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試探

試探

靜好的時光轉瞬即逝。

“師傅,我該走了。”

“小七!”在阿七的腳步踏出竹屋的時候,師傅叫住了她,“好好保重自己。”

“恩。”阿七腳步未停,繼續朝着竹林深處走去,孤長的背影越拉越長,與朦胧月夜漸漸融成了一體,遠去,遠去…

灰衣老者遠望着阿七毫不停頓的背影,微微濕潤了眼眶。

阿七五指握緊了手中劍,不讓自己的腳步有一絲遲緩,不讓自己回頭看一眼,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出竹林,走過密林,越過小溪…離小竹屋已經山水之遙。

在阿七的房間裏,蘭擇端坐紅木椅上,手中一杯冒着熱霧的清茶,端在鼻尖下微微一嗅,輕抿一口。

蘭擇的腳邊單膝跪着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全身漆黑低垂着頭看不清面目,黑蒙蒙的似乎與黑夜是為一體。

“主人,屬下一路跟蹤,發現她進了一家鑄劍鋪後就沒再出來。現在還有兩個人手在那裏守着,屬下特趕回向主子禀報。”

蘭擇用手磕了磕茶杯,漫不經心道,“就她一個人?”

“是的,屬下沒發現其他人,只是在走進那家鑄劍鋪的時候,有一個打雜的小厮跟她說了幾句話。”

“鑄劍鋪…”蘭擇微微沉吟,吩咐道,“派人去查查這裏。”

“是。”

“你們有沒有被發現?”

“沒有。屬下同兩個兄弟一路遠遠的跟着,并沒有打草驚蛇。”

蘭擇擱下茶杯,一手的細細撫摸這那裏曾受了傷的食指,“嗯,下去吧。”

“是。”黑衣人應聲後閃身便消失在房內。

手指上割傷的地方早已經結痂,連疤痕都已經變得很淺了,蘭擇用手摸着那處地方,擡首盯着虛無的前方,眯起眸子,“你的來歷,越來越讓我感興趣了。”

一室的奎黑,蘭擇不知道已坐了多久,熱茶早已變得冰冷,他仍是直直坐在椅子上,連動作都沒有變一下。

房門從外被推開,給黑暗的室內帶了一阕微弱的光。

阿七正要走進來,一擡眼卻看見了端坐椅上的蘭擇,阿七腳步一頓,“樓主?”

蘭擇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你去哪兒了。”

阿七緩緩收回眸光,走進房內,放下手中長劍,将燭臺點亮,不緊不慢答道,“屬下出去走了走。”

“是麽,走了一個晚上?”

蘭擇在明知故問,阿七卻神色自若。

阿七在椅子上坐下,自顧自倒上一杯冷茶喝了一口,“這是屬下的事,樓主日理萬機,就不勞操心了。”

蘭擇輕笑出聲,拔高了語調,“你是這麽覺得的?”他轉動腳步站到阿七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閣主把你和風槿類派給我,你們就該歸屬我的管教,一舉一動聽從我的調配。”

阿七擡首平靜的回視蘭擇,語氣淡然,“請樓主大人放心,屬下并無節外生枝,屬下只是到鑄劍鋪打造了一件順手的武器而已。”

蘭擇挑挑眉頭,真是個聰明的女孩,懂得先發制人是麽。區區幾個暗影的跟蹤怎會瞞得過她?看來她并不如她所表現的那般冷漠木讷,呵,事情,慢慢開始變得有趣了…

“沒有節外生枝那就好。”話落,蘭擇倏然伸手襲擊阿七,一手直逼阿七腕間要害,兩只如鐵鉗般緊扣阿七的命脈。在他的周身,一瞬間迸發出強烈的戾氣。

阿七在蘭擇出手襲擊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反擊,被他扣住的一手反手急速轉動,另一手五指一張将桌上的長劍吸過來,手腕一抖,就要拔出劍鞘。

出鞘的劍尖直指蘭擇脖頸,長劍削鐵如泥。

氣氛,由平靜無波頃刻變得劍拔弩張。

他的黑眸深邃幽沉,她的黑眸深不見底,兩人互不退讓,直直對視。

對峙的同時,暗湧激起,蘭擇扣住阿七的兩指實則暗暗在運功探進她的心脈。

察覺到蘭擇的試探,阿七眸中聚起冷意,手上欲使力掙脫的動作卻停住了。

…少頃,蘭擇慢慢将手指抽離阿七的手腕,理理弄亂的衣擺,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明日閣主召見,你随我同去。”

阿七眸色黑沉,一臉冷意,緩緩将長劍放下,冷冷道,“屬下遵命。”

蘭擇見她神色冰冷,雖已将長劍收起,卻依然蓄勢待發的警戒樣子,不由得低笑,笑得諱莫如深,“聰明的人就懂得安分一點。”說完寬袖一擺,走出了阿七的房內。

待蘭擇輕微到虛無的腳步聲直至消失在房外長廊,阿七才長吐一口氣,坐在椅子上。

你終于出手試探了。

還好她已早一步做好準備,那人比她預想的還要更加敏銳,阿七知道今晚貿然出去勢必會讓這個潛存的疑慮點引發至明面,可她一定要賭一把,如果贏了,那将會是長久的,如果在剛剛她暴露了,那麽…她以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功虧一篑了。

幸好,她贏了。

滿園的花圃裏傳來晨曦清新的微風,晨風從半掩的窗棂鑽進來,帶着幾縷絲絲的花香。

雕花的楠木屏風裏,随侍的小厮端來洗漱用的溫水和毛巾,蘭擇接過小厮遞來的漱口水,含進嘴裏囫囵吞吐幾下又吐出,用溫熱的幹毛巾擦擦手,然後張開修長雙手,小厮從屏風架上取來一件玄墨色長袍替蘭擇披上,再取來一條黑底暗紋描金的寬腰帶在腰間散散的系上。

将被長袍壓在肩後的墨發細細撥出理順,取一根與墨袍同色的指姆寬的錦帶,将那過肩的長長青絲松绾一半,長身玉立的蘭擇,整個人似乎都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和優雅。

做完了這些。蘭擇這才轉過身,面向跪立多時的暗影。

“說吧。”小厮又端上一杯剛沏好清茶給蘭擇。

“禀樓主,風槿類傳來消息,楊家莊那邊暫無動靜,請樓主指示。”

熱茶給全身帶來暖意,蘭擇淡道,“讓他按兵不動,沒我的命令不可撤離。”

暗影低頭應道,“是。”應完卻不走,“樓主,還有一事。”

“什麽事。”蘭擇微微側首,看向別處。

“鑄劍鋪的消息查到了。”蜷跪在一片黑暗中暗影呈上一封素箋。

蘭擇看也不看那素箋一眼,“念。”

“這家劍鋪由鑄劍師歐陽潛始建于十六年前,歐陽潛行蹤詭秘,鑄劍技藝高超,所鑄寶劍千金難求。但無人知道他師承何處,也從未收過徒弟。此人一生無妻無兒孑然一身,性情古怪。從三年前,他就已經金盆洗手不再出山。”…暗影迅速将紙箋上所注明的內容念了一遍。

“嗯,繼續盯緊。下去吧。”蘭擇聽後不作任何反應,神色也是一成不變的悠然。

“是。”暗影旋身一閃,頃刻在原地消失。

金盆洗手了麽…

蘭擇站起身,侍從立馬上前拉開房門,曳地的長袍一角掃過門欄,一雙黑漆錦靴底從門檻上空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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