓下內心的怒火,道:“他們四人的屍體接回來好生安葬。”

男子滿臉悲痛,默默應答着:“是。”頓了頓,似乎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道:“樓主,副樓主被飛天堡的人擄走,為何不讓潛伏在飛天堡的細作直接将人救回?”

遮擋在鬥笠下的容顏滿是無奈,卻不能多做解釋,否則只會自亂陣腳:“我會下令讓細作先查探鳳隐的關押點,但,飛天堡戒備深嚴若無完全的對策,即使人救不出還要照成無謂的犧牲,這是我不願看見的,相信鳳隐亦不願看見你們為他冒這次險!”

“樓主!屬下知道你是為我們考慮,但是江湖中人人皆知浮天鬼女的可怕之處不在于她詭異莫測的武功……”然而,話還未盡,樓主一手攔在男子眼前,凜然道:“血沏,就因為知道她的能力,卻不知飛天堡為何擄走鳳隐,才不能貿然行動。”

一口氣憋在心底堵得慌,卻不敢,亦不能反駁樓主的指令,一咬牙,默默低下頭低聲道:“是,屬下定聽從樓主吩咐行事。”

樓主揮了揮手,疲憊地示意着:“你先退下吧。”

血沏沉默無言地站起身來,退出了寺廟,漫天的傾盆大雨澆灌着身軀,期望冰冷的雨水澆滅內心的怒火……

凝視着血沏逐漸遠去沉重的背影,樓主忽然開口道:“昱霄,在隐回到聽雨樓之前,樓中事物就交給你與海姒負責。”

過了一會,寂靜的寺廟內不知哪個方位傳來男子剛毅沉穩的聲音:“主子,您親自動手屬下覺得不妥。”

唇角輕微一勾,溫聲道:“什麽都瞞不過你。”

然而,昱霄的話音透着一絲擔憂:“飛天堡的陰謀大可由夜組查探,若您親自動手,倘若失敗,那聽雨樓多年埋在飛天堡內的細作恐怕都要因此暴露。”

聽聞昱霄的話,顯然不看好樓主親自出馬,反而會拖累潛伏在飛天堡內的夜組衆人,然而,樓主卻不惱不怒,反而笑出聲來:“昱霄,我自傲卻不自負。”緩緩轉過身子,看向漆黑寺廟內的一根柱子旁,那裏宛若有一對黑曜石閃爍在空中:“我籌備了這麽多年,即使以現在的兵力與飛天堡抗衡還有些懸殊,但是,自保的實力還是有的,遲早都要交鋒,何不借由此次機會徹底打探清楚,你怎麽不往好的方面想?”

那雙猶如黑曜石閃爍的星子忽然一暗:“看來主子已下定注意,屬下再如何勸說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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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輕嘆了一聲,解釋道:“此次隐被虜毫無預兆,卻對聽雨樓照成無法估量的打擊,倘若我仍然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風按兵不動,恐怕不用飛天堡出手,聽雨樓便會覆滅在逍遙門的手中。”

“花組此次來報:只是說癸鳳繭即将趕往飛天堡,她怎會橫生變故做出擄走隐的之事?”

樓主搖了搖頭:“飛天堡堡主暗中動用鬼令才請動鬼族中人,癸鳳繭無奈只好應令出谷,本該在慕容夜的大婚後與呂馨蕊接頭,未曾想到呂馨蕊私下請動了癸鳳繭半路堵截隐,隐早已不省人事,以血組四人又如何抵擋癸鳳繭,這才被虜。”

昱霄不覺一愣,疑惑道:“呂馨蕊是婚宴之時找人請的癸鳳繭?”

樓主點了點頭:“嗯,在此之前呂馨蕊還不知道有隐這一個人,又怎會早有預謀?”

