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趙崇右手緊握着玉佩,擡眼對上蘇錦墨的一雙杏眸。她眼睫纖秾,随着呼吸而動的每下輕顫,都似蝶羽輕輕掃過他的心尖兒,又癢又麻,生出一種矛盾情緒:既想前進一步,卻又無端畏怯。

胸腔內是一陣猛烈的跳動!既而目光變得閃爍,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上輩子他為帝時後宮雖則充盈,卻都是臣工們争相塞進來的,沒有一個需要他去親自開口去争取去表白。故而這種事情,他的确不怎麽擅長。有些話幾字之差,便可能生出兩種況味,讓人誤會是舉止輕浮的登徒子。

畢竟他與蘇錦墨也才是頭回相見。

蘇錦墨見他手中握玉正在盤桓,亦是心跳不已!只是她的心跳與趙崇卻大相徑庭,完全是怕他開口,只盼着他快些打退堂鼓,打消蠢念。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見趙崇突然堅定了眼神,一副安心定志的模樣準備啓口。蘇錦墨心下一跳,所幸此時她的手已暗暗摸到了碧螺的小腿腹,就在趙崇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時,她的兩指用力一掐!

“哎喲!”一聲叫,碧螺一個機靈從廂椅上跳起。剛剛還昏迷不醒躺在那兒的人,此時已直僵僵的坐了起來,瞪着一雙堪比銅鈴的眼兒,一錯不錯的看着趙崇。

碧螺是在趙崇出現之前吓暈的,是以只記得遇到的那些劫匪,根本不知車內這個陌生男子是誰。就像盯一個怪物一樣盯了片刻,才忽地一驚,扭頭問:“小姐,這是那些劫匪一夥的?!”

雖然這個念頭碧螺不敢置信,但現實擺在她眼前:她們确實成功逃離了劫匪的魔掌。可那些劫匪怎會輕易放過她們?除非她們順利的打敗了劫匪!可是這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以她家小姐的足智多謀,劍走偏鋒,倒也不是不可能擄了劫匪的什麽頭目,然後以此做為要挾,從而帶着所有人全身而退。

碧螺瞧着眼前這男子鬼鬼祟祟,吱吱唔唔,便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測有幾分可能。

蘇錦墨強忍着心中笑意,暗道碧螺這丫頭猜得還真準!可不就是一夥的麽。

不過這種事情只能心下想想,面上卻不敢顯露。她清了聲嗓子,假意斥責自家丫鬟:“瞎說!這位公子剛剛可是救了咱們,還不快給公子賠罪?”

看着面前衣錦馔玉,儒雅清貴的男子,碧螺臉上的表情愈發複雜起來。這怎麽看也找不着練家子的痕跡,倒活像一只肥羊……他當真能打得過那些劫匪?

縱是不信,碧螺還是拱手行了個禮:“剛剛言語沖撞了公子,實屬不該,還請公子海涵,莫與我一做下人的計較。”

趙崇連忙道無妨,“路見不平,理當拔刀相助。”

之後他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之辭,直至發現車內只他一人在說,另外兩人皆不怎麽搭話後,他便住口了。心中感慨,這三個人的相處比兩個人可尴尬多了。

頓了頓,許是車內太靜,趙崇又問起:“對了,小姐說要探友,不知是在何地駐留啊?”

蘇錦墨笑了笑,心想若自己說遠些,難保他不會就勢說再同行一段,待到了地方再行換乘。于是不打算給他空隙鑽,道:“已與友人約好,就在關山驿碰頭,屆時公子恰好可在驿站換乘回京的馬車。”

見後話被堵住,趙崇只得恹恹的揭過此話題。

此去關山驿還有不足八十裏路,饒是山路崎岖些,滿打滿算也用不了三個時辰。眼看與蘇氏相處的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從指縫溜過,趙崇心如刀絞。

