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夷醉樓的下人辦事極其利索,不消一會,姜榕已坐在床邊為瑤姬診脈,看着熟睡的瑤姬,嘆了口氣:“背上的傷口剛結痂還未恢複,這會感染了,人又受了涼,發着低燒,若不好好調理,恐怕又要惡化。”頓了頓,惱怒道:“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每次受傷都不當回事,非要把人折騰的死去活來。”轉過頭怒視一旁的慕容夜,語氣不善:“你就帶她出來一夜,她人就成了這幅摸樣,逍遙門主可真是一個好夫婿!”

姜榕本以為高傲的慕容夜會反駁幾句,未曾想到他只是沉默地凝視瑤姬,臉中寫滿自責、擔憂,終不忍再找他麻煩,撇了撇嘴道:“我去為她煎藥,你照顧她。”

慕容夜無力地靠坐在床頭,眼睛亦不眨地注視瑤姬,忽然修長的手指撫在瑤姬靥上,喃喃道:“你可知道,看着你為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嫉妒的發瘋!”撫摸着瑤姬此刻因低燒似抹了胭脂紅潤的臉頰,自嘲道:“你不知道,因為你的心裏已被他填滿,連一處渺小的駐紮地都未曾留給我。”

晌午,瑤姬已發起高燒,整個身子直打哆嗦夢呓着:“冷……好冷……”一會又口齒不清說着胡話:“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要殺我?”“為什麽?”

慕容夜看着眼前連夢中都被鳳隐身影填滿的瑤姬,只覺得心如刀絞,可看着她受病魔折磨,玉手緊緊糾在被單中痛苦的神色,終不忍,小心翼翼扶起她單薄的身軀抱在懷裏,又怕碰觸到她後背正在結痂的傷口,手掌避開舊傷,緊貼她的後背,源源不斷的內息湧入瑤姬體內,安撫道:“沒事的,安心睡吧。”

端着煎好的湯藥站在房外的姜榕,隔着門縫凝視着床榻中的兩人,神色盡是複雜,好似掙紮了許久,終未進屋,将湯藥一股腦地塞向門外的守衛,冷冷道:“等你家主子從裏出來,再将湯藥交給他。”頓了頓,臨走時口氣不善地喃喃道:“真是冤孽!”

兩個時辰後,瑤姬與慕容夜皆是大汗淋漓,呼吸紊亂的慕容夜拾過一旁水中的絲帕,輕拭瑤姬被虛汗沾濕的額角,才将她從新放回床榻,看着兩頰嫣紅神态安詳的瑤姬,唇角不自覺地輕勾,起身向屋外走去,哪知,剛起身,便覺疲憊感襲來,眼前盡是天旋地轉,一手扶在床頭支架上,閉着眼,待頭腦略微恢複清醒,一如既往穩健的步伐邁出屋子。

房門輕啓,屋外的守衛連忙遞過湯藥,恭敬道:“門主,這是姜大夫煎好的湯藥。”

慕容夜一手接過湯藥,只是冰涼的陶瓷碗讓他不由得蹙起眉頭,未說任何話語,只是端起湯藥徑直向外而去……

此時,屋內一抹身影至窗外閃入,頭戴鬥笠蒙着黑紗,身着黑衣之人立于床邊注視着瑤姬,凝視許久,自責的話語低語着:“對不起。”頓了頓,又道:“我知道這話沒有實際用處,可我卻不知除了這話,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黑衣人似乎沉寂在過往中,注視着瑤姬,久久不再言語,看着蓋在瑤姬身上的被單即将滑落,即彎腰拾起。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一掌掀開,一個黑物随即飛射彎腰拾起被單的黑衣人。

黑衣人眸子一凝,未看一眼飛來之物,只是擡手一揮,此物即穩落手中,卻見此物乃是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而慕容夜在擲出湯藥的同時,已化作一道殘影,右手成爪襲向黑衣人面前鬥笠。

黑衣人兩腳好似在地面畫圓,身子輕側險避慕容夜突襲,腳未停息,一個旋身,後背沿着慕容夜右臂貼着他的後背劃過,哪知,迎向眼前的卻是慕容夜向後反爪成擒的左手。黑衣人不急不躁,身子後仰,至慕容夜左手臂下劃過身體。

這一招之後,黑衣人毫不戀戰,即向窗戶閃出,緊接着‘咻’的一聲,窗戶外閃進一物,門外的守衛即看見梁柱中插着一柄匕首,匕首上穩盛着那一碗湯藥,碗上正冒着熱氣,旁邊多了一個小陶瓷瓶,門外的衆人仍震驚在剛才一吸間電光石火的交手。

Advertisement

慕容夜卻滿臉淡然地理了理袖子,目光高深莫測地注視着黑衣人離去的窗戶,想着:“雖然我為瑤姬輸完真氣後,身子未有往日靈活,可剛才黑衣人迅捷的身手,絕不是尋常武者能辦到的。”憶起剛才黑衣人腳下步伐好似畫圈般繞過自己後背,頓時了然:“聽雨樓主,也唯有你能将這奇門遁甲融入輕功裏,施展這套移形換影。”

急匆匆趕向床邊的姜榕,抓起瑤姬的手腕便把起脈來,一會,好似放松地呼出一口氣,喃喃着:“還好。”

慕容夜取下匕首上放置的小陶瓷瓶,揭開軟木塞,頓時一股清香四溢而出,唇角輕勾将其遞給姜榕,道:“這是何藥制成的?”