“力戰群雄鋒芒在,若能歸于己,當真是一顆好棋子,可是若把握不好,這顆棋子将來反撲,非要搗得天翻地覆不可。”

笑盈盈地看着昱霄,無奈道:“當真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既然呂馨蕊想将隐歸于己用,我們大可以将計就計,只是在隐恢複身份之前,恐怕少不了要與我們針鋒相對,所以樓中事物就需你與海姒出面打理。”

昱霄仍然不死心地勸說道:“即使主子不出面,這事交給夜組也一樣能辦成,何不于一旁觀局更加穩妥?”

然而,昱霄話剛止,白色身影形如鬼魅閃向傾盆大雨的寺廟外,人已遠去,空蕩蕩的寺廟內卻還回蕩着話語:“讓随同出生入死的屬下沖鋒陷陣,而自己卻貪生怕死縮在樓閣之內,這不是一個首領該做的,如若某一日我成為這樣的人,聽雨樓亦将被腥風血雨的江湖抹殺在歷史之中。”

這場傾盆大雨給一連數日暴曬中的大地補足了水分,當人們都能感受到冽風帶着一絲涼意刮在身上之時,石室內的幾人仍未察覺夏天已漸結束。

狹小的石室內充斥着渾濁的中藥味,石牆上數盞燭火忽明忽暗地顫抖着燈苗,而唯一發出響聲的是躺在石床上早已昏迷卻仍然自語低喃的鳳隐,此時他原本慘白的容顏中不知是因為燭光的映照顯得不自然地赤紅色?亦或是本身體溫過高?

石室內一雙柳眉早已蹙成一團的呂馨蕊,整個人滿臉焦慮,踱着步子來回走在狹小的石室之中……

銀鈴般的悅耳之音開口即冷冷道:“晃得人心煩!”

腳步一頓,話語透着急迫嚷嚷道:“你倒是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啊?就這麽幹坐着?我向你要的是一名忠心于我聽令行事的殺手,不是一個躺在石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癸鳳繭眉梢一挑,看向呂馨蕊時已是滿臉不屑,眸子随即瞥向一邊,凝視起石床上昏迷的鳳隐,至從把他擄來,便不停地從他口中聽見瑤姬二字,那個女人不是婉瑤的雙胞胎妹妹嗎?與他有何關系?看他一直掙紮在夢境裏憶念着瑤姬,想必是做了許多不愉快的夢吧?這麽多個日日夜夜,從未停止過對她的思念,他那堅定不移的信念到底從何而來?也許是對他的執着感到好奇,不由得詢問道:“瑤姬與他是何關系?”

呂馨蕊不覺一愣,腦海中憶起那日以命相護、震撼人心的畫面,這畫面卻與一段往事重疊在一塊,好多年以前也有這麽一位風姿卓絕的男子為了一名女子用命相守,同樣震撼了自己,只是內心那顆被稱為嫉妒的種子再次萌芽了,唇角冷笑輕勾:“瑤姬?”冷哼了一聲再道:“她先與無涯大婚在即,因意圖不軌罪證确鑿被掃出青冥莊,不足一月,攀上慕容夜,于兩人大婚之日,江湖仇家群起而攻之。”修長的手指指向石床上昏迷的鳳隐,得意地笑着:“而他,橫插一足竟想與瑤姬私奔做一對逃命鴛鴦,只可惜瑤姬最終還是嫁給了慕容夜。”

癸鳳繭緊蹙的眉梢一撩,凝視着鳳隐的眼神已變得鄙夷:“這一對雙胞胎姐妹還真是一個爹、娘生的,都不是個東西!”

“咳!”呂馨蕊瞪了一眼癸鳳繭,冷冷道:“不要拿一名從小幹就做一些偷雞摸狗之事、臭名遠揚的女子來與婉瑤相提并論,在飛天堡的悉心栽培下,婉瑤可是被江湖衆人奉為白衣玉女!”

