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沈氏集團樓下,純黑色杜卡迪機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姜一源倚着機車發消息:在幹嘛?

和過去半個月一樣,對方沒有立即回複。姜一源擡頭望了眼頂樓,窗簾遮住什麽也看不見。他百無聊賴地翻看起聊天記錄來。

那天淩晨沈書臨念了一串無序的大小寫字母和數字,姜一源記了個大差不離,一路上都默念着。回到宿舍給手機充上電後立刻搜索,看到搜索出的結果,他長舒了一口氣。

昵稱是沈書臨。頭像是一壺一杯,壺是紫砂壺,杯是古樸的素胚主人杯,盛滿茶水,光線幽暗,看得出是晚上拍的。

姜一源發了好友請求過去。第二天一早,好友請求通過了,他立刻點進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是默認的。內容只有一條,是三月底發的。

“來品今年的明前。”配圖像是在森林裏,随意拍了幾顆大樹。定位是雲南西雙版納。

姜一源皺眉:“這啥啊?”

他點開浏覽器,搜索“明前”,立刻跳出了一堆配圖gg。“正宗明前茶葉”“明前毛尖,潮流新品,好貨熱賣,盡在XXX……”“明前西湖龍井,19.9三斤包郵。”

他手指快速滑動,終于找到一條百科:明前茶是清明節前采制的茶葉……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

“哦,茶葉啊。”姜一源了然,想到保溫杯裏泡的普洱茶,又看了一眼頭像的茶壺,得出了一個結論:沈先生喜歡喝茶。

聊天記錄有好幾頁,內容都差不多。姜一源問你在幹嘛,對方回複開會,偶爾回複吃飯。

對方很少會秒回,但不會不回,有時會隔一夜才回。疏離冷淡,卻又不是全然的拒絕,有時甚至會很耐心、很詳細地回複。

比如姜一源發過去的畫,沈書臨會細細地打出一大段字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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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拒絕,卻也不迎合,溫和中帶着疏離,和那副金邊眼鏡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姜一源被勾得心裏發癢,中午吃過飯後便來到了沈氏集團樓下。這個時間段沈書臨一般會不那麽忙,回他的消息比平時快,他已經有經驗了。

果然,手機進來了一條新消息。

沈書臨:剛吃完飯。

姜一源:我在你樓下。

這半個月他蹭他爸的光,三人在外面吃過一次飯。他爸和沈書臨談項目,他還跟着去過沈氏頂層的總裁辦,知道那裏有厚厚的窗簾。姜猛龍以為兒子終于開竅對生意感興趣了,樂呵呵地往他卡裏打了錢。

沈書臨開了一上午的會,匆忙吃過午飯,回到辦公室,就看到姜一源的消息。

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往下一看,果然看見機車和騎機車的人。他撥通電話,只響了一聲,對方便接起了。

“來多久了?”

姜一源自然不可能承認自己半個小時前就到了,只道:“路過順便來看一眼,剛到。你中午吃的什麽?”

“飯和菜。”沈書臨道,“上來。”

姜一源利落地翻身下車,擡頭一看,頂樓的窗簾已經拉開了。他笑眯眯地問:“你現在戴着眼鏡沒?開會戴不戴眼鏡?公司裏的員工知道你近視不?為啥有時戴,有時又不戴啊?”

沈書臨沒空理會他的瞎扯,正巧文秘送來下午的會議文件,便簡短地說了兩句就挂斷了電話。

“電子版也已經發到您郵箱了。”文秘說,“您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沈書臨翻了兩頁文件,點頭道:“兩點前我會回複郵件,你先出去吧。”

文秘應下離開。

兩分鐘後,總裁辦的門被用力推開,姜一源氣喘籲籲地往裏沖:“頂樓還挺寬啊,差點沒找着。”

“站住。”沈書臨微皺起眉,“進來前要敲門,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姜一源瞪大眼:“不是吧哥,哪來這麽多講究,咱倆誰跟誰啊!”

