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走了,別太想我。”他丢下這話,便策馬離開了。風吹散了他的聲音,落入謝芷瀾耳中時略顯旖旎。她搓了下耳朵,面無表情地想,誰會想他。
進城的隊伍排得有些長,以她的性子,肯定會老實排隊,顧邵嶼拉了一下缰繩,又返了回來,對她說,“隊伍很長,不然再陪你待會兒?”
謝芷瀾還以為出現了幻聽,她掀開簾子看了眼,恰對上他含笑的眉眼,男人紅衣獵獵,面容清俊,唇邊的笑,少了分玩世不恭,竟顯出幾分溫柔缱绻來。
謝芷瀾怔了一下,白皙的手不自覺攥緊了簾子,“不必,王爺趕路要緊。”
“沒良心的。”他抛下這話,再次縱馬離開了,謝芷瀾沒有放下簾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馬兒跑得快,他倜傥的身影逐漸變小,慢慢消失在廣闊的天際中,再也瞧不見。
青黛道:“王妃,隊伍排得長,估計得等一個時辰,不若去莊子上視察一下吧。”
謝芷瀾名下有不少莊子,其中一個離城門很近,一刻鐘便能到。謝芷瀾點頭,管事并不知道她要過來,這會兒正在考察小兒子的功課,聽到小厮的通報時,他一慌,來不及交代什麽,忙跑了出去。
他的小兒子剛剛四歲,正是懵懂的年齡,見爹爹跑,他也跟着跑,娘親喊他時,他也不聽,邁着小短腿,哼哧哧往前追。
劉管事瞪他一眼,正欲斥責一句,就瞧見了謝芷瀾的身影,謝芷瀾的相貌與她母親,有六七成相似,劉管事一眼便認了出來,忙跪下行禮,“小姐。”
這聲“小姐”,既激動又欣喜,劉管事是夏府的老人,得了她母親的提拔,才成為的管事,他上次見謝芷瀾時,她才不過七歲大,一轉眼都這麽大了。
他忙掌了一下自己的嘴,“不對,瞧老奴這記性,該喊王妃了。”
謝芷瀾笑道:“劉管事快起吧。”
他那小兒子也跑了過來,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眸,看看父親,看看謝芷瀾,揚着小臉,贊道:“姐姐真美。”
他娘親也跑了過來,聽到這話,腿一軟,忙拉着他下跪,“什麽姐姐,這是王妃,喊王妃。”
小孩被他娘按了下去,仍難掩好奇地望着謝芷瀾,顯然不懂王妃是什麽。他生得虎頭虎腦的,一雙眼睛又大又黑,瞧着還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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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芷瀾笑了笑,“無礙,快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
她還好奇地看了眼這小娃娃,“你叫什麽,幾歲了?”
小孩也不怕她,笑得憨憨的,“我叫二寶,四歲啦,你呢?幾歲?”
他娘趕忙去捂他的嘴,一張臉漲得通紅,“這小東西年齡小,不懂事,王妃勿怪。”
謝芷瀾搖搖頭,馬車上有糕點、糖果和松子,她示意青黛拿了下來,她取出幾枚糖果,遞給了小娃娃。
小娃娃眼睛一亮,還不忘看了爹爹和娘親一眼。劉管事和他婆娘有些惶恐,一疊聲地道謝,又推了一下這小孩,二寶也緊跟着道謝。
他們帶謝芷瀾在莊子裏轉悠了一下,莊子裏除了果樹,種的最多的是春小麥,已經完成了播種,田間只有個別農戶在施肥。
謝芷瀾留在莊子上用的午膳。
為了招待她,劉管事讓自家婆娘炖了一只老母雞,又做了幾道可口的素菜,二寶抱着小碗,坐在小凳子上,自己吃飯,自己玩,乖得不可思議。
劉管事吩咐丫鬟将主院收拾了一下,對謝芷瀾道:“王妃進屋休息一下吧,床單被褥都是嶄新的。”
謝芷瀾點頭,二寶很喜歡謝芷瀾,被娘親抱走時,還巴巴望着她,說睡醒了找她玩。
謝芷瀾有些忍俊不禁,笑着點了點頭。
顧邵嶼離開得招搖,暗處跟了好幾個尾巴,路上注定不會順遂,唯有隐藏行蹤,才能減少傷亡,為了甩開跟蹤者,他繞道去了旁的地方。
将人全部甩掉後,他才尋了地方用午膳,說是午膳,其實就一些幹糧,幾道小菜,菜是淩寒從店鋪打包來的,為了隐藏行蹤,顧邵嶼沒去客棧。
淩寒将菜打開,放在了巨石上,其中一道是紅燒豆腐,豆腐軟嫩可口,顧邵嶼吃了一口,又想起了她,分別不過兩個時辰,思念已刻入骨髓。
他問了淩寒一句,“她安全回府沒?”
