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霧裏看花

霧裏看花

傍晚過後,刑訊門的人陸續過了南樓來一一彙報。

“禀護法大人,這些都是刑律門歷往的資料,請您過目。”

“這些是我樓九州分舵的資料,請您過目。”

阿七接過那一沓厚厚的冊子,随意的翻看着。

“屬下帶了刑律門的所有成員前來彙報,請護法大人指示。”一名留着胡須的中年男子道。

“讓九州分舵的人按部就班,暫無指令時原地待命。”

屬下的人恭敬應道,“是。”

“最近刑律門整頓,人員調動的名單屬下都已經拟成文冊交給護法大人了,還有其他的吩咐麽?”

“嗯,辛苦你,這些等我看過之後再批示,其他事宜照程序走,其他的就多麻煩趙副統了。”

“是,屬下謹遵護法大人指令。”

阿七坐在上座,聽着刑律門的人一一面呈。

這些人看似畢恭畢敬實則多數态度輕慢,對她這樣一個毫無威信的前七殺,上任坐鎮刑律門接掌迫絲的職權,他們多持以觀望之态。

“行了,你們下去吧,将刑律門歷往的資料留下,我看看。”

排首一個年紀較長的中年男子和那胡須男對看一看,低頭應道,“是。”幾人退出時将彙報帶來的資料也全部都留下了。

閣樓裏只有阿七一人,一室的寂清,卷冊翻動的紙張摩擦聲和着樓外的清風徐拂,一切都那般祥和寧靜。

窗棂輕微的動了動,阿七仍自垂頭認真的翻閱着手中的資料,“進來吧,在外面吹風也吹得夠久了。”閑适的語氣非常随意。

窗門被無聲推開,一身勁裝的風槿類躍進窗來,拂了拂衣袖,走到阿七旁邊的椅子坐下,“你這裏不錯,比北樓好,那鬼地方全都是迫絲那女人留下的女人玩意兒,都被我叫人拿去給燒了。”

阿七掩上卷冊,擡起頭來,“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一個死人,有什麽好談的,我今天來找你,是另有要事。”

是,一個死人沒什麽好談的,可上弦今天為什麽屢屢提起另一個已死之人呢,又恰好,迫絲和蘭擇都是她下的手。

疑慮只是一閃之間,“什麽事,說吧。”

風槿類的視線仍在閣樓內打轉,“上弦今天也來過?”

阿七合手端坐,“嗯。”并不隐瞞,也隐瞞不了。現在的風槿類雖實權不大,但好歹也有一點自己的路數。

“你什麽立場?”

“立場?”阿七偏頭看了看他,“什麽立場。”

他似乎是在自嘲的笑,“上弦他想拉攏你?”

阿七靜了靜,知道既然今晚風槿類來了,就不是随口敷衍便就打發了去的。

“說你真正想說的吧。”

風槿類看着阿七輕笑了起來,眉梢飛揚的弧度并不見任何陰郁,“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一句話麽,……我說,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你,總有一天會強大起來的。”

阿七出神的看着腳尖,眨了眨眼,正要張嘴,風槿類繼續開口了,“現在我們兩人都勢單力薄,各自孤軍作戰,我希望你能給予我多一點的信任。”

“我并沒有信不過你。”阿七一雙漆眸在閣樓四周掃了掃,這裏不太适宜談這個話題,四樓外的暗影離得并不遠,隔牆有耳。

又轉向少年,“我們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少年嗤笑,“哪個人不是在這地宮裏拼死掙紮才能有今日的,沒有身不由己一說,只有你想不想,做不做。”

如今面前這個沉穩隐測的男子還是當年和她一起進雛訓營的十九號嗎?

阿七刮目而看,挑了挑眉,“洗耳恭聽。”

定了定,他伸手直直的指着阿七,“你。”再将手指向自己,“和我,我們,結盟,結合兩樓的實力對抗東南二樓的打壓。”

阿七看着他認真的嚴肅的模樣,“呵……”笑罷,“你怎麽就肯定東南二樓的态度便一定會是打壓威懾呢?”

“所以我剛剛問你了,上弦想拉攏你?也問了你的立場。”

阿七的神情肅了些,“我的立場便是,夾縫求生,維護自己的利益。”

“如果多一股勢力,多一個幫手,這會變得更輕易。我知道我目前沒有什麽實權,但相信宮主提升我也自己他的用意,他絕不會将我這顆棋子閑置太久,而如果我們現在結盟,對你是利大于弊。”

阿七仍是沒有松口的跡象,“我也并沒有将你當成敵人。”

“但我知道,你一直信不過我。也信不過任何人,我并不是要你信任我,說白了,在利益和局勢面前我們只是互相利用,……這樣說,可能你反倒比較會接受。”

阿七唇角一勾,無表情的笑了笑,不以為然,“跟你結盟,只會讓我同時得罪東南兩樓,上弦如今權利坐大直逼黑無常,擒位尚前雖在禁閉期間,可實權仍在,我這麽做,只會讓自己陷入背腹受敵的局面。”

“這麽說吧,你若是跟東南二樓有結盟,那可能是只是利益結盟,但我想跟你的結盟,是生存結盟,阿七,你可明白?”

