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目送他送入洞房
目送他送入洞房
“花轎~起~那個三聲炮,咚咚那個響,驚天動地~”
迎親隊伍在門口吹着歡慶的唢吶,大宅門後的戲臺上唱着《擡花轎》,大紅花轎被人擡着,一颠一颠地來到大宅前。
神情冷漠的紅衣白發新郎官坐在高頭大馬上,淡淡看向花轎,眼神不善。
當時,他自雲頭上飄下來就覺察到不對。
安靜的鎮子被淡淡霧氣籠罩,仿佛陷入沉睡,和他在雲頭上和龍牙牙看到的場景一點不一樣。
招搖熱鬧的煙花柳巷,破開水面一直向前只留下一道水波的歡聲笑語的花船,以及憑欄招客的妩媚花娘們通通不見。
就連花樓下,人潮永遠擁擠穿梭在煙火缭繞炙烤食物前的小排擋也消失了。
一陣風吹過,紙糊的破竹燈籠在地上轉了幾轉,停在他腳尖。
眼前除了冷清破爛的街道外,什麽也沒有。
他擡頭看天,一半是灰蒙蒙的挂着彎月,一半是像小太陽一樣發耀着靈光波動的龍牙牙的本命宣花斧。
檀機明白,他此刻應是在心魔打造的蜃境的入口邊緣,處于真實和虛幻的過渡地帶,并未真正踏入心魔在凡人鎮制造的蜃境。
眼前荒涼的城鎮也不是真的城鎮,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真正被心魔控制的城鎮在這個障眼法後面。
至于如何進去,檀機并不擔憂。
他完全沒有猶豫地提步一直往前,街巷冗長,曲折沙沙作響的樹葉在耳邊,走在濃密的樹影裏像走在張牙舞爪的鬼怪影子裏。
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他在路中央停下,發覺這樣下去沒有辦法,随即放松緊繃的神臺,放任自己思緒松弛下來,不再對外界設防。
翹角屋檐下挂的羊角燈被風吹得搖曳,昏黃搖晃的燈光将他的眉眼照得明明滅滅。
随着他神識的松弛,一點模糊的聲音傳入腦海。
他用力抓住這點聲音,耳邊風靜了,樹影也停止了晃動,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清晰起來。
直到笑聲快要停止,他慢慢睜開眼睛。
不遠處的樹林裏一個身形曼妙的年輕女子身影即将溜走,在他睜眼時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停住腳步,媚眼如絲地看着他,手指微勾:“呀,是個小龍君。”
她從密林深處走出來,淡淡紅月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從腳到頭逐漸看清了她的模樣。
白色的挂耳長發,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紅色琉璃似的瞳,俨然是龍牙牙的模樣。
檀機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人。
看着她歪着腦袋,亮晶晶的眼睛半眯着,嬌嬌俏俏地沖他鬧:“你怎麽不過來呀。”
“你快過來呀,小龍君~小龍君快來抓我呀~來呀~來呀小龍君~來抓我呀哈哈哈哈哈哈,抓我呀小龍君哈哈哈哈哈~我在這裏,來抓我呀~”
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樣飛到眼前,素手執着團扇半遮面,露出半只眼睛含情脈脈地望着他,輕輕紮着眼神黏膩:“小~龍~君君君君——
“抓你大爺,捋直了舌頭說話!”檀機腦門上青筋直跳。
“君君君君君~~~~你怎麽這樣說人家嘛。”她眨了眨眼睛,嘟着嘴巴一邊說一邊倚上他胸膛。
“嘔”檀機表情扭曲地後退一步,“唰”地一下擡起手,利索地扭斷了她脖子。
化作龍牙牙模樣的魔物表情意外,死不瞑目地盯着他的手指,慢慢散做一團黑煙消失在空氣中。
檀機嫌棄得作嘔,召出一團水,清洗幹淨手指。
操了心魔他大爺,他是個性取向正常的龍。
一個男人裝女人惡不惡心啊!
竟然還想勾引他,雞皮疙瘩給他掉一地。
就算她長成龍牙牙的樣子,但龍牙牙什麽時候這麽油膩惡心過啊。
也不知那心魔怎麽想的,被檀機掐散後猶不死心,繼續凝聚成龍牙牙的樣子過來逗他。
有時候是即将溺死在河邊的弱小龍牙牙,檀機冷眼旁觀她溺死,死不透,他還會上去跳起來補幾腳。
有時是天上下刀子,歘歘歘把她戳成刺猬,他還會上去補幾刀。
檀機親眼看了她百八千種不重樣的死法。
頂着那樣一張臉,即便是知道那是假的,心态也差點被搞崩。
真是太煩了。
他現在只要看到龍牙牙這張臉,下意識就想掐死她。
他不知道這個心理變态的魔到底怎麽回事,又有什麽目的,都被他殺了千百回了依舊面不改色地貼上來。
但他知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不管心魔有什麽陰謀,他必須得進入幻鏡中。
這次心魔扮成穿粉裙的小兔妖,屍身倒在地上還未消散,金粉色的百花蛱蝶薄紗披帛在半空中飄然落下,蓋住了她的臉,像是凡人新娘蓋上了花蓋頭。
檀機難得在這時候分神,想到龍牙牙。
不知她蓋上蓋頭,是什麽模樣。
她總是古靈精怪的,天性不羁,蓋上蓋頭說不定會嫌蓋頭遮了眼睛,一把扯下來,龇着牙撕個粉碎。
看慣了她歡脫不拘小節的模樣,也不知她穿上隆重的禮服是什麽樣子。
這一想法只是劃過腦海,眼前的兔女郎屍身就散了,轉眼間,孤街上出現一隊蒼白臉頰高帽紅衣的迎親隊伍。
面無表情的紙糊轎夫擡着大紅色繡金色富貴吉祥多子多孫圖帳的大花轎,紅色的花轎和隊伍在陰冷黑暗的街道中特別顯眼,有一種不把人吓死不做休的美。
隊伍吹鑼打鼓,在百射之外擡腿消失,幾個落腳就出現在眼前。
身後,凄清的街道慢慢扭曲,城鎮原本的樣子在他眼前展現。
他擰着眉,手中紅纓銀杆長丨槍勾起轎簾,握槍的手一旋一刺。
這時,一陣風吹來,端坐在轎中,雙手疊放在身前的女郎頭上的蓋頭揚起,露出熟悉的陌生面容。
檀機愣了一下,手腕間的力道松掉,帶着濃煞的銀丨槍停在假龍牙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前。
只愣神這一息,花轎後面,凄清的街道便慢慢扭曲,沉淪在幻境中的城鎮真實的樣子在他眼前展現。
城門上下挂着彩旗和飄帶,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城中看着猴戲喝着花酒,城門口也擠滿了人,開心喊着新郎官怎麽還不過來。
假龍牙牙穿着合身的莊重嫁衣,豔麗得詭異的紅唇微勾,白皙手指頭輕輕摁上銀丨槍丨頭,并未用力就将鋒利的槍刃移開:“美人兒,再不走就誤吉時了。”
向來以殺證道頭腦簡單,能動手就不動腦,能揍人就不逼叨,特別不愛思考的龍,一時間陷入迷茫。
什麽意思啊?
