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之二

之二

episode 5

竟然要補考。

灰羽心虛地端坐在部活的椅子上,虔誠地垂着頭咬着嘴,完全不敢擡起眼睛去看站在自己前面拿着自己的成績單,因為氣壓陰沉而顯得無比高大的夜久前輩的臉。

“列夫……”

“是!”

被叫到名字後立刻無比認真地揚起臉,已經感覺到背上出了一層汗。

嗚哇,夜久前輩的語氣聽起來太恐怖了。沒有人過來救救我嗎?!

“你是不是在想要是現在有人過來救救你就好了?”

列夫突然就被戳到了痛處,全身都像被吓到的貓咪那樣抖了個激靈,支吾其詞。部活室裏其他人覺察到夜久話裏山雨欲來前異常的平靜,都繃緊了身體放輕了自己手裏的動作,同時在心裏默默給列夫祝願了一聲。

“……啊……夜久前輩你怎麽知道……哈哈哈……”

列夫揚起一只手捂着後腦勺,正不好意思地笑出來,立刻就被夜久的目光吓得而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你給我嚴肅一點!”夜久“唰”地一聲用力甩起手裏的成績單,另一只手叉着腰就要把它怼到列夫的臉上,聲音逐漸大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補考的話會影響到暑假的特訓?!還有明明考試之前就已經給你惡補過國語英語還有數學了,你到底是怎麽……喂有人在敲門啊你們沒聽見嗎?”

突然就迅速轉向了其他人,用訓列夫的語氣訓到了他們身上。黑尾小心地賠着笑說着“我去開門”一邊在心裏慶幸着松了口氣。畢竟生起氣來的夜久真的太可怕了,要是現在能來個人緩和一下裏面的緊張氣氛就好了。

然而一開門就是之前那個被叫做安原的女生怯生生的臉。

啊……這麽弱的話好像不頂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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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下意識地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請問灰羽在嗎?”

黑尾正要接話,忽然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身邊冒出來的夜久截去了話頭。

“不好意思,列夫他現在沒有空啊。”

雖然夜久的臉上洋溢着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和善笑容,但這句話不管怎麽聽,都只讓裏面的人更加害怕了。

安原眨了眨眼,視線越過去順利地接住了裏面灰羽發來的“快點來救救我”的目光,餘光又瞥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前輩手裏的那張寫着灰羽名字的成績單,頓了幾秒,恍然大悟。

“啊,灰羽說他姐姐請我去他家做客,所以讓我今天和他一起回家……”

安原躊躇了一會,實在抵不過灰羽越來越強的悲慘的求救信號,只好硬着頭皮接了話茬上去。

夜久皺了皺眉,沉默了幾秒,最後嘆了口氣,轉身朝乖巧坐在椅子上的列夫利落地使了個眼色。男生立刻拎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收拾好的包迅速站了起來,笑嘻嘻地幾步并作一步跨出部活室的大門:“走吧走吧安原。”

“安原你真的每次都能剛好在我被夜久前輩訓的時候來救我欸!太厲害了!”

在公交上安原聽灰羽這麽誇自己,只覺得心裏有些五味雜陳。按理說她去找他的次數還真的不少了,如果每次都這樣,那他到底一天要被前輩們訓幾次啊?

看着灰羽苦着臉模仿前輩們說着“喂列夫你到底有沒有把我之前說的話聽進去啊”,安原噗地一下笑了出來。男生盯着她明媚的笑臉一下子驚異地叫出了聲:“啊,你笑了。”

“啊?”

“因為你今天好像一整天都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上午還有中午的時候我和你打招呼你都沒聽見。”

安原驚了驚,瞪大了眼睛。灰羽對着她耷拉下自己的眉毛,視線灰暗地朝下,“你今天是這樣的子的,然後剛才笑的時候是這樣子的”,說着大大地扯起自己的嘴角,眼神裏的得意倏忽都像白天的星星一樣從夕陽和煦的光線中掉了出來。

雖然女生并不知道他自己也在無意識地繼續逗自己笑,但還是莫名默契地彎起了雙眼。

其實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前幾天忽然有點靈感,所以心血來潮奔去畫室,結果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看到了好友大倉快畫完的擺在那裏的畫。

是用了半身暈映畫像法,深藍色的幾近發黑的背景和戴着金色勝利桂冠的銀發少年的側臉,緊緊抿着嘴,眼底有浮動着水波一樣的堅定。雖然安原知道畫的就是灰羽,但不知道為什麽隐隐覺察到畫裏的那種堅定不是出自男生,而是來自作者。