隊伍排得長,怎麽也得一個時辰,按時辰算,她這會兒估計剛回府沒多久,誰料卻聽淩寒道:“王妃去了京郊莊子上,還沒回城。”
顧邵嶼夾菜的手一頓,他這會兒離京城不算遠,騎馬回去最多大半個時辰,念頭一起,一發不可收拾。
謝芷瀾在莊子上巡視了一圈,下午,正想回京時,小九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王妃,王爺讓您在莊子上留一晚再走。”
謝芷瀾一愣,“他沒走?”
小九道:“應該是有人跟蹤,王爺估計是剛甩掉那群人,打算多留一晚,跟那些人錯開。”
謝芷瀾點頭,她帶着二寶去果園溜達了一下,晚上用完膳時,也是和二寶一塊用的,天徹底黑下來時,二寶的娘親才将他抱走。
青玥将打來的熱水,倒入了浴桶中,感慨了一句,“沒想到王妃這麽招小孩喜歡,您和王爺剛成親沒幾日,王爺就離開了,也不知您懷上沒。”
謝芷瀾下意識撫摸了一下平坦的小腹,“大夫都說了我宮寒,怎麽可能懷上?”
顧邵嶼走到院中時,恰好聽到這話,他腳步一頓。
青玥試了試水溫,見溫度有些燙,又倒了些熱水進去,邊忙邊說:“那可不好說,主子年前喝了那麽多藥,宮寒又不是大問題,您這麽喜歡小孩,說不準就懷上了。”
被青黛瞪了一眼,青玥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若是沒懷上,主子得多失望,她忙閉了嘴。
謝芷瀾卻有些出神,沒說話。
顧邵嶼沒進去,縱身飛到了屋頂上,明月高懸,天上繁星點點,遠處時不時傳來一聲狗吠聲,他膝蓋半曲起,一只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摘掉腰間的酒囊,輕啜了一口,腦海中又想起青玥那句,“您那麽喜歡孩子。”
直到今日,他才知曉,她竟喜歡孩子。
夜色逐漸加深,不遠處的燈火,不知不覺滅了大半,黑夜逐漸将莊子籠罩了起來,他仍維持着之前的姿勢。
謝芷瀾已沐浴完畢,擦幹頭發後,他仍沒回來,謝芷瀾還以為他不來了,她今日走了不少路,多少有些累,便沒再等他,她讓青黛熄了一盞燈,只留下一根蠟燭,光線一下暗淡許多。
她正醞釀睡意時,身側多了一人。
謝芷瀾睜開了眸,他已脫掉外衫,在她身側躺了下來,“王爺怎麽這麽晚?”
離近後,她才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他順勢将她擁入了懷中,“不想驚動旁人,吵醒你了?”