怎麽突然就進幻鏡了。
他完全沒考慮過,是方才想到龍牙牙,被心魔察覺到了心底真正的欲丨望,才被鑽了空子進入了真正的幻鏡。
正好誤打誤撞,解決了檀機目前因為過于警覺而進不了幻境的困擾。
幻境入口就在眼前,為了進入幻覺,檀機并未去過多思考原因。
不管她有什麽後招,只要能進入幻境,一切都好說。
大不了進入幻境後他繼續殺她,一路殺過去直到找到心魔真身。
雖然知道進入真實幻境後,淪陷在欲丨望中的凡人城鎮會為心魔提供源源不斷的養料,心魔的力量将空前強大,但這裏并不是他一個人在戰鬥,還有先他一步追來的天兵天将們潛伏在凡人中。
檀機沒有糾結地收回銀丨槍,在假龍牙牙的注視下翻身跨上繡着鴛鴦鞍鞯障泥的紙馬。
假龍牙牙在花轎中拍着手,笑道:“好呀,新郎官有了,快快回去成親吧。”
檀機的衣裳變成了凡間喜事穿的狀元紅袍。
她縮回大紅花轎,轎簾瞬間落下,迎親隊伍進入城中。
“新娘落轎啦!”
喜娘的吆喝聲打斷了檀機的回憶,他環顧四周,灰黑色的透明霧霭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彙聚到大宅中心,這一路行來,他才發現低估了這裏的情況。
城中萬物邪念濃郁,足以養活十個邪劍仙!
而他信賴的天兵天将還不知被困在哪裏,反正在賓客中,一個也沒有看到。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起來。
但願還有如他般清醒的天兵天将能盡快趕來助他,不然他不敢保證一會兒會不會發生血洗新房的血腥事。
衆人簇擁着他進去拜天地,他隐約聽到一聲龍牙牙生氣的咒罵聲。
警惕地回頭,卻只見到落後半步,蓋着紗質大紅蓋頭被喜娘攙扶的假龍牙牙。
檀機皺着眉頭,心道是魔物的妄想迷惑他,讓他放松警惕的詭計。
真是卑鄙可惡下作的魔物。
未再多想,轉過身繼續接下來的流程。
這邊,龍牙牙眼見着檀機和那個頂着她模樣的假貨拜堂成親,心下怒火中燒。
這個臭心魔,敢搶她的男人。
這個臭男人,竟然認不出她的真假,和一個假冒她的臭女人拜堂。
氣死她了!
她一聲怒喝,正挽着袖子要去和他倆幹一架,就被身邊的心魔捂住嘴拽了回來。
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将他倆罩得嚴嚴實實。
心魔輕佻地靠在她肩上,手指勾着她鬓發打圈圈:“夫人,何故看見新郎官反應這麽大
“差點誤了人家洞房的大事。”
龍牙牙這才從盛怒中回過神,縮着脖子當鹌鹑,心底卻在暗罵。
曰你大爺,死變态。
這種場景放哪兒不變态,帶着姘夫來看伴侶出軌她的替身,這不管是放在牛頭人文學還是替身文學,都更炸裂好不好。
裝男人勾引女人不夠,還要裝女人強搶她的男人!
衆所周知心魔沒有性別之分,可男可女,只憑它誘惑之人的喜好而變動。
檀機被簇擁着往喜房走,心魔攬着她跟上去:“走吧夫人,去看看鬧新房。”
龍牙牙差點氣吐血,目光幽幽地看着被乖乖送進洞房的龍,拳頭捏緊了。
好啊,你這條臭龍。
她想到撿到他時,她就摸摸他大胸肌,吃吃他豆腐,啃一啃脖子,他就像個貞潔烈男一樣,死活不樂意。
現在跟着別人屁颠屁颠地就入洞房。
檀機被送入洞房,貼着大紅囍字的雕花房門被關上那刻,突然打了個噴嚏。
不知為何有種被惡霸盯上的如芒刺背感。
還有點出丨軌被發現的心虛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