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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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各有所思
數日調養,鳳隐的內傷已漸痊愈,而傷口亦已結痂,今日打坐吐納剛結束,立于門口的癸鳳繭即開口道:“随我去見呂馨蕊。”
她的大名近日來不斷回響在鳳隐耳邊,只因癸鳳繭生怕鳳隐不夠了解她的為人,難以将事情辦妥,整日在其耳邊介紹她的生平事跡,鳳隐聞聲後,未看一眼癸鳳繭便從她的身旁掠過,向唯一通向外界的甬道而去……
此時正值清晨,風柔日暖,陽光穿透雲層初露邊角,院內的花兒托着露珠,百媚千嬌,剛由石室內走出的癸鳳繭、鳳隐二人,步入長廊,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凝視着百花争豔的院子裏,然而,花兒小巧玲珑的身姿又怎比得上屈膝一旁拈花一笑的女子……
只是二人凝視着側身柔笑的女子卻是截然不同的神色,癸鳳繭攝人心魄的眼神中隐隐現出敵意,鳳隐卻是滿目疑惑重重,久久移不開眼。
許是感受到灼灼的目光,女子柔弱的身子站了起來,擡眸尋去,即見臉中滿是愕然,然而,稍許一會,女子神色已恢複如初,绛唇輕啓,清冷淡漠的話語道:“當真是婉瑤孤陋寡聞,竟不知癸姑娘與鳳公子既然熟識。”
癸鳳繭眉梢輕撩,笑顏中帶着一絲挑釁:“那是當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又豈能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
這話無疑直戳婉瑤的痛楚,只可惜未能如癸鳳繭所願,婉瑤的面上仍然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目光集中在鳳隐身上,只因此刻他如深黝幽沉的眸子靜靜地注視着自己,那外表看似幽冷、寒酷,然而,夾雜在其中卻是複雜難解的情緒,讓婉瑤不由得眉梢輕蹙:“鳳公子為何如此看着奴家?”
明知此舉過于唐突,卻移不開眼,注視着婉瑤那張絕色容顏,鳳隐只覺似曾相識,仿佛她應該烙在心底最深處,無法忘懷,只是腦海裏一片空白,不斷地自問道:“我與她有何關系?為何那張容顏如此熟悉?”眉宇間已蹙起數道折痕,目光灼灼不忍移開,生怕與那張容顏有所關聯的事情再也尋不回。
癸鳳繭眼神怪異地凝視着鳳隐,想着:“他愛的女子不是瑤姬嗎?怎麽好似戀戀不舍地看着婉瑤?”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企圖從中尋得答案,然而,遠處一道沉穩的男聲打破了沉默無言的局面:“鳳公子都是如此毫不忌諱地唐突佳人?”
婉瑤看向男子時,冷漠的容顏猶如冰雪消融,梨渦淺笑輕喚道:“君大哥。”
鳳隐的眉宇間蹙的更深,目光依然注視着婉瑤,未曾理會君奕,倒是癸鳳繭打圓場似地道:“鳳公子初識江湖第一美人,又怎能坐懷不亂?”瞄了一眼婉瑤,笑嘻嘻地接着又道:“倘若再過上幾年,待聶姑娘年老色衰之時,想必是男人都不屑再看一眼。”
玉手微擡,攏了攏發髻,挑眉注視着癸鳳繭道:“是啊,癸姑娘說的有理,若是花開正豔之時,無人欣賞,将來落敗凋零豈不是更無人問津?”
癸鳳繭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此話好似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嘲諷自己正值花容月貌還無人問津,将來年老色衰又豈會有男子再看一眼?