石室內只聞女子蔑視地哈哈大笑之聲,滿臉嘲諷地狂笑不已:“聶婉瑤這個女人,外表看起來确實是一位清純的絕代佳人,可是骨子裏卻是……”頓了頓,神色一凝,犀利道:“極具城府又不甘願趨于人下的女子。”

“夠了!”怒喝一聲,呂馨蕊已是面色微寒:“婉瑤是何等女子,用不着你操心。”

癸鳳繭識趣地沉默了,憶起那位看似弱不經風的聶婉瑤,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雙似水柔情的眸子,難以察覺到隐藏于其中的精芒,然而,她那位攀上高枝的妹妹相比之下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吧?眸子轉了轉,似笑非笑地看着呂馨蕊,直看得她全身上下毛骨悚然之時,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指着躺于石床上的鳳隐道:“他對瑤姬當真是至死不渝?”

眼前笑得邪邪的癸鳳繭,以呂馨蕊對她的了解,這是玩心已起的先兆,柳眉輕撩,衡量得與失後,似不在意的笑答着:“瑤姬都已嫁為人婦,至死不渝也是他一個人的事,你又能如何?”

無須呂馨蕊過激的言語,魚兒就已上鈎:“笑話!我癸鳳繭想讓他們湊成一對那還不是小事一樁!”滿臉盡是輕蔑,鄙夷地神情撇着鳳隐:“反之,讓他們從至死不渝變成反戈相向,最後鬥得你死我活,這也不難!”

呂馨蕊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笑了:“以你的驅繭術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确實不難,不過,他可是我花了諸多心思與精力才弄到手的大魚,倘若輕易讓給你拿去做玩具豈不是做了虧本生意?”看了一眼直揪着自己的癸鳳繭,舉起右手,食指一伸在癸鳳繭眼前晃了晃,提出價碼:“一個條件。”

眼前的呂馨蕊滿臉寫着洋洋得意,神色一定,擡起玉手輕輕掃開眼前的食指,冷冷道:“你的精打細算用錯地方了!”

“是嗎?”雖是疑惑的口氣,然而,在呂馨蕊的臉中卻沒瞧見任何不确定,那種好似運籌帷幄的神情讓癸鳳繭看的惱怒不已:“我不會替你辦事!”

有商有量地交涉道:“這怎麽算替我辦事?只是一份人情,你看,上次你欠我的人情,不就只為我擄了一個人這麽簡單,對于你來說根本沒什麽難度,若我真讓你替我辦事,怎會不讓你刺殺我的死對頭?”

癸鳳繭惱怒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心想:“這次辦的事情确實簡單,從那四人手中擄走人簡直輕而易舉,為何呂馨蕊不親自派人前往,這麽簡單的事情卻浪費一個條件,難道她真的不想利用我鞏固她在飛天堡的位置?”蹙着眉頭看向呂馨蕊。

見癸鳳繭既無贊同也無否認,緊接着趁熱打鐵道:“他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頑強的活下來,你将他用來練習驅繭術可是非常難得的器。”

內心一震,想到:“她竟然知道我的驅繭術還未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滿是戒備地盯着呂馨蕊,然而,呂馨蕊未曾流露出絲毫敵意,只是淡然一笑,毫不在意解釋着:“飛天堡與鬼族淵源頗深,百年來一直相互扶持,沒有鬼族的暗地支持飛天堡又豈能安然穩坐江湖五派之首?”

合情合理的解釋,讓癸鳳繭打從心底贊同呂馨蕊的說法,飛天堡不能亦不敢對鬼族做出不軌之事,沉默地等着她的後續解釋:“作為盟友,飛天堡對鬼族的許多練武法門相較外人都了解許多,祖母也曾口傳過諸多關于驅繭術的修煉方法,所以,我能看出你大功未成也實屬正常之事。”

對于江湖而言鬼族的神秘,飛天堡竟然早已了如指掌卻從未顯露,這種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覺讓身為鬼族中人的癸鳳繭不由得感到譏諷:“你說的對,飛天堡可不能失去鬼族這種既沒有野心卻有足夠實力的盟友。”

只是淡然一笑應對癸鳳繭的冷嘲熱諷,繼續剛柔并濟讓她放松警惕:“将盟友了解透徹才能更好得發揮各自的能力,雖然祖母早已不再,但是,咱們身上所流的相同血液卻是不可磨滅的,鬼族與飛天堡的關系鳳繭不是比我更加了解嗎?”

