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興許是昨夜喝了酒,又或者是動了氣折騰了一下,唐恬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覺得有很多很多事一下子全湧進了腦海裏,頭痛欲裂。

人人都說她倒貼宋君彥。她只記得那天的月色很美。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只要宋君彥的一個眼神肯定。

可他呢?他給她的只有無盡的落空和等待。

她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唐恬想要從地板上站起來,但是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下一秒,她跌坐在床上,眼前是沉沉的黑夜..........那一刻,她心裏想着,也好,睡過去吧。睡過去就不用再想着他了,不用再去糾結那些過往也不用再感到悲傷。

但有一點唐恬很确定,她從未後悔過她在這段感情中的付出,哪怕外人看來是多麽委曲求全。也許宋君彥不知道,她在對他好的這個過程中她也得到了許多快樂。她生來是被抛棄的一個人,從未知道自己還有愛一個人的能力。而宋君彥教會了她,她也是可以用盡全力去愛一個人的。

但是夠了。快樂是有限的。她終于清醒過來了。想要不被抛棄那就自己先走,四歲的時候她沒有選擇權,那麽現在她二十一歲了。誰也不是非缺了誰不可,沒了宋君彥她可以活得更快樂,更自我。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唐恬睜開眼,發現頭上蓋着一塊冰毛巾。

李阿姨在她不遠處的椅子上織毛衣。她的女兒在北方上大學,她說過那邊很冷,今年冬天要給她織幾件毛衣。唐恬有時候看着李阿姨就會在想,如果她是出生在一個正常的普通家庭裏該有多好。她家可以不富裕,但是她的爸爸媽媽一定是愛着她的。

她多麽渴望有人愛她啊。

“李阿姨.......”唐恬坐起來,覺得口裏渴得慌。

“哎呀恬恬你可算醒了,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李阿姨連忙過來,給唐恬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身後。

“剛才醫生已經來家裏看過了,給你開了點藥,你現在吃吧。”李阿姨倒了一杯溫水過來,一臉擔憂。“恬恬現在感到好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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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就着水把藥吞下,苦得皺起了眉。

“別擔心,我好多了。”

“你啊你。”李阿姨忍不住絮叨起來,“你說你鬧脾氣幹嘛折騰自己的身體!還收拾起行李來了。先生回來看到會多生氣呢!我已經通知先生你發燒的事了,先生今晚就會趕回來的。你們好好聊聊,你也別再和先生鬧別扭了。”

“我不是在鬧脾氣。”唐恬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李阿姨卻似乎一點也不信的樣子。唐恬也不再多言。她閉上眼睛,這一次她對宋君彥回不回來一點期待也沒有了。

因為一次次的期望落空是會累積的。她現在對宋君彥,只有失望。

這一夜過去,唐恬醒來後出了一身汗,燒果然退了。

宋君彥一夜未歸,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

唐恬心裏想,很好,和往常一樣。沒什麽稀奇的。

過去她生病脆弱的時候,他又在哪裏呢?

他甚至對她要離婚的傳話都沒有一點回應。

也許他根本就不信吧,還和李阿姨一樣,以為她在鬧脾氣。

李阿姨出去買菜了。唐恬坐在餐桌上給她留了個字條。

其實她現在最不舍的就是李阿姨了,因為她是真的待她好的。

這世界上待她好的人,她都會牢牢記在心裏。

唐恬走了,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沒來由的輕松。

她自由了。

*

舒曼語來接唐恬到自己家。

“你就帶這麽點東西?”舒曼語幫忙打開後備箱,見唐恬就背着個雙肩包,拉着個小型的登機行李箱,頓時驚呆了。

“嗯。”

“我知道你不愛花宋君彥的錢,可是你在宋家三年了,宋君彥就沒送過你什麽東西嗎?”

