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唐恬先是一怔,随即聽出了電話那頭語音是誰。
這樣甜美帶着幾分渾然天成的嗲氣嗓音,不是阮思怡又會是誰。
唐恬深呼吸了一口氣。“宋君彥在嗎?”
阮思怡禮貌地回複道:“宋總在吃飯呢,唐小姐有什麽事我可以幫您傳達。”
所以現在不是工作,只是吃飯都不願意接她的電話了嗎?
沉默了片刻,阮思怡瞟了一眼緊閉的會議室,勾起唇角又問了一遍。“唐小姐?您在嗎”
“那你幫我和宋君彥傳達一句話。”唐恬淡淡道,“我要和他離婚。”
阮思怡的嘲笑凝固在了唇邊,她手一抖,差點把手機弄丢在地上。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電話裏就是一陣忙音。
唐恬已經果斷地把電話挂了。
這些年,阮思怡接過無數次唐恬的電話。
她的聲音糯糯的,聽上去有些小心翼翼——既怕打擾宋君彥,但又禁不住地想念。
後來見宋君彥似乎并不把唐恬的電話放在心上,阮思怡後來也便敷衍起來。
到最後因為總是找不到他,她的聲音總是帶着一絲失落,有時還有哭腔。
而今天,她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冰冷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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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怡拿捏不準她到底該不該傳遞這個,對于她來說的喜訊。
前幾天她也是聽Linda說的才知道唐恬和宋君彥早在去年就領證了,她借着機會暗示給了李亦清。
阮思怡默默盤算着。這是李亦清找她談話起作用了?還是小姑娘賭氣的話呢?
她實在不信那個愛宋君彥愛到塵埃裏的女人會這麽快放棄。
放棄的何止是宋君彥,還有那榮華富貴和身份地位。
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阮思怡的眸色沉了沉,露出了一絲不符合她甜美外表的戾色。
她正站在門口兀自想着心事,突然會議室的門開了,Linda急急走了過來。
“思怡,正在開會呢,怎麽去這麽久?”
“來了。”阮思怡想了想,決定暫時不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宋君彥。
*
唐恬挂掉電話,李阿姨的臉色也白了。
她看得出唐恬是認真的。
“恬恬.......你可別把宋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宋夫人今天早上還派人讓我和你說一句,讓你回電話給她.......你要不和她好好談談吧,畢竟也是你婆婆,也是你的長輩。既然都結婚了,雙方家長也是該坐下來好好談談。”
李阿姨苦口婆心地勸着,還以為是昨晚宋夫人那一鬧才讓唐恬有了要離婚的想法。
“我沒有家人。”唐恬翻開通訊錄,又打了一通電話。
這一次是打給李亦清的。
李亦清昨晚回家是越想越氣不順,被一個小姑娘潑了水還讓她滾,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更何況她又向來看不起唐恬。以前宋君彥不會作為集團繼承人便也由他鬧騰,現在他可是宋氏未來的掌門人,門面人物,怎麽可以随便娶一個這樣的女人?
一直到今天,李亦清還在尋思着這件事。
這時手機響起,李亦清掃了一眼手機屏幕,見是唐恬的電話,冷笑了一聲。
不用說,肯定是酒醒了打過來道歉的。
她故意等鈴聲響了好幾遍才慢條斯理地接通電話。
“怎麽了?”李亦清看着自己前陣子剛做的美甲,輕嗤。“知道錯了?”
“錯你媽?以後你再敢羞辱我媽,我敢打到你親媽都不認你。”
李阿姨瞪大眼睛看着向來溫順還有些慫包的小姑娘行雲流水地口吐芬芳後霸氣地挂了電話。
唐恬站起身,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這些年她真的,早幹嘛去了。
對于這樣不懂得尊重的女人,就該好好罵回去讓她學會如何做人。
“李阿姨,之前要去日本旅行的那個背包放哪裏了?幫我找出來吧。”
唐恬丢下一句話,關了卧室的門。
她開始收拾行李。
*
那個背包是之前她和宋君彥說好要去日本北海道滑雪的時候買的。
粉色的包,不大,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牌子。
她一次也沒有用過,閑置在了儲物櫃。
還記得那一次她歡天喜地地收拾好行李,等着他帶她去旅行。可是第二天他連句話都沒有就出國出差去了,一去就是一個月。
沒有他的旅行又有什麽意義。她一件件把衣服又從箱子裏拿出來,哭了一個晚上。
他們在一起三年多了,從來沒有一次一起出去旅行過。
似乎對她來說,連和宋君彥一起旅行都是一場奢望。
唐恬沒多久就收拾好行李。她突然發現,這些年也就裝了一個包,甚至還裝不滿。
宋君彥從未給她買過任何禮物,只給過她一張百夫長的黑卡。她基本沒怎麽用——她從上大學就開始接gg做模特拍戲進劇組,雖然都是一些小角色,但是因為形象好通告多,她的收入應付自己的生活綽綽有餘了。
舒曼語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她卡包裏的這張卡,她這才從閨蜜那裏知道這張卡的額度是無限的。
可以買很多東西。女孩子喜歡的,癡迷的那些奢侈品。
但她一心想證明,自己對他的愛不是因為物質,所以她倔強地不肯花他的一分錢。
年輕又單純的女孩想要告訴全世界她對他的愛與衆不同,是最真摯也是最超凡脫俗的。可是實際上呢,大家都在用有色眼鏡打量她,覺得她就是為了宋家的地位為了宋家的財富而卑躬屈膝地賴在宋君彥身邊的。