滿身的嘲諷盡消,神色可尋的只有黯然,明知她的難纏卻不能拒之門外:“我答應你的要求,只要不違背鬼族與飛天堡的約定,我都可以為你辦到。”

呂馨蕊含笑地點了點頭亦不願再啰嗦半句,轉身便向石室外而去,臨走之時已是喜笑顏開卻未忘記鳳隐之事:“他就留給你作為練習驅繭術的器吧,相信這壯實命大之人定會讓你武藝再次精進許多。”

剛步出石室,一位年近不惑的女子迎了上來,兩人沿着狹窄的甬道步出密室,女子才恭敬道:“主子,鳳隐的武藝縱觀江湖也難尋敵手,将他交給癸鳳繭做器,豈不是暴殄天物?若能作為傀儡死士,相信無須太多時日,攔在眼前敵人皆可一一拔出。”

臉中的笑容可謂高深莫測:“玖華,想要釣大魚,怎麽能沒有誘餌?”

玖華明顯一愣,臉中盡是不解:“大魚?主子是想借此送器助她突破武學,将來若是癸鳳繭真練成驅繭術必會對主子感激不盡。”

呂馨蕊卻冷哼一聲,不屑道:“我可不願将全部籌碼壓在一個黃毛丫頭身上!”看着一臉茫然的玖華,解釋道:“鳳隐背後的勢力絕不簡單,當日我本派出手下直接突襲,哪知還未突襲,就瞧見五名訓練有素的男子前來接應,考慮到以己之力難以得手,臨時撤退向我上報。”

訝異地疑惑道:“以主子的親衛還不能保證得手?!這一個個身手不凡的接應者都是些什麽人啊?這五人似乎早已埋伏在霖隆府外接應?”

“他們啊。”呂馨蕊笑得詭異:“如果能得到鳳隐作為傀儡死士,那我的實力必将大增,但是,若是因此得罪鳳隐身後的強大勢力,那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我才請動癸鳳繭出面,這樣即使鳳隐背後的勢力得知鳳隐被虜,這筆帳也是算在癸鳳繭的頭上,而鳳隐最終被我作為秘密武器收藏起來卻不被外人知道。”頓了頓,嘆了口氣似咬牙切齒地又道:“哪知四名接應者死後,查探屍體的人上報他們竟是聽雨樓的血組死士!”

玖華已是滿臉驚愕:“聽雨樓的血組死士?!這鳳隐到底是何人?血組之人只做刺殺從不掩護,這次竟然破例作為營救出動五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呂馨蕊只是冷笑着:“能動用血組之人,可以肯定鳳隐不是聽雨樓的高層也絕非泛泛之輩,既然與聽雨樓扯上關系,那被她以命相護的瑤姬多少也脫離不了幹系,這麽多年來聽雨樓一直被譽為江湖新起最為神秘的組織,這股新勢力卻次次針對飛天堡的行動,這回終于讓我找到了突破口!”

“主子是想用鳳隐這個魚餌釣出聽雨樓這條大魚?不錯,若鳳隐對于聽雨樓如此重要,聽雨樓必将派人前來營救,這一打探勢必會露出馬腳,有了這點蛛絲馬跡足夠我們查出聽雨樓的勢力,那将它們連根拔起再也不難,還是主子考慮的周道。”

“這算什麽,我這一計可是要一石三鳥!”看着玖華由于震驚瞳孔睜大的驚愕神情,自豪地笑答着:“我将鳳隐作為人情轉給癸鳳繭,那聽雨樓即将派出營救之人肯定會找癸鳳繭的麻煩,我們卻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坐山觀虎鬥,有癸鳳繭坐鎮,這聽雨樓想救人,那就不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借癸鳳繭的手我們即可探出聽雨樓的實力,又可以削弱他們的勢力。”