“現在明白了。”阿七靜了很久,才輕聲道,“好,我答應。”

少年如釋重負,“謝謝你,阿七,我希望将來有一天你會為你今日的決定感到英明。”

阿七眯着眼看着前方,“…但願如此。”

其實答案是早已經想好,阿七一早就已經決定和風槿類結盟了,之所以讓他說了這麽多,也不過是讓他自己更明白他處在什麽立場,而阿七至于他又是什麽意義,他們的結盟又是怎樣的存在。

現在看來,他跟她是一樣的清楚明白。

将一切都說完的時候,他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這寧靜和諧的畫面鈎織成一副如詩般畫面,他不由得有些出神。

男人躺在軟塌上,薄被下曲伸的長腿勾勒出優雅的身姿,但微垂的眼眸和蒼白的臉色,看起來似乎精神不振,女人靠得很近,端着銀盅,舉着湯勺喂那男人喝着藥。纏繞在女人手臂上的黑紗如曼陀羅般妖嬈華麗,襯着銀器藥盅的反光,有着一種極端的視覺沖突感。

男人只是在女人手中的銀勺遞過來的時候微微張口,吞下那黑色的藥汁,連眼皮都未掀動一下。

“就這樣?”緩緩的,躺在榻上的男人終于開口了,沉啞的聲音極低極低,非常有氣無力。

“嗯,近況就是這樣了。”

“嗯…咳咳…跟我之前預算的也差的八九不離十了。”榻上的男子側臉覆在光線的暗處,講話時嘴角輕微掀動,語速極為緩慢。

“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死不了。”

等到那銀盅裏的藥汁全部喂服下後,黑紗女人為男子擦了擦唇角,站起身,默默無聲退到了一旁,恭謹的垂手站着。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人,眼神中的信息是疏離和陌生,但顯然躺在榻上的男子感覺到了他的排斥,不緊不慢的說,“初音是自己人,不必忌諱。”

他眉頭微微一挑,什麽人能得你如此毫無防備的信任,怕是他也不一定時時能得到的吧。

“既然局面沒有在預算裏出現大的變動,咳咳……那一切就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

一直卧在榻上的男子一直抑制不住的輕咳,站在一旁的初音面色雖冷但眼神裏卻透出十分擔憂,好幾次想上前,但似乎忌諱着什麽又止住了,這一切他都收入了眼裏,“歐陽潛死了,你知道嗎。”

“咳…他原本就是抱着死的決心去的,況且,屠天行的吸心大法也需要有一個投路石才能知道深淺。”

他徒然拔高了語調,“可歐陽潛畢竟是她的師傅。”

立刻的,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偏過頭,沉沉的嘆了口氣。

榻上的男子終于動了,他緩緩掀開眼簾朝他看過來,一汪黑眸裏晦暗如深,“你別忘了自己在做什麽。”

“我沒忘。”

男子眸光又撤了回去,“她終究會明白所有事情背後的真相,現在,也是該讓她明白的時候了。”

“什麽意思?”

“你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透露給她,或許找個機會讓她自己發現也可以。我們的計劃需要她。”

“…好。”猶豫了半響,他終是答應。

“現在,首要做的,就是你要獲得掌控奈何樓的權利,咳咳……掌控了奈何樓,才能真正制衡黑無常,而新四樓你也要盡可能的全部納入麾下……咳……”男子一聲重咳,抵手吐出一口豔紅的鮮血。

“主上!”初音大急,連忙沖上前,一手不停的在男子胸前輕拍為他順氣,又從軟塌枕下摸出一個玉瓷瓶,取出一粒藥丸喂了男子服下,“主上,你怎麽樣了!”

男子緩緩暢順了氣,微喘着責備,“無礙。初音,我說過你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着冷靜。”

初音低着頭,“是,主上,初音知錯。”可你不會知道,擡頭便是你那讓我仰慕的音容,你若有事,叫我還怎能冷靜。

唯有他仍是坐在一旁,在初音跑過去的時候他便沒有起身的打算了,但仍是皺了皺眉頭,“看來你的傷比我想的還要很嚴重。”

“呵。”初音扶着他靠着靠枕坐了起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那個女人的爪子厲得很。”

“其實……我當初真的以為,你是為了她才臨時變更計劃的。”

“那麽現在呢。”男子接過初音遞上的帕巾,将手心的點點血腥仔細抹去,專注的神情仿佛那張帕巾是他很珍貴的東西。

“現在我才明白,你,是謀劃了一場計中計。”他看着榻上神态虛弱的男子,再一次為當初對他的俯首稱臣感到明智,這個男人如此深沉可怕,倘若當初他背道而行,不知結果又會如何,他竟不敢想。

“我早說過,她,只是另一個計劃。”說着,男子轉首過來,眸中潋滟流光。

真的是這樣嗎?但願你還能摸清你的心,那樣狠絕的一刀都沒能撼動你,你竟不能察覺自己心思的異樣?

“好吧,出來這麽久,我也該回了,我會随時和你密信聯絡。”他站起身來,就要走出門去。

“對了,那個鬼手婆……”身後的聲音懶綿綿的響起,“你要注意點,別讓她把她弄死了,現在鬼手婆還不能死,留着還有用處。”

他不解的轉過身,“鬼手婆?”她跟鬼手婆有什麽過節?但他沒問出口。

“你不用問,只需照着吩咐做就是了。”

“好。”

“初音,去送送公子。”

他揮手阻止,“不用。”

目送門前身影離去,榻上男子再次閉目養神。

我是榻上的病美男:“哼哼!有沒有被我驚豔到啊~~要是霸王們不冒泡,我下一章就不粗來,下下章還是不粗來,下下章還是不粗來,下下下章……”

砰,一拳打飛,阿七拍拍手:“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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