因為愛本來就不能一直單方面地付出啊。
她對他的好明明是發自內心不求回報而不是因為他是宋家二少爺而不是因為她想要嫁入豪門,但是沒有人相信,因為他們地位懸殊。她的光芒太過于黯淡,黯淡到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覺得她配不上宋君彥。
唐恬記得她第一次做模特掙了幾千塊錢,雖然很辛苦冬天拍夏裝,拍了好幾期,凍得她感冒了好幾天,她收到工資的第一件事還是喜滋滋地去商場給他挑了一個領針。
幾千塊買不了什麽他平時裏穿戴的那些大牌貨,她挑了好久好久,總算選了個中意的。
那次是宋君彥的生日,她在他公司等了他好久好久才見上了他。
“你怎麽來了”
其實唐恬都沒仔細想過宋君彥每次看到她的神情,多少是透着點不耐煩的。
她只是騙自己,他一定是開會太忙了工作太辛苦了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所以才不喜歡她一直纏着他。
“生日快樂。”
那個領針她一次也沒見他帶過。後來有一次,唐恬幫他整理西裝的時候假裝無意地問了他一句領針去哪裏了。宋君彥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知道放哪裏了。
當時她什麽也沒說,只是仔細地幫他打好領帶。宋君彥後來補了一句,別為我買東西了,給自己買些吧。他也覺得她好像不大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喜歡買包包買衣服。唐恬沒有告訴他這不是用他的錢,而是她自己掙來的,她只是乖巧地點點頭應了聲,然後目送着他離開家去公司。
宋君彥其實就是喜歡她這點吧,不鬧不作乖巧又懂事。
舒曼語曾經和她說過,女朋友偶爾就應該作一作讓男人學會珍惜。
可是唐恬害怕啊,她怕宋君彥有一天就不要她了。
宋君彥喜歡什麽樣子的,喜歡聽話的,她就乖乖地聽話。
她再沒給宋君彥買過禮物。因為她知道宋君彥看不上她送的禮物的。
領針後來在抽屜裏翻到了,嶄新地泛着金光。
現在,唐恬把它一塊帶走了。
三年多以前她剛來宋家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卻也好像差不多。
原來這幾年的時光,什麽也帶不走。
唐恬癱坐在地板上,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的初見。
*
唐恬第一次遇到宋家的二少爺宋君彥便潰不成軍。
她從未見過那樣好看的少年。
月光下,少年站得筆直,俊美如神只。
目光對視,月光融于他漆黑的眼瞳,溫柔的星輝占據了她的蒼穹。
她永遠也忘記不了那一刻的感覺。
像是觸電般,緊張、激動、興奮,她吓得像一只驚慌失措的兔子,轉身就跑。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在花園裏拉小提琴。
他從黑暗中走出來,指出了她某個音節的錯誤。
唐恬羞紅了臉,轉身想要逃,卻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低沉,低音炮似的嗓音讓她瞬間繳械投降。
“跑什麽?”
他盛着笑,說不出地慵懶。
見小姑娘低着頭不言語,他又接着問:“我很可怕嗎?”
唐恬這才急急地擡頭辯駁。“才不是!”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
告訴他是因為唐家人不讓她見訪客嗎?
告訴他她是個私生女,三歲那年被母親抛棄丢在了唐家從此以後再沒見過那個女人嗎?
還是告訴他,她在唐家沒有人待見她。父親常年忙于工作,後母對她刻薄而又苛刻,哥哥很早就在國外留學很少交流,姐姐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連傭人都對她毫不客氣嗎?
她說不出來,一想到這裏她眼裏就湧上了一層水霧。唐恬搖搖頭,輕輕地抿着唇。
他似乎什麽都懂,那雙眼睛仿佛能夠看穿她的欲言又止。
“你叫什麽?”
“唐恬。”
再擡起眼,她清澈的瞳孔只容得下他一個人。宋君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半晌,笑道。
“原來你就是那個三小姐。”
他應該知道的是她的一些不好的傳聞。唐恬不知道他說的原來到底是還原了怎樣的她。但用腳指頭也能想到并不會是什麽好的形象。
比如私生女,這三個字像是一個要永遠将她定在恥辱柱上的利刃,時不時刺穿她的脊梁骨。
但他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得知她身份後看輕她。
他和他們都不一樣。
第三次,她早就知道宋君彥今晚會來唐家,那個晚上她在花園等着他。
她不會想到,就是這一天,她等待着的是某種不同的宿命。
像是某個默契和不成文的規定,他真的來了。
“蔣家和唐家都不錯,很适合做聯姻對象。”
談起婚姻的時候,他的口吻卻似乎在談論某種生意。
唐恬默默地聽着,心裏隐約有些感傷。那時候她已經開始明白她的心,她對宋君彥的朝思暮想,她對宋君彥的迷戀和少女情懷只敢默默地寫進日記本裏。
她從不奢望有一天能夠嫁給他。
“不過似乎他們都不大喜歡我。”宋君彥淡淡道,不帶一絲感情起伏的語調似乎并不把他人的喜好放在心上。
“要是娶你,唐家人應該沒有什麽意見。”
唐恬一愣,不敢置信地擡眸看向他。
少年湊近她,一股鋪天蓋地的薄荷香籠罩住她。
他的唇貼着她滴血的耳廓,噴薄的呼吸蠱惑人心。
“跟我走。”
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不過三個字,她便毫不猶豫地跟他走了。
這一走,就到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