玖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聽着呂馨蕊繼續道:“這次事情即使癸鳳繭不想入局也早已脫不了身,當真是身在江湖哪能安然觀局?只要癸鳳繭入了局,将來我們的行動即好展開,鬼族只接堡主所下的鬼令,倘若我能拉攏癸鳳繭亦或照成她支持我的假象,那她身後從不露面的鬼族亦會成為我的堅強後盾,你也知道我從不隐藏自己的野心,但是,爹早已年邁,膝下卻有衆多子女,如果我再不四方拉攏、各方面謀劃,那将來堡主的位置只會與我失之交臂。”

“屬下必定協助主子登上堡主之位!”玖華的話剛止,一道男聲插了進來:“君奕也必定協助主子達成願望。”

卻見來者乃是一位年紀輕輕的翩翩貴公子,修長的手指持着一柄扇子謙遜含笑,不似玖華對待呂馨蕊般恭敬有禮,然而,呂馨蕊看見此人就已喜形于表迎了上去:“這麽晚了還要麻煩你照顧婉瑤。”

君奕一臉寵溺地笑顏,絲毫不在意地答道:“照顧婉瑤實屬自己心甘情願,主子能給君奕機會照顧婉瑤那是信任君奕,又怎會麻煩?”

呂馨蕊含笑地點了點頭:“那丫頭估計受了慕容夜成親的刺激,近日裏總是郁郁寡歡,我也拿她沒轍,所以只好麻煩你對她開解開解。”

“慕容夜。”君奕喃喃念叨着,沉穩持重地應答着:“主子放心,婉瑤已經安然睡下,相信過不了數日,待這件事情淡忘後即會恢複原樣。”

“那就好,你辦事我向來放心。”

沉悶渾濁的空氣在這密不透風的石室內讓人覺得壓抑,癸鳳繭坐在石凳上眼睛亦不眨地盯着躺在石床上的鳳隐,即使他的意識早已模糊不清,但是,那潛意識中從未改變的信念卻讓癸鳳繭驚詫不已,鳳隐每一次的憶念之聲便讓癸鳳繭的心揪得更緊,那只原本扶在石桌上的修長玉手此刻正按着桌角,恨不得将其生生掰斷!

腦海中回憶着呂馨蕊的話語,明知她想将自己拉入陣營,将鬼族扯入這一場争權奪位之中,但是,恍惚間腦海中回蕩起另外一個聲音,不斷催促着:“做吧!做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邁向石床中半死不活之人!

眸子眨也不眨地站立床邊注視着鳳隐,忽然自說自話起來:“一層不變是不存在的,只要繭一入體,再堅定的信念亦要改變。”說完此話,癸鳳繭的臉中只能尋見黯然神傷,這話仿佛不是在對鳳隐所說,而是不斷的催眠自己。

喃喃自語着,眸子猛然一睜,內心豁然開朗,玉手不再含糊,在鳳隐身上一掃而過,即可尋見數針紮在他的身軀上,至懷中取出一圓形木盒,揭開蓋子後,用小指在木盒內輕輕一刮,數只雪白通透的白色小蟲嵌在指甲內宛若死寂一般,木盒一蓋放回原處,玉手緊接着将鳳隐的衣衫至胸口處使勁一扯盡數敞開,原本粘着血染布料結痂愈合的數道傷口再次扯裂開來,卻見昏迷的鳳隐悶哼一聲,胸口起伏不已。

癸鳳繭的玉手在鳳隐血肉模糊的胸口上來回撫摸着,最終停留在一道血流不止的傷口上,驟然間指尖似利刃一般将結痂的傷疤割破,指尖頓時陷入肉中,鮮血猛然間濺出體外,另只玉手在傷口上輕輕一彈小指,指甲內的小蟲順勢落入鳳隐的傷口處。