思量了會兒,他将目光落在碧螺身上,心道必須得将這個礙眼的支走,不然餘下的路程他只能打坐睡覺了。

可這畢竟是蘇家的馬車,他自是沒立場明着趕人,于是便想到了個迂回之計。他佯作舒展身子,一蹬腿兒狀似無意的将皂靴底踩到了碧螺的鞋子上,之後立馬收回,笑着半賠不是道:“碧螺姑娘勿怪,實在是這車內地方過于逼仄,容不下三個人。”

碧螺将腿收了收,笑着道無礙。

趙崇心下微堵,這種事換作誰家下人,也會道是自己不應上主子的車,識趣退去後面下人的車裏。可偏偏蘇家這丫鬟就這麽不開眼。他暗嘆,若是他身邊有個這麽沒眼色的下人,早就被他拉出去杖責了。

既然如此不上道,他也唯有點得再明一些。

趙崇掀開自己一側的窗幔,探頭向後望去,狀似随意道:“看着後面的馬車倒是駛得輕快許多,我們這邊一匹馬拉三人,看是有些承不來了。”

話說到這兒,碧螺再笨也聽明白了意思,他是恩公,自己是小丫鬟,那只能自己識趣的下車去後面。

可是碧螺都能聽明白的暗示,蘇錦墨更是早早就猜到趙崇的意思了。于是搶在碧螺開口前,率先櫻唇一挑,促狹道:“後面的車是我家小厮所乘,碧螺一姑娘家總與他們混在一起不太妥,若是公子不介意,也只有委屈公子了。”

她一雙眼狡黠的眨動兩下,倒把趙崇逼至必須高姿态的地步。

頓了好一會兒,趙崇腦中飛速思考,都未能思考出一個不失顏面的推辭話術。于是只得在沉默良久後,妥協的颔首,“無妨,在下過去便是。”

他才說罷,蘇錦墨便掀開幽簾一角,朝外大聲喚道:“馬夫,停車!”

馬車駐停,趙崇極其無奈的移往後車,車隊繼續前行。

碧螺早就禁不住好奇想問清來龍去脈,正好趁那礙事之人離開,向自家小姐問明經過。

蘇錦墨并不想看碧螺三寶他們認賊人做恩公的樣子,可若告訴他們劫匪就是趙崇派人假扮的,又怕他們這城府會露餡,到時将趙崇給徹底開罪了。于是只得忍着沒說,單把趙崇如何替他們解圍的事情說了說。

聽完,果然碧螺無比感恩,與三寶他們一樣将趙崇視為大恩人。唯餘蘇錦墨暗暗嘆氣。

兩個多時辰後,蘇家的車隊抵達關山驿,因着天色已晚,蘇錦墨便讓三寶交待下去,過會兒用了晚飯大家直接在此處投宿。

因着蘇錦墨的馬車是頭車,自然也是最先在驿堂中落座的。為了不與趙崇同坐,她有意挑了張緊鄰窗牖的小桌,她與碧螺正對臉兒坐着,又将外側多出的一張椅子挪至一旁。

不一時三寶和蘇府小厮們也入了堂中,在當中一張大案上圍桌而坐。

趙崇遲一步進屋,轉頭瞥見蘇錦墨那邊已無位置,心中略失落。誰知正這時,先前還不開化的那個小丫鬟,突然好似長出了顆七竅玲珑心,遠遠朝着他打招呼:“恩公啊,過來這邊坐~”

碧螺想法很單純,這種出行主子與下人的菜肴自是有所差別的,她是打小跟着蘇錦墨的,同吃同行慣了,小姐早已不拿她當下人看待。而趙公子是蘇家阖府的大恩人,若是日後京中有緣再見,老爺也是要以上賓款待他的。如今驿站用飯,怎能讓恩人屈居去與下人同桌?

故而小姐沒想到的,她這做丫鬟的理應幫小姐周全。

可碧螺也不知自己是哪裏做錯了,沖趙公子打完招呼後,笑眼望向自家小姐時,卻見小姐臉色陰沉的好似雷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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