而且勾出的側臉輪廓和灰羽也不盡相像,更像是糅合了另一個女性氣質的變體。

在凝神觀察良久之後,安原敏銳地捕捉到了腦海裏一閃而過的猶疑。因為以前沒少畫過自畫像,所以對自己的氣質自然會熟悉一些。而大倉畫裏的那個女性的氣質,難道不正是她嗎。

為什麽在揉雜了她和灰羽之後,還要再加上那樣的眼神呢。

或者說,現在回想起來才會覺得奇怪吧。

剛開學時大倉說出了她聽到三班的女生在讨論灰羽那樣的話。但是安原深知她明明不是那種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去關心一個她毫不在意的人有關的言論。

從小時候開始,安原就知道自己的好友是那種想要什麽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人。

所以哪怕很多次明明大倉她自己也很想參加比賽,卻總是因為老師的幾句話就馬上放棄。要麽是說她畫的還不夠好,要麽是用名額不夠這種理由來敷衍。

然而她現在已經畫得夠好了。至少在安原看來,她這次用的畫法已經遠超她了。

那麽會有那麽一天,她能夠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坦坦蕩蕩地說出來嗎?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那應該是高興的事。

可是安原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害怕。她好像會預見到大倉會說出的話。不管是應了她的預見,還是沒有應她的預見,她都有擔憂。

擔憂的是大倉想要的東西和自己的會有沖突,而到那個時候她就沒辦法知道自己能不能作出讓步;或者,擔憂的是大倉說出口的東西,依然不是那個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episode 6

灰羽家裏非常幹淨,在玄關處換鞋時安原看着打扮整潔的男生的姐姐顯得準備充分地站在眼前迎接他們的時候,就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她要來才收拾得這麽徹底的。

結果列夫開口一句話就把自家姐姐的意圖暴露的比剛擦完的地板還锃亮:“哇,今天大掃除過了嗎?”

“你在說什麽呀列波奇卡,”愛麗莎依舊鎮定微笑,“家裏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

實際上心裏想的是——絕對、絕對不能讓女孩子覺得列波奇卡是個邋遢的男生,否則一定會敗壞剛開始的好感的。

安原跟着列夫進了裏屋,還未坐下,愛麗莎就已經端着芝士蛋糕和紅茶上來了,穩穩妥妥地放在茶幾上熱切地招呼她去吃。好在安原并不是那種容易拘束的人,對方越是熱情她就越是放松,最後比愛麗莎預料的更快融洽地聊起天來。

有戲。一定有戲。

愛麗莎注意到安原那望向列夫時就全然不同的眼神,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于是在把冰箱裏剩下的芝士蛋糕全都切好擺上來,把茶壺裏喝得差不多了的紅茶重新泡過之後就立馬起身,借口去買晚飯的食材就溜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在門口悄悄朝自家弟弟比了個大拇指,眼神示意“加油哦列波奇卡”。

收到姐姐示意的列夫偏了偏腦袋,思考了幾秒,猛然頓悟,從自己的包裏嘩啦啦倒出了學校裏的課本。

“吶吶安原,你成績是不是很好?”

“勉勉強強吧。”

“那可以幫我補課嗎?我要是補考再不過就沒法參加暑期集訓了,啊啊啊到時候一定會被夜久前輩罵死的。”

男生的語氣急切起來,驟然抓上了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揉着頭發。安原差點摔掉手裏的叉子。

“我的成績是班裏倒數來着……”

眼見着灰羽的眼神馬上就要失去靈魂,安原脫口而出:“之前都是小由幫我補課的。”

“誰?”

“大倉千由,也是美術社的。”

灰羽呆了幾秒,看來是完全沒有印象。安原再切了半塊蛋糕,拿起又放下,最後擡起頭道:“補課的話,排球部的前輩們不是也可以嗎?應該也會有成績很好的吧?”

“可以是可以,”灰羽的腦海裏驟然出現夜久前輩雙臂交叉威風凜凜地抱着胸分秒必争地緊緊盯着自己的畫面,還有黑尾前輩在一旁看着自己寫作業忽然吹了聲意味不明的口哨,以及研磨前輩一臉冷淡地坐在角落只顧着打游戲的場景,一下子就敗下陣來,額頭砸到了茶幾上,“壓力太大了。”

安原忙掏出手機安慰他:“那你等一等,我問一下小由,看她同不同意幫你補課。”

“不要。”

在很久過後,大倉的回訊才發過來。滿懷希望湊上前看的灰羽立馬又陰雲密布起來。安原惴惴的心情放下了幾分,轉而又忙着去安慰男生:“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以幫你補一下英語,這個我還是比較擅長的,但是其他的話我就完全不行了。”

額頭抵在茶幾上的男生沉默良久,忽然擡起頭像才想起來一樣:“啊我知道了,小由是那個一直和安原你走在一起的女生嗎?”