沈書臨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正端着玻璃杯喝水,聞言對姜一源擡了擡杯子,示意他在聽。

“咱倆可是半夜一起兜過風,一起吃過馄饨,還差點因為吃霸王餐被扣在店裏的難兄難弟。”姜一源撐着桌子,“你就這樣對我啊!”

沈書臨的嘴角揚起一絲微末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下不為例。”

姜一源嗯嗯了兩聲當做回應,看到桌上那兩厘米厚的會議材料,問:“你在忙啊?”

“下午有個會議。”沈書臨說。

厚厚的淺灰色窗簾裏是薄透的窗紗,被風吹得飄起又落下。午後的陽光照進來,在桌上留下一道金色殘影。

風大起來,窗紗飄在兩人中間。姜一源伸手去拂開,卻碰到了另一只手。氣氛一下子變得旖旎起來。

“那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姜一源說,走過去關上窗戶。飛舞的窗紗終于垂落。

沈書臨坐回寬大的真皮辦公椅上,摸了摸煙盒,卻又放開,漫不經心地道:“勉勉強強。”

西裝褲随着坐下的姿勢繃緊了,有力的長腿交疊,姜一源忍不住一直看,他想起那晚昏暗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皮膚的摩擦和熱度。

他走過去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身體緊實而沉密地挨着,兩人的隐秘處相貼,同時一震。

“沈先生真小氣,這麽大的辦公室,連一張多的凳子也沒有。”

姜一源看着那一絲不茍扣到最上面的襯衫扣子,還有板板正正的灰色領帶,心裏發癢,想讓眼前的男人變得淩亂。

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先是伸手解了兩顆扣子,又松了松領帶,痞壞一笑:“要是我爸知道,他的生意夥伴和他的兒子在這張談過生意的桌子上幹了起來,會怎麽想?”

“不要說粗俗的字眼。”沈書臨很平靜,“而且那是不會發生的。”

被解了扣子松了領帶,沈書臨看起來仍然一絲不茍,金邊眼鏡後面的目光沉穩又平靜。姜一源想把他弄亂,拽着領帶往前一拉,兩人便呼吸可聞。

“沈先生會喝酒,我信了,那沈先生會接吻嗎?”姜一源盯着男人的薄唇。

沈書臨反問:“你會嗎?”

雖是問句,但語氣懶散,帶着點笑影兒,像是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姜一源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憤怒地瞪大眼睛:“有什麽不會的?!”他說着便不甘示弱地啃了上去。

沈書臨感到自己在被瘋狗亂啃,口水糊了一臉。他皺眉推開身上的人,姜一源期待地望着他:“怎麽樣?”

“看好,好好學。”

沈書臨說着,吻了上去。他顯然比姜一源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徐進徐退,緩緩深入,沉穩中帶着力道。

五分鐘後,兩人分開,氣息都有些不勻。

姜一源喘勻了氣,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操!你之前親過多少人?!”

沈書臨眼神一沉:“不許說髒字。”

“操操操!”得經歷過多少人才能練出這樣的吻技?!姜一源心裏莫名煩躁起來,又逼問,“你到底親過多少人?”

沈書臨不語地盯着他,眼神冷冷的。

“操操操操操……”姜一源心裏邪火直冒,湊上去又啃上對方的嘴唇,嘴唇相貼還在一直問,“你說不說!”

沈書臨捏住他的後頸,把人推開:“你發什麽瘋?”

姜一源又氣,又莫名有點委屈,直直地瞪視着他。

“別的時候我不管。”沈書臨說,“我在的時候,不想聽到髒字。”

“C……”姜一源下意識就要說操,看到對方冷沉的眼神,不甘不願地憋了回去。

“那你到底親過多少人?”他不甘心,拽着對方的領帶繼續問。

沈書臨說:“記不清了。”他點了根煙,慢條斯理地說,“老男人麽,有幾段情史不是很正常?”