“咳!”君奕一手掩着嘴角輕咳了聲,即使修長的手指遮了半邊臉頰,也掩不住面上的笑顏,過了一會續道:“兩位還是随我先至前廳,主子一早便已等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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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隐目光渙散,從婉瑤身上收了回來,未言一語,便轉身向君奕走去。
“哼!”玉手一甩,懊惱地跺着腳,轉過身也跟随君奕沿着長廊向前廳而去……
立于花圃中拈花的婉瑤,冷眸默默注視着漸行遠去的三人,直至三人消失在長廊盡頭,玉手一揉,花兒已成團狀,張開手時,揉碎的花瓣灑落在土壤中,而,麗人的眸子似兩潭深邃無底的湖水,令人琢磨不透。
三人一路上并未見到過往行人,許是呂馨蕊早已吩咐下人不得打擾,直至前廳時,立于屋外一名年過四旬的男子迎上前來,看了鳳隐一眼,略帶責備地對着君奕道:“為何前去這麽久,讓主子等候多時。”
君奕拱手虛禮,不急不緩解釋着:“我到石室時,他們已經離開,花了些時間才找到兩人。”
男子冷冷撇了一眼癸鳳繭:“桦府富麗堂皇,占地極廣,癸姑娘又是外人,若在桦府迷了路被下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癸鳳繭的臉色已不好看,話語卻尤為單刀直入:“你們這些人,無須話中藏話,諷中帶刺,是你的主子請我進府,本姑娘才勉為其難住進桦府,你主子想打的主意本姑娘心裏有數,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把本姑娘惹怒了,有你們好果子吃!”
這赤裸裸的話語,男子不由得眸子突睜,臉中已現怒容,一手指着癸鳳繭道:“你!”話還未盡,大廳內傳來女子的話語,話音中少了女子的含羞扭捏,卻多了份大氣:“皓海,讓他們進來吧。”
聞聲,皓海不敢再加阻攔,強壓着怒火退居一旁:“請!”
癸鳳繭玉顏盡是譏諷冷笑,走過皓海身旁時,嗤之以鼻地重哼一聲,頭一撇便轉身向廳內走去。
皓海臉色已由白轉紅,再隐隐顯出青色,深呼吸後毅然随着三人身後步入廳內。
廳內,夫人略帶慵懶地端坐于大圈椅中,一頭墨發高盤頭頂,這身着裝就似高宅大院的貴婦,哪能尋着半絲武林中人的味道,眸子似笑非笑地瞧着癸鳳繭,并未起身相迎,只是穩坐大圈椅中緩緩道:“此次多謝癸姑娘出手救治。”
癸鳳繭亦未禮貌客套,只是自顧自地找了個偏僻的角落,于一張靠背椅中坐了下來,對于呂馨蕊的答謝聽而不聞,仿佛臉中寫着:“人我已經帶來了,餘下的就是你的事,與我毫不相幹。”
呂馨蕊不氣不惱,将目光投向鳳隐,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慕容夜的新婚妻子于洞房花燭夜自殺了。”
聽聞此話,端着茶杯正要抿上一口的癸鳳繭,玉手頓了頓,那雙幽深的眸子直勾勾揪着鳳隐,卻見鳳隐面上未有絲毫變化,只是,淡定的太自然、太可怕,仿佛事不關己,忽然,心髒似被一只手緊扯着,眉梢緊鎖,想到:“不對勁,他怎能如此淡定?”眉梢越蹙越緊:“呂馨蕊用他作餌,在他昏迷期間,周圍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是為了引聽雨樓這條大魚暴露行蹤,倘若有人妄想與他接觸,必定會露出馬腳。而他昏迷期間,從未出現可疑之人,既未有人傳遞信息,那他怎會知道瑤姬沒死?”
呂馨蕊看着冷漠依舊的鳳隐,很是滿意地笑了笑,感嘆地續道:“只可惜你中了仇家的暗算,不然這此任務也不會失敗,既然最終得到的仍是同樣的結果,你也不虛此行。”頓了頓,話音帶着幾許焦慮,道:“癸姑娘醫治你時,說你的記憶喪失,确有此事?你當真一點也記不起來?”