“是的!”

不知道為什麽安原簡直要替他冥思苦想之後“終于想起來了”的努力鼓鼓掌。

“喔她看起來和研磨前輩一樣,超——冷淡的。”

“她不冷淡的啦,”安原下意識地開了口,糾正了男生的印象,“只是看起來是這樣的,實際上人超級好的。”

灰羽苦了苦臉:“那我還是覺得安原你幫我補習比較好啦,我還是更喜歡你。”

“為什麽?”

“因為和你相處起來很輕松啊,而且你肯定不會因為我沒學會就罵我的。”

“嗯……我确實不會罵你呢……”

安原想起先前自己補習時被大倉訓得欲哭無淚的場景。

“是吧!?我果然看人很準,超厲害的。”

原以為給灰羽補習英語會是件很吃力的事情,甚至安原自己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沒料到意外得輕松。不過在外人看來兩個人的點都很奇怪就是了。

“可能列夫和安原交流的時候兩個人用的是同一種語言。”

夜久拿着男生的習題冊檢查的時候感嘆了一句,然後指着一道選擇題裏圈出來畫着奇怪圖畫的單詞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灰羽湊上前看了看,一臉得意:“什麽啊夜久前輩你連這都不知道嗎,是團結的意思啊,旁邊畫的就是這個意思。”

夜久和黑尾盯了半晌,最後黑尾皺着眉頭率先表示放棄:“這種外星人語言我絕對看不懂。”

夜久望着興高采烈的灰羽,嘴角揚起無奈的弧度:“該說是他理解能力很厲害,還是安原很厲害?不過總覺得他們兩個的腦回路和別人的都不太一樣。如果列夫不是真的蠢,那可能就是真的天才了吧。”

“……你想太多了。”

episode 7

在安原的補習下,灰羽的英語成績恰好摸到了及格線。而國語和數學則是在其他前輩們的鞭笞之下才得以通過。在補習的過程中,安原這邊愉快的氛圍和另一邊的慘痛形成了鮮明對比,導致灰羽總會時不時抱怨幾句“可惡,要是安原數學成績也很好的話就能幫我補習了”或者被訓得煩躁時會大喊“”要是安原的話肯定會講的更清楚的”,而使補習結束之後,黑尾還會偶爾拿這個來嘲笑灰羽。

“怎麽,如果是安原的話,會把剛才的球路分析得更清楚是嗎?”

差點就被猜中心思的灰羽一驚,氣呼呼地拿着球扔到推車裏,像和別人搶糖吃而沒搶過的小孩子一樣鼓着雙頰坐到了休息區。

“這小子,什麽時候開始這麽依賴安原了。”

“補習那時候就經常安原長安原短了。可惜安原的國語和數學好像也不好,否則那時候讓她把這兩門也給他補了,說不定考的還更好一些。”

“嘛,”黑尾朝灰羽扔去一個球,示意他趕緊停止耍小孩子脾氣過來繼續練,“畢竟和不同的人交流要用不同的語言啊。”

因為作品都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現在灰羽基本不用去美術社做模特了。在決定挑選作品送去比賽時,一向對拿獎頗有野心的安原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動退了出去。

“我還沒有畫完呢。這次我就不參加了。”

“你之前不是畫的挺起勁的嗎?”

社長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指的是有好幾次都撞見她在其他人走光之後還留在畫室畫畫的事。

“嗯……但是後來覺得畫的實在太差了,所以都廢了。”

“什麽啊,好歹還找了你想要的模特啊。”

驟然有前輩冒出一句略顯尖酸的話,立刻就受到了社長警告的眼神。安原像是沒聽懂對方話裏真正的意思一樣,仍然是抱歉地笑了笑,咕哝了一句“給大家添麻煩了”。

大倉悄然而迅捷地瞥了安原一眼,沒說什麽。

她又不是像安原那樣遲鈍的人,早就已經覺察出最近兩人之間關系微妙的變化了。

自從安原和灰羽熟絡之後,男生就經常來找她一起吃便當,讨論英語題或者随便聊些和排球啊集訓啊有關的事。有一次大倉看起來漫不經心地和她提了一句:“灰羽現在很煩人啊。”

安原聞言看起來很是驚異,異常困惑地思考了一會:“小由你覺得他很煩嗎?”