死寂一般地蟲子剛落入血流不止的傷口上,仿佛恢複生命力蠕動起來,貪婪地吸允着傷口處的新鮮血液,眨眼工夫傷口外的鮮血便已枯竭,然而,小蟲似乎仍不滿足,向着裂開的傷口處一鑽,瞬間消失在傷口內,卻見鳳隐雙手緊握成拳,滿身盡顯青筋,那一雙劍眉早已蹙成一團,癸鳳繭右手食指、中指在傷口處用力一點,源源不斷的內息注入鳳隐體內,那數只即将流竄的小蟲似得到指令一般紛紛聚集起來,卻見皮膚上鼓起一個小包,随着時間的推移,點在鳳隐皮膚外的兩指緩緩向脖子處移動着,那鼓起的小包猶如蝸牛爬行緩慢跟随着注入的內息向脖子處而去……

白皙的玉顏漲得通紅,香汗淋漓,嬌喘細細,額角不斷沁出晶瑩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一雙眸子早已眯成一線,視線卻越來越集中,不敢有絲毫松懈,随着時間的流逝,鼓起的小包終于到達咽喉處,兩指一轉,化為掌勢,運起內息一掌打在鼓起的小包處,擡手之時,表皮恢複如初。

然而,卻見鳳隐緊閉的眸子猛然突睜,緊握地雙拳一張,指甲磨着石床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瞬間石床中已留下十道指痕,而,臉頰、胸口裸露在衣衫外的皮膚皆是鼓起的青筋!

“啊!”石室內響起如野獸般的嘶吼聲,驟然間鳳隐的上半身由石床中彈起,‘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在青石地板上!虛弱無力的身軀只坐于石床中數秒,眸子便無力地一閉,倒回床中昏死過去了。

癸鳳繭神色複雜地凝視着青石地板中那一攤鮮血,幾只原本如米粒大小的蟲子現今體積足足翻了三倍有餘,而原本呈透明狀的身體由內至外呈現出赤紅色,此刻正蠕蠕地爬動在鮮血中,每吸允一口鮮血,那軟綿綿的身體竟迅速膨脹起來。

然而,站于旁邊的癸鳳繭目光緊緊凝視着蟲子,每當蟲子膨脹之時,神色好似痛苦一分,兩只手不由自主地呈交叉狀握在兩臂上,腳步連連倒退,眼神渙散地猛搖着頭,口中喃喃自語着:“不會的,不會的!”目光突然轉向石床中的鳳隐,仿佛透過他又看見了那一幕,血泊中的女子亦是一口鮮血噴出,将繭強行逼出體內,之後便奄奄一息地倒回血泊中,不久便去世了,可是她那堅定的話語仿佛魔咒一般驅除不盡,永無止盡地回蕩在耳邊:“我不會忘了他,不會,不會……”哀傷地凝視着鳳隐亦或是早已去世的她?又念叨着:“為何?為何寧可死,也不肯讓攝魂繭入體?!”仿佛尋不到答案,一臉哀愁痛苦不已,腳步不斷倒退着,最終退無可退,後背撞在石牆上,順着牆壁滑了下來,頭壓得低低,雙手蜷着身子縮在角落裏……

不知過了多久,靜悄悄的石室內忽然有了聲響,石床中又聞鳳隐的喃喃聲,然而,卻再未聽見‘瑤姬’二字,只能模糊不清地聽見:“水……”

蜷在角落的癸鳳繭聞聲不由得擡起頭看向石床,一雙柳眉糾在一塊,心想:“他竟未死?!”

