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趙崇大步走近蘇錦墨的桌旁,不待已落座的二人說什麽,便自覺的轉身從鄰桌借了一把椅子擺好,坐在二人之間的位置上。
“驿卒,揀着你們最好的菜上!”趙崇反客為主的吆喝一聲後,才轉頭笑嘻嘻的望向蘇錦墨。
原本也正看着他的蘇錦墨,見狀連忙別開視線。可他還是開了口:“蘇小姐,你打算何時去拜訪友人?”
蘇錦墨的眼神飄忽了下,透着絲無中生有的心虛:“自然是明日。”
“那今晚是打算投宿在這間驿站了?”他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回蘇錦墨的臉上已有明顯的不耐,她懶得張口回答,只随意的哼了哼氣,發出聲悶悶的“嗯”。
趙崇咧嘴笑,這表情幅度引起了蘇錦墨的注意,她心中暗道不好,難不成他又要賴下來?于是忙解釋道:“行了一日的路,人困馬乏我們自然不宜繼續趕路,但是趙公子不是說急着回京?那公子大可在此處換乘一輛新馬車,夜路雖行不得多快,但公子可在車上小憩補充精力,待天亮時剛好到達城門,屆時再換乘一輛新馬車,又可趁着天亮繼續趕路,不日便可抵達京都。”
她難得對着自己說了這麽一大串話,趙崇本應是高興的,可這字裏行間卻處處透着要趕他走的心思。
他面色漸漸灰敗下來,最後只得颔首領了這情:“小姐說得是,的确如此最節省時日。”
聽他這樣說,蘇錦墨心中大安,忙轉頭吩咐道:“碧螺,你快去知會驿丞一聲,讓他提早備下馬車,用完了飯趙公子要趕夜路回京!”
“是。”碧螺起身,依命下去傳話。
蘇錦墨面上不自覺的浮起一抹釋然喜色,轉回頭看趙崇時,卻見他雙眼正一錯不錯的盯着自己,似乎剛剛一直未有轉移過。不禁心又是一提,迅速将視線劃離他的臉,看向正端着托盞前來布菜的驿卒。
驿卒邊報着菜名,邊将菜肴一碟一碟布好,待他離開,碧螺也回了。
碧螺先是在蘇錦墨身旁略做停頓,小聲禀報道:“小姐,我剛剛問過驿丞,說是沒有可供回京的馬了,需得等天亮才有。”
“剛剛來時我明明看到馬廄裏有兩匹的!”蘇錦墨不滿的說道。
碧螺接着解釋:“可是驿丞說,那兩匹馬也是剛剛行了遠路到此,未休息足體力。”
這下蘇錦墨無話可說了,正回身子時順帶瞥了一眼趙崇,見他老神在在的夾菜,似乎對這結果早有預料。
的确,趙崇不只早有預料,還親自拿五兩銀教會了驿丞這幾句。剛剛他之所以最後一個進來,就是辦這事去了。
如今蘇錦墨已不能再勸趙崇行夜路歸京,讪讪的笑笑,有些不情願:“看來趙公子只能耽擱一夜,明早再啓程了。”
趙崇假模假樣的皺了皺眉:“是有些誤事”,随即卻又很快舒展開眉心,顯露看開之色:“不過倒也無妨,早就聽聞關山景致不錯,夜裏觀星更是美如幻象。”
蘇錦墨尴尬笑笑,繼續夾菜,打算随便吃吃便早些回屋。一來補眠明日還要趕早,二來也好快些躲開這尊神仙。
匆匆用過晚飯後,蘇錦墨便起身辭別,“趙公子,我先回去休息了。”說罷欲轉身,又忽地想起什麽,駐足添了一句:“明日你我不再同路,公子起身便可上路,今晚就此別過,祝公子一路順行。”
這回說罷,蘇錦墨便直接提步帶着碧螺往二樓去,未給趙崇說話的機會。
趙崇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二樓回廊,這才扭回頭來悻悻投箸,許久後嘆出了一口氣來。
他雖早已想好繼續賴上蘇氏的對策,卻隐隐覺得這輩子的蘇氏與上輩子判若兩人。容貌自是一樣的明豔,讓人一眼難忘,可這性情……不知為何只保持着表面的客套,實際上卻是拒他于千裏之外!