姜一源氣得不行,可“老男人”三個字是他最先叫出來的,對方拿這話堵他,他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即發洩似的,把桌上的一沓文件掃到地上。

雪花似的A4紙落了一地。

沈書臨面色一冷:“撿起來。”

“兩點半的會議要用到這份材料。”他看了看表,“現在是一點四十分,你有五十分鐘的時間,把材料按頁标的順序整理好。”

這沓紙少說也有兩百頁,姜一源怒道:“我才不!”

沈書臨道:“那我只好告訴令尊,他的公子逃課跑來我辦公室發瘋,二話不說揚了我的文件。你說令尊會不會又停了你的銀行卡?”

“你!”姜一源雙目噴火,“壓榨!公報私仇!”

沈書臨又看了眼腕表:“四十八分鐘。”

對視片刻,姜一源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開始一張一張地撿紙。

沈書臨打開電腦,開始看郵件。

撿了幾十張,姜一源蹲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是包裹在黑色西裝褲裏的兩條腿。

對方像是腿上長了眼睛似的,膝蓋一動,輕輕撞了撞他的側臉:“別偷懶。”

姜一源張嘴啃了一口他的膝蓋,忿忿不平地又開始撿。

這時傳來敲門聲,每次兩下,敲了兩次。

沈書臨說:“請進。”

林西洵走了進來,遞過來一份文件:“城西園林項目的合同,您看看有沒有要改的地方。規劃局那邊已經沒問題了。”

沈書臨接過放在一邊:“好,我開完會再看。”

寬大的辦公桌把姜一源遮得嚴嚴實實,從林西洵的角度根本看不見,他也根本想不到,沈總桌子下面藏着個人。

姜一源想到沈書臨不知道親過多少人,心裏不舒服,有心使壞,在桌下抱住他的腿,張嘴啃在他膝蓋往上一寸處。

沈書臨用指節推了推鏡框,垂下眼眸,警告地盯了桌下的人一眼。

姜一源變本加厲,繼續往上啃。沈書臨用膝蓋抵住他的喉嚨,他被迫閉上嘴。

“……沈總?”

林西洵有些疑惑地喊了一聲,他哪裏會知道桌子下面的暗湧,只覺得沈總似乎在走神。

“繼續說。”沈書臨左手翻着桌上的文件,右手垂下去,按住姜一源的後頸,稍微用了些力,警告地一捏。

喉嚨被抵住,脖子被捏住,姜一源還有手能動,他伸手搭在沈書臨的大腿上,明顯感覺到西褲包裹下的腿一顫。

他的手繼續往上。

“好了。”沈書臨突兀地打斷林西洵的彙報,“開完會再說吧。”

林西洵雖然不解,但立刻應下,他終于覺得哪裏不對了——沈總的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領帶歪斜,頭發有些亂。

“你沒事吧?”林西洵擔憂地問。

姜一源的手還在往上,已接近隐秘處。他清楚地感覺到男人的肌肉繃緊了。

沈書臨聲線平穩:“先出去吧。”

門關上了。

沈書臨把那雙不老實的手從腿上揮開,沉聲道:“還剩三十五分鐘。”

姜一源撇撇嘴,繼續撿地上散落的文件。

沈書臨用五分鐘看完了電子檔會議材料,标注了需要改的地方,回複了文秘的郵件:改完重新打印。

文秘立即回複:好的,沈總。

14:05分,姜一源撿完了地上的所有文件。

14:15分,他只排了三十多頁的順序,還剩一百多頁。

距離開會還有十五分鐘,姜一源想也知道弄不完了,開始擺爛,把那一堆打亂順序的紙堆在桌上,參觀起總裁辦公室來。

沈書臨翻看着合同,不時改兩句話,也沒顧得上管他。

總裁辦寬敞又明亮,足有一百多平,左邊是一個休息室,有床和沙發。右邊是個茶室,有一個直徑三米的圓形博古架,上面擺滿了餅狀的茶葉。

最右邊還有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應該是值班室。

姜一源又走回辦公桌旁,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看,說:“這裏視野不錯啊,你這裏這麽寬,不介意多擺一個畫架和一張畫桌吧?”