一路上,舒曼語義憤填膺。

“無所謂了。”唐恬看着窗外的風景,淡淡道。“宋君彥連一朵花都沒給我買過。”

舒曼語睨了一眼唐恬,幹淨的脖頸,光禿禿的手指,她素淨到一個珠寶都沒帶。

“真不是我說,誰會信你們去年就領證了啊。宋君彥連一枚鑽戒都沒給你買。”

既然唐恬要離婚,舒曼語也不介意給他們的破裂再添幾把火——她早看宋君彥不順眼了,仗着自己能力出衆儀表堂堂就高高在上的樣子。

唐恬完全有能力值得更好,更珍視她的男人。

“沒事,恬恬你現在好好在我家休息。以後我家就是你家!日後我們再好好規劃下你未來的路線,甩掉那個渣男獨自美麗不香嗎?發展自己的事業成為巨星不香嗎?其他聽話的小奶狗小鮮肉不香嗎?姐通通給你搞定!”

唐恬轉過臉來看着舒曼語那一副高昂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真好,她還有個這麽好的閨蜜。

在這個世界上,她也不是完全無依無靠的吧。

“不過你說,你就這麽走了。宋君彥會有什麽反應啊?”舒曼語打心眼裏好奇,甚至有點期待宋君彥生氣的樣子。

“他不會在意的。”

唐恬抿了抿唇。

這些年在一起,她了解他。

他根本不會在意她的離開的。

*

宋君彥去香港出差了三天,飛機剛剛落地南城。

他一坐進車,前排的阮思怡便遞過來一份資料。

“宋總,今晚西岳樓,七點有個飯局。”

“推掉。”

宋君彥翻了翻材料,随手放在了一邊。

阮思怡愣了一下。“可是今晚這個飯局挺重要的,我們的合作方陳總也會出席。”

阮思怡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個廢話,宋君彥難道不比她更清楚今晚的飯局有多重要嗎?

“我知道。”

果不其然,宋君彥皺起眉,摘掉金絲眼鏡揉了揉鼻柱,冷冷說道。阮思怡呆呆地看着他,她最喜歡宋君彥做這個動作,渾身散發着禁欲主義的超A氣息。他的确長得太好看了,是那種疏離的好看。可正是因為這份疏離,才讓人更加欲罷不能。饒是在他身邊工作兩年了,阮思怡還經常有心動的感覺。她倉促地低下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宋總今晚怎麽安排呢?”

“回家。”

“哪個家?”阮思怡眨眨眼,似乎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還有很多個家嗎?”

宋君彥擡起眼皮,徐徐淡淡地掃了阮思怡一眼,反問了一句。

阮思怡尴尬地笑了笑,心裏腹诽。

宋君彥在南城那麽多房産,誰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家呢。莫非是回宋家,可是他和宋家的人關系并不好。難道........難道是回唐恬那裏?

阮思怡想到這裏,心一下墜到了谷底。

一回來就要見她。以前都沒看他這麽急切。

“對了,那個戒指的事,後續你和sa接洽。”

“好的。”

阮思怡轉過身,掩飾住自己臉上的難過。

這次在香港之所以多停留了一天,就是去給唐恬挑戒指了。

鴿子蛋一樣碩大璀璨的昂貴戒指,阮思怡的指圍和唐恬差不多大,宋君彥讓sa把戒指戴上她手上參考。

如果這一切能屬于我該多好。這兩年,阮思怡不止一次這麽想過。當看着那枚奢侈的戒指在自己手指上,她更是被嫉妒燒昏了頭。

當時sa的眼神是多麽的羨慕啊。可後來發現她不過是個助理後,她們的眼裏就多了幾層玩味的笑意了。

阮思怡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只可惜宋君彥的眼裏從來就容不下她。但是阮思怡心裏安慰的是,宋君彥似乎也不待見唐恬。

可是現在呢?是否唐恬那樣一鬧,宋君彥就想着要彌補她呢?

他應該只是想彌補她而不是真的愛她吧?

阮思怡輕輕咬着下唇。

“阮助理。”

後排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卻總是能撩撥到她的心弦。

“是,宋總。”她轉過身,看向宋君彥,怕眼睛洩露出內心的情緒,連忙垂下眼簾。

“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阮思怡怔了一下。

她為宋君彥工作這幾年,他從未關心過她的私事。

她不禁暗自歡喜,語調也比往日裏更嗲了幾分。“很早以前有談過。這幾年不是在宋總身邊.......忙了嘛。沒有心思去.......”