雖說這一世的初遇與上輩子有所不同,可明明他還是做了她的救命恩人,怎的待遇就天差地別?上輩子她對他崇慕有加,每逢對視必面泛赧色,對他的提議也是一一順從。可這輩子她處處躲着他的目光,甚至還總想躲着他這個人!
才動了沒幾筷子的晚飯,因着蘇錦墨走了,趙崇自然也吃不下去。滿桌菜色擺在眼前,他卻起身離開。
趙崇的房間也在二樓,上了樓梯後卻與蘇錦墨不在同一方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他盤桓了下,鬼使神差的往右側蘇錦墨的房間方向走去。
她喜靜,故而特意挑了盡頭的一間。趙崇走到門前,擡手想叩門,卻又突然遲疑了,手懸在半空沒有敲下,只面上煩憂不退。
一氣之下他的确想當面去質問她,到底他哪裏讓她如此避之不及了?是他醜得令她倒胃口,還是他不善言談令她不舒服?可是旋即一想,他怎能如此沉不住氣?
他可是做過一世帝王的人吶……
冷靜下來,趙崇打算還是先回房去,一切按照自己籌謀的進行即可。然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裏面傳出影影綽綽的對話聲,他忍不住駐足湊前聽了聽。
“小姐,再怎麽說趙公子也是救了咱們的大恩人,您怎麽對他不冷不熱的?”椒紅一邊收拾着床鋪,将自己帶來的鋪襯給蘇錦墨鋪上,一邊有些不解的問着。
蘇錦墨拎着提梁壺正往杯中倒水的手頓了頓,眼神飄忽一瞬後急忙辯解道:“我哪有?對他還不是一路客客氣氣的。”
“小姐是客氣,可是這客氣的也太過疏離了。特別是剛剛用晚飯時,您都沒動幾筷子就起身走人,屬實有些下趙公子的面子。”帶着淡淡抱怨語氣的說完這句,碧螺将床鋪好了,便也到小梨木圓案旁挨着蘇錦墨坐,好奇的看看她。
看了一會兒,卻發現小姐怎麽也不肯看自己,碧螺隐約從中察覺出一種心虛的況味來。
碧螺眯了眯眼,露出一種隐約懂了的表情,伸手點着道:“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這回換作蘇錦墨不解的扭頭看她。
碧螺呶着嘴,有些賣弄的兜着圈子:“小姐平日待人謙謙有禮,這回卻如此反常,老爺常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錦墨不說話,就靜靜的看着她,眼風如刀。很快碧螺敗下陣來,不敢再吊胃口,嘻笑着問:“小姐是不是看趙公子清隽俊挺,又是您的救命恩人,所以芳心暗動,害羞了?所以才總躲着人家,故作矜……”
不等碧螺将話說完,一只手已擰上了她的耳朵!“好啊,你連主子都敢編排!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月銀拿得太多,想幫我爹減減負擔?”
碧螺一邊叫痛,一邊慌忙起身躲避,跑着求饒:“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蘇錦墨卻也沒有饒她的意思,追着她哈癢扭耳朵,就這樣主仆二人繞着圓案跑了幾圈兒。
而此時門外的趙崇已如醍醐灌頂,他恍然大悟,原來蘇氏對他看似不理不采,并非真的冷淡,而是姑娘家的矜持!
也是,他的确聽人說起過,這姑娘家與兒郎不同,越是遇見令自己心儀之人,便越是羞于面對,步步疏離。
趙崇轉身往自己房間去,路上咬牙,暗自怨責起自己來:怪他太急于求成,險些誤解了蘇氏的心意!果然男女之事不能心太切,需得緩行之,徐圖之。
他進屋打開窗子,看了眼外面景色。正是暮色初合,星垂四野,賞夜景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