沈書臨并不擡頭,翻了一頁合同:“你的文件整理完了嗎?”

牆上的挂鐘顯示已是14:21,姜一源聳了聳肩:“你是堂堂總裁,總不至于只有這一份吧,你肯定已經讓人重新打印了。”

話音剛落,文秘敲門進來:“沈總,材料已經放到三會議室了。”

沈書臨點頭示意知道了。

姜一源剛才只是猜測,沒想到真的被他說中了。原來對方沒想着非要他整理嘛!姜一源頓時又高興了,湊上去問:“要開多久啊?我在這等你好不好?”

沈書臨把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又把領帶整理好,拿起筆記本和鋼筆:“你不上課嗎?”

姜一源看了一眼那堆雜亂的會議材料,心裏有點甜,改口道:“那你幾點開完?我來找你。”

這個會議結束,晚上七點還有一個越洋會議,沈書臨便道:“今天沒時間。”

姜一源跟着沈書臨走到門口,伸手拽住他的手臂:“再親一下。”

沈書臨看了眼腕表:“現在是兩點二十五分,走到三會議室,需要兩分鐘。”

姜一源立刻明白了。

兩點二十八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

出了沈氏大樓,姜一源回到學校,剛好趕上課程。

這是一節繪畫理論課,周赫在最後一排占好了座,姜一源走過去坐下,掏出手機發消息:我回學校了。

老師開始講課,周赫拉了拉姜一源的袖子,小聲道:“去哪兒了?宿舍和球場都沒見你人。”

“出去逛逛。”姜一源在老師看過來前收起手機,“筆和本子借我一下。”

周赫從筆袋裏拿出一支筆,又撕了兩頁草稿紙給他。姜一源開始記筆記。

繪畫理論是三節的大課,第一節課下課後,姜一源打開手機,意料之中地沒有回複。

他又發:開完回個消息。

發完想了想,心裏還是很介懷,便又發:你到底和幾個人接過吻啊?

還想再發,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和誰聊天呢?!”

姜一源條件反射地按滅屏幕:“你幹什麽!”

周赫一臉八卦:“來來來,說說看,和誰聊天?笑得跟二傻子一樣。”

“關你屁事。”姜一源把手機裝回兜裏,瞥了眼周赫那空白的筆記本,“有那閑情,不如好好聽課,多記筆記。”

周赫哪能聽不出他在轉移話題,窮追不舍:“快說!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想什麽呢。”姜一源不耐煩地把書拍在他桌上,“下周就考試了,多背背書,別到時候又在宿舍裏給文昌帝君上香弄得烏煙瘴氣。”

課上到一半,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

姜一源借着書的遮擋打開手機,沈書臨回複了一條:中場休息。

他回:我五點鐘下課,吃完飯來找你。

沈書臨:恐怕不行,七點有會。

姜一源:真的假的,這麽多會?你不會是想躲我吧?怕我逼問你和幾個人接過吻?

對方沒回複,想是會議又開始了。

下課後,姜一源去食堂吃了晚飯,又去畫室畫畫。中途看了幾次手機,對方仍然沒有回複。

晚上八點,想到對方連着開會,怕是沒多少時間吃飯,姜一源給他發消息:開完沒?給你帶宵夜?

到沈氏集團樓下已經快九點,最頂層的總裁辦仍亮着燈。姜一源松了口氣,原來真在開會,不是為了躲他。

視頻會議結束,沈書臨把手機從靜音調回震動,剛看見姜一源發的消息,辦公室的門就砰地一下被推開了。

不敲門就進來的只有一個人,沈書臨頭也沒擡:“出去。”

姜一源頓了兩秒,轉身出去,把門關上,然後咚咚咚咚咚使勁敲門。

擂鼓似的連着捶了好一陣,裏面連個聲兒也沒有。

姜一源放棄了,只好學着那文秘,敲了兩次,每次兩聲,然後豎耳聽裏面的動靜。

終于,沉穩清冽的聲音響起:“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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