鳳隐點了點頭,未語,而背靠椅中的癸鳳繭眉梢早已蹙成一團:“不對,沒有傳遞信息的細作,他是不可能知道呂馨蕊在騙他。”眸子轉了轉,眼睛亦不眨地緊盯着鳳隐,仿佛要将他看穿:“既然不知道是在騙他,那他的表現就太過于自然了,以他對瑤姬的感情,聽聞瑤姬死訊,怎會如此淡定地事不關己?!”想通這點,癸鳳繭的心髒跳動奇快,似乎觸到緊扯着心髒的那一手,眸子似利刃要穿透鳳隐,将他的內心瞧得一清二楚!
呂馨蕊閑話家常地與鳳隐聊起天南地北,在無數次的驗證中,均得出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內心早已樂開了花,因為鳳隐即将成為一顆有利的棋子,而踏上堡主位置的道路将會更加平坦!
聽着呂馨蕊與鳳隐的無數次對話,癸鳳繭恍然覺得,自己緊盯的真是一位失憶患者,雖然他的話語并不多,但是,每一次應答可謂對答如流,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真是巧合嗎?癸鳳繭搖了搖頭否認着:“當巧合出現的次數太多,就不再是巧合,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麽?!”眸子微眯,突然,仿佛抓到了那一只緊扯心髒的手,睜開眼時已是精芒四射,內心自語道:“就讓我來證實到底是真是假?!”
呂馨蕊臉中盡是滿意的微笑,沉吟片刻,話音透着一絲關懷:“你的內傷已漸複原,但是還不宜操勞,我讓君奕帶你前去梅軒,往後,那便是你的居所,若有事情,我會另差人吩咐于你。”轉過頭看向角落眼睛直勾勾瞧着鳳隐的癸鳳繭,續道:“癸姑娘于桦府做客已有數日,為了桦府之事可謂勞心勞力,我卻還未盡到地主之誼,此下已無外人打擾,正是敘舊的大好日子,還望癸姑娘不要拒絕才是。”
癸鳳繭心中想着:“既然踏進了這桦府,是是非非,想躲也躲不過。”了然地回視起呂馨蕊,點了點頭。
“屬下先行告退。”冷漠的話語剛止,禮也未施,已邁出屋子,君奕連忙向呂馨蕊施禮,便轉身追出身影已漸漸遠去的鳳隐。
“你曉得梅軒在哪個方位?竟然走得這麽急。” 君奕三步并兩步追逐着走在身前的鳳隐,臉中盡是溫笑凝視着聽聞此話已背對自己停下腳步的他,話語帶着幾許調侃:“隐兄既不知道,這是急着去哪?這條路可是返回石室的方向,莫不是隐兄還對前刻正在賞花的碗瑤念念不忘?”
鳳隐并未否認,目光似穿透高牆,仿佛已看見正在花叢中拈花一笑的碗瑤。
君奕淡淡的笑容中透着戲谑:“碗瑤只要得了空閑,便會在牡丹亭賞花,不過現在已近巳時,碗瑤這會該回到了凰梧軒,你即便趕到牡丹亭也瞧不見佳人。”
鳳隐轉過了身,眸子盡顯疏遠淡漠,還有一絲敵意:“看來,碗瑤的行程安排,你着實下了一番功夫。”
這話已問得委婉,身為桦府下人,卻對小姐的行程進行監視,這事可大亦可小,君奕卻輕描淡寫地帶過:“隐兄的眼光固然好,但是,想必是男人都分辨得出碗瑤這等絕色佳人,所以,在下情不自禁的關注起碗瑤實屬正常。”凝視着正經冷漠的鳳隐,笑容更深:“隐兄,你擺着如此冷酷的俊顏,愛慕你的女子恐怕只敢遠觀,又豈有女子膽敢身先士卒親近于你?”手中折扇‘啪’的一聲,已是展開搖晃胸前,姿勢可謂玉樹臨風,臉中的笑容更是讓人如沐春風:“你瞧,像在下這般英俊潇灑、和藹可親的男人,碗瑤就會甜甜地喚我:君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