他很喜歡抱她,清楚掙脫不開,謝芷瀾沒有白費力氣,腦袋枕在了他手臂上,“還沒睡着。”
她有些疲倦,又閉上了眼,安靜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顧邵嶼心中軟成了一團,薄唇碰了下她的頭頂,也閉上了眼,“睡吧。”
謝芷瀾沒有睡着,她時常這樣,有時候明明很累,閉上眼時,腦袋卻很清醒,根本沒有睡意,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青玥的話,她的手無意識來到了腹部,竟有些害怕真懷上。她仗着自己宮寒,與他同房後完全沒喝避子湯,如今越想越後悔。
她若真有孕,萬一皇上對孩子下手,謝芷瀾心跳都快了起來。當今聖上并非仁慈之輩,先皇共有七子,皇上乃先後所出,上面還有個嫡親兄長,他兄長是太子,太子自幼聰慧過人,小小年齡就修身端莊,處事不偏不倚,臨危不懼,頗有儲君風範,大臣們提起他無不稱贊,可惜天妒英才,太子意外身亡後,他和大皇子最有望成為太子。
最初先皇屬意的其實是大皇子,大皇子禮賢下士,才智雙全,雖不及太子驚才絕豔,比起不擇手段的他更适合當皇上。
大皇子剛被立為太子就死在了府裏,後來查出是二皇子所為,剩餘的幾位皇子,要麽手段殘忍,要麽懦弱無能,沒一個能堪當大任的,兩位太子相繼身亡,先皇很是震怒,賜二皇子喝了鸩毒。
誰料後面四皇子和五皇子也相繼出事,到最後僅剩當今聖上和尚且年幼的賢王。坊間一直有傳言,說四皇子和五皇子之所以出事是當今聖上的手筆,若非賢王從年幼起,便不良于行,只怕也活不下來。
他的稱帝之路,踩着不少人的屍骨,他嗜殺的名聲,也并非出自謠言,在位這些年他也沒少殺人,好幾位大儒都因勸谏,被他砍了腦袋,甚至有人說,韓王如果不是長公主之子,只怕不會平安長到這麽大。
正胡思亂想時,身側的男人也跟着撫摸了一下她的小腹,“這麽喜歡孩子?”
她的手也在腹部,兩人的指尖觸碰在了一起,他的手很冰,謝芷瀾被冰得蜷縮了一下手指,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何意。
難道白天她與二寶的相處,他全知道了?謝芷瀾第一時間想到了小九身上,懷疑是她通風報信。
她微微抿唇,有些不高興,他作甚要監視她?
見她沒答,顧邵嶼還以為她默認了,心情有些複雜,這個傻姑娘,不會真在盼着孩子的到來吧?她難道不知道,只是那般碰觸,她根本無法受孕嗎?
謝芷瀾沒有母親,出嫁前,衛氏也沒有給她講過圓房究竟要做什麽,只塞給她一個冊子。夢中,謝芷瀾只翻開了一頁,畫面上男女衣不蔽體。
只瞥一眼,她便被燙到似的,猛地合上了冊子,對房事,她始終一知半解,洞房花燭時,顧邵嶼幾乎吻遍她全身,那晚,他們還不得已換了幹淨床單,她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圓房了。
“你監視我?”她不悅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顧邵嶼偏頭看她,她板着臉,秀眉微蹙,顯然有些不悅,顧邵嶼解釋了一句,“沒有,我回來的早,聽到了青玥的話。”
謝芷瀾愣了愣,清楚他不屑撒謊,她臉色才好看一些。
顧邵嶼的手,仍搭在她小腹上,他的手有些涼,哪怕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量,謝芷瀾還以為他想要孩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還得一個月才能知道呢,沒那麽快。”
記憶中,她始終冷靜聰慧,如今這副模樣卻透着一股子天真,可愛至極,顧邵嶼又好笑又心酸,想到她興許在期待着孩子的到來,他心中說不上什麽滋味,他可以給她一切,唯獨沒辦法給她一個孩子。
顧邵嶼胸腔漲得滿滿的,一時竟不知如何面對她。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eachi- 1瓶;
比心心,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