稍許片刻,喃喃聲即止,然而,石床中鳳隐的手指動了動,眸子微微睜開,似乎恢複了意識,一會便将身軀翻轉過來,手臂撐在石床中,艱難支撐起上半身,視線正巧對上蜷在角落的癸鳳繭,未再翻身下床,反而一雙似潭水幽深的眸子滿是戒備地盯着她,身上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

當對上鳳隐目光時,懦弱的一面早已隐藏起來,餘下的依舊是傲視群雄的霸氣,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冷笑道:“命還真大。”

眉梢緊蹙,卻不發一語,臉中除了先前的戒備還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敵意。

然而,兩人大眼瞪小眼地注視對方,癸鳳繭首先沉不住氣不悅道:“傷的過重,高燒不退,把你燒糊塗了?”回答的只是無言的沉默,若不是那一雙還會轉動的眼珠子,癸鳳繭定會以為他早已成為化石,實在拗不過不發一言的鳳隐,站起身來便向石桌走去,倒了杯茶微低着頭自斟自飲地深思起來:“這人到底是脾氣本就怪異別扭,亦或是真被燒壞腦了?”擡眸時看向鳳隐,卻想起呂馨蕊一而再再而三算計自己的事情,思索片刻才道:“鳳公子就不奇怪那日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何事?”

卻見鳳隐眉梢輕挑,回道:“若不好奇,我又怎會安然坐着?”

朱唇微勾,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茶杯,凝視着茶水中的倒影,首先道:“我叫癸鳳繭。”然而,聽聞此名,鳳隐的神色卻未有絲毫變化,讓癸鳳繭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接着徐徐道來:“那日你昏死後,我強行擄走你乃是受了呂馨蕊的指使,并非我願。”

“呂馨蕊?”

“嗯,她與我達成的協議便是用攝魂繭串改你的記憶,讓你作為只忠心于她的傀儡殺手。”

鳳隐卻蹙着眉梢,想着:“用繭串改記憶。”淩厲的眼神盯着癸鳳繭,開口道:“既然為呂馨蕊辦事,又為何将真相告知于我?”

癸鳳繭不氣不惱,邪邪地笑着:“攝魂繭确實有進入你的體內,只是你将它強行逼出了體外。”用手一指青石地板中宛若死寂的繭,證實自己并未欺騙于他,又道:“我向來自傲,呂馨蕊卻三番兩次設計框我入局,這仇怎能不報?而我還要以十倍奉還于她!”

鳳隐只是沉默無言地看着眼前滿臉陰謀算計的癸鳳繭,直到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時,她才咬牙切齒地道:“你腦子被燒壞了?本姑娘雖然生的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但,你也不用眼睛亦不眨地盯着我看吧?!”

“我為何要與你合作?”

“為何?!”笑顏中帶着一絲蔑視,解釋着:“就憑現在傷痕累累的你,還有談判的籌碼?”話音帶着一絲強硬又道:“我看中你,只因你是呂馨蕊欽點的傀儡,如若不答應,讓你成為傀儡的方式還有許多。”話剛止,神色頓時柔和許多,有商有量地說着:“當然,若鳳公子願意與我合作,想必我辦起事來必定事半功倍。”

“那依癸姑娘所言,合作中鳳某該做何事?”

唇角微微輕勾,笑嘻嘻地道:“這事說簡單亦不簡單,你只需盡力破壞呂馨蕊邁向堡主之位的道路即可。”一雙眸子揪着鳳隐仿佛在說:“瞧我多好說話,只是讓你盡力而已。”

“成。”

手中的茶杯落回石桌中,喜笑顏開地起身向石室外走去:“你就先待在石室內,待我出去為你打點好事情。”

看着癸鳳繭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盡頭,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一臉疲憊地凝視着青石地板中的繭,手指忽然壓在額頭上喃喃自語着:“若不是強行逼出繭,恐怕我已是一名傀儡。”緊蹙着眉頭,一臉沉思:“鳳?這是我的姓?”

數日調養,鳳隐的內傷已漸痊愈,而傷口亦已結痂,今日打坐吐納剛結束,立于門口的癸鳳繭即開口道:“随我去見呂馨蕊。”

她的大名近日來不斷回響在鳳隐耳邊,只因癸鳳繭生怕鳳隐不夠了解她的為人,難以将事情辦妥,整日在其耳邊介紹她的生平事跡,鳳隐聞聲後,未看一眼癸鳳繭便從她的身旁掠過,向唯一通向外界的甬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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