姜榕疑惑地接過小陶瓷瓶,研究合成的藥材,一會,即驚嘆道:“怎麽是天山雪蓮?”

慕容夜不以為然地淡淡道:“若是對瑤姬身子有好處,就用上吧。”話盡,不再理會姜榕滿臉驚訝,取過匕首上放置的湯藥,徑直走向床榻,掩着床沿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喂起瑤姬藥汁。

被冷落一旁的姜榕,嘴角抽了抽,目光狠狠地瞪着慕容夜,只可惜他仍是若無其事地背對自己,內心再多疑惑,也知慕容夜不會為其解惑,只得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屋子。

翌日清早,燒已退,身子越漸轉好的瑤姬緩緩從夢中将要醒來,靠在床位閉目養神的慕容夜眸子忽睜,輕身離開床榻,徑直向屋外而去。

驚醒的姜榕看着将要離去此刻神情顯露疲憊,衣衫盡是折皺的慕容夜,疑惑道:“你去哪?”

“你陪着她就夠了,若是人手不夠,吩咐下人即可。”話盡,慕容夜頭也不回離開卧雲閣。

姜榕錯愕地看着已消失在盡頭的身影,不容細想,床榻中的瑤姬已喃喃念着:“水。”扶起仍意識不清的瑤姬喝過水,才抱怨道:“你可醒了,出去一晚上,回來時就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可沒把人折騰死。”

那夜鳳隐淩寒的殺氣依舊徘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瑤姬一臉黯然,深吸了一口氣,強扯着笑容看向姜榕:“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定少不了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吧?我現在感覺好了許多,你先去休息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你放心。”

“別,別,別!”按着瑤姬側躺回床榻,嘆氣道:“我不累,這次沒日沒夜照顧你身子的人又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別扭的人,所以你用不着和我說對不起。”

瑤姬蹙着眉,疑惑地看着姜榕:“別扭的人?”

姜榕唇角挂着淡笑,點了點頭:“對啊!別扭的人,看你高燒不退,一直打着哆嗦喊冷,他不惜用源源不斷的真氣輸入你的體內,為你驅寒。看你的湯藥涼了,剛為你輸完真氣還未喘口氣,又端着湯藥趕去加熱。”頓了頓,嘆氣道:“除了為你換件幹淨衣裳這等小事假手于人,其它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可是,剛才看你将要醒來,他卻拖我好好照顧你,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你說,這人別扭不別扭?”

躺在床榻中的瑤姬,神似乎終于從往事中抽了回來,對視着似笑非笑的姜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苦笑道:“确實是一個別扭的人。”

姜榕注視着瑤姬忽然正色道:“你、我最不喜的即是欠人人情,我不知你與慕容夜到底算是什麽關系?可你欠他的,想必早已心知肚明,若想還他這份人情,他想要的你給不起。既然如此,那便與我們早日離開吧?長痛不如短痛,這種事耽擱不得。”

瑤姬神色恍惚地不知看向何處,輕輕地應了聲:“嗯。”

姜榕見瑤姬贊同,又道:“至于鳳隐。”看着神色一顫的瑤姬,直言道:“我不認為你該繼續追查此事,雖不知道這位救命恩人為何守護這麽多年,可是受此事件牽連的人,卻早已不在你我的控制範圍內,而你武功盡失,勉強查下去,最終也無力改變什麽。”

瑤姬沉默着,不願承認卻也不願否認,心想着:“姜榕說的很對,倘若我再一意孤行,就姜榕一家定然會陪我同生共死,這是我不願看到的。可若不查,這麽多年來的恩情,我怎能說服自己,再問心無愧地過着心安理得的日子?”

姜榕看着掙紮的瑤姬,雖于心不忍,卻還是下了一劑猛藥:“你有沒想過,你的救命恩人并不想讓你知道這麽多年來他的存在,并不想讓你介入他的人生?”看着滿臉受傷注視自己的瑤姬,撇過臉繼續道:“若是他願意見你,為何這麽多年來只存在暗處從不相見,除了他不願讓你介入他的人生,我想不到還有哪種可能性?倘若你仍然緊追不放,将他從黑暗之地揪了出來暴露在陽光下,到那時,不可預知你會給他照成的是新生,亦或是萬劫不複。”

“會嗎?”瑤姬顫抖微弱地聲音不确信地确認到。

“就以往他的行事作風來看,他确實不願見你,這背後的故事就讓它石沉大海,不好嗎?”握着瑤姬的手,目光灼灼注視道:“我們一同回落痕谷,可好?”

瑤姬無力地閉上眼睛:“容我想想。”

姜榕便嘆着氣為瑤姬理了理被子,便向屋外走去,臨走時,沉重地話語道:“我不希望與你次次相見都在将你從鬼門關拉回來,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瑤姬的傷在精心調養下康複的很快,只可惜未得慕容夜的許可,門外的守衛誰也不敢對瑤姬放行,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屋子裏品着茶,看着屋內的陳設發起呆來。

視線忽然被角落裏懸挂的一副美人圖吸引了,只因主屋內多處廳房皆挂着畫中女子的畫像,然而,當瑤姬向下人多次打聽皆無所獲,至此更加好奇這名女子與逍遙門有何關聯?

那畫中女子很美,秋波袅袅,神态安詳,溫柔的目光讓觀畫之人亦能感受到,注視着美人,瑤姬頓時覺得心境平和,喃喃着:“柔情似水,指的便是這等美人吧?畫已如此,想必真人定要更勝一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