宋君彥不耐煩地打斷她。“你談戀愛的時候,約會的話喜歡男生怎麽安排?”

“啊?”阮思怡想了想。“約會一般就是捧着鮮花,去餐廳吃一頓燭光晚餐什麽的吧。我覺得這樣挺浪漫的。”

“嗯。”宋君彥若有所思。

見宋君彥不繼續問了,阮思怡也不好再說什麽。她轉過身,莫名在心裏嘀咕,宋君彥知道這個做什麽?

過了片刻,阮思怡聽到宋君彥吩咐司機。

“小林,一會找一家花店停下車。”

他接着又吩咐她。

“阮助理,你去預約一家最好的法餐廳。”

阮思怡僵着聲音回複道:“好的,宋總。”

*

賓利車一路駛進了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區,宋君彥看着身旁座位上的一大束玫瑰花。

他本來不想挑這種紅玫瑰的,總覺得十分豔俗,不配唐恬清雅的氣質。但是花店老板娘一直熱情地介紹着,說約會挑這種紅玫瑰準沒錯。

算了,女人興許都喜歡這種東西。

宋君彥心裏想。

車駛入車庫,他抱着花下了車,一手用手帕捂住口鼻。

他對花粉有些輕微過敏,唐恬以前喜歡插花,後來他說他不喜歡後,她也沒再買了。

宋君彥知道,唐恬喜歡花,她是個生性浪漫的女孩子。

今天她收到他親手送給她的花,一定會很高興吧。

他想到一會唐恬會露出怎樣欣喜若狂的表情,心裏也不禁暗暗得意。

不等他把密碼輸完,門開了。

果然,她總是這樣迫不及待地等着他回家。

宋君彥的唇角揚起一個笑來。

迎接他的,卻是李阿姨焦急的臉。

“先生!你怎麽才回來啊!”

宋君彥的唇角一下拉了下來,眼神也跟着晦暗幽深了起來。

“怎麽了?”

“唐小姐,唐小姐她不見了。”李阿姨垂着頭,眼眶含着淚,擡起手擦了擦。“只給我留了個字條,讓我好好照顧自己........”

她一下收住了話頭,怕宋君彥接下來問她字條上還寫着什麽。因為那張字條除了讓她照顧好自己以外,沒有一句提及宋君彥的話。

“字條給我。”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已經足夠讓人膽戰心驚了。李阿姨連忙從圍裙裏掏出字條,小心翼翼地遞上。

宋君彥接過字條,眸色越來越沉。

他用力将玫瑰丢在地上,嬌嫩的鮮花一下被砸得花瓣四濺。那種期待落空的感覺讓他一下失了控。

宋君彥沖進卧室。

他不信。他不信唐恬真的會走。

宋君彥猛地打開她的衣櫃,他突然發現唐恬的衣服并不多,也沒有什麽奢侈品。

他總是讓她去買,但她卻總是要給他省錢。他不懂她為什麽和別的女孩那麽不一樣。

梳妝臺上的護膚品空空蕩蕩,抽屜裏她的內衣都帶走了,所有情侶的配套物也只剩下了一半。

他一眼瞥到了角落裏的垃圾桶,她以前買來讨好他的情:趣內衣都被攪碎了。她給他親手做的陶瓷手工作品都成了碎片。

他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一下打開了他的領針收納櫃。在一排排大牌奢侈品領針中,卻獨獨少了她買的那個單調簡單的金色領針。

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從他的生活中抽離出去。

仿佛這些年,什麽都沒發生過。她沒有來過,也沒有留下過什麽。

可是真的沒有留下過什麽嗎?

空氣中還彌漫着她身上的淡淡栀子香。宋君彥像失了魂似的一下坐在床上,在枕頭上發現了她的一根頭發。

他撿起她的頭發,拇指輕輕揉搓着,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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