“我只是問你有沒有覺得。”

“那沒有喔。”

得到回答的大倉沉默了幾秒,最後開口道:“你們兩個是真的合得來。”

“有嗎?”

安原仍是困惑地搖了搖腦袋,金色的頭發随着微風飛揚了幾下。她盯着大倉看起來好像要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看到你的畫了。”

讨論結束,從畫室出去之後,大倉和安原走着,忽然冒出了這句話。

“啊,你是說廢了的那些嗎?”

“不是,是完成的那一副。”

“哪有完成的啊,都是半成品。”

安原言不由衷地搪塞了一句。

“本來就只有一副完成品吧。”

然而大倉完全看穿了她的意圖,并且迅速補上了後半句話讓她的借口無處逃遁:“Narkissos在夕陽的湖邊睡着的那一副。而且你畫的Narkissos看起來也不像是那個會自戀到抑郁而死的美少年。”

“小由你畫的恩底彌翁也不像是……”

安原讪讪地笑起來,卻又被好友迅速打斷了:“所以你為什麽不參賽?”

“因為我真的覺得畫得很爛……”安原嗫嚅着,“而且小由你不是被選中了,不是很好嗎?”

“我認識的安原萌從來不會覺得自己畫的爛。”

大倉的語氣淩厲了幾分,被堵住了話的安原的所有神情和動作都戛然而止,心下的不安迅速擴散開來,像墨水滴入湍急的河流,瞬間就被卷走消失,全都被更清澈更響亮的水流聲覆蓋了。

大倉望着安原有些局促的神情,淡淡開了口:“我對灰羽列夫沒興趣。你不要以為你去參賽了就會威脅到我。”

“我沒有這麽想,你本來就畫的很好……”

安原慌忙接上了她的話。

“那你就把那幅畫送過去啊。”

為什麽不像上次那樣,就算被說了名額不夠,還是以個人名義寄出了畫并且拿下了金獎。

“我不會送過去的,”安原驟然擡頭,直直地收住了大倉凜冽的目光,“我早就決定這次不參賽了。那幅畫我送給了灰羽。”

大倉沒有說出真正想要的東西,那她又何必說出來。

還是說,其實她們兩個想要的東西恰好是相反的?

“小由你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注意到灰羽了嗎?”

大倉驚了驚,仔仔細細瞧了安原怯生生的神情好幾眼,猝然笑了出來。

欸,為什麽小由就笑了?

“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

“因為你看起來對他很感興趣。”

“我對笨蛋不感興趣,”大倉猛然明白了她的顧慮,“還有,我一開始就只是奔着金獎去的而已。”

安原不解地捏緊了衣袖,撇了撇嘴。然而大倉看起來已經懶得解釋了:“你不要産生這種誤會,很麻煩。”

她自己都尚且不清楚自己畫裏那個恩底彌翁眼底的堅定到底是來自于她自己,還是來自于安原。只是在畫的時候,無意識地就這樣畫了上去。

就算安原畫了那麽多自畫像,覺得已經足夠了解她自己了又如何。自己看自己的時候永遠都擺脫不了一定程度上的蒙蔽,就好像安原她可能遲鈍到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那果決的一面。

但是如果從遲鈍上來講,她和灰羽還真的是有夠像。

大倉扭過臉去,苦笑了一聲。

episode 8

後來安原被大倉直截了當地問過到底喜歡灰羽那種單細胞生物身上的什麽東西,安原想都沒想就回答:“臉啊。我只是饞他的臉。”

大倉從鼻孔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哼,已經完全沒有去點醒她的意圖了。

雖然是這麽說着,實際上安原自己也隐隐感覺到有點不一樣了。

比如說在上公共體育課時恰好碰上了三班,灰羽想都沒想就自然而然地和安原一起行動了,還在女生夠不到籃筐的時候忽然麻利地把她提溜起來,吓得她尖叫。

“安原你真的好矮啊。”

一邊舉着女生還一邊一本正經地取笑她,聽起來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完全意識不到會造成什麽效應的話。

好在安原也不會介意這種話,還承認了灰羽說的就是事實,并且在課後兩個人開始嚴肅讨論究竟吃什麽東西能長高。其認真做筆記的樣子讓別人都嫌棄地避開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灰羽會對繪畫有興趣。有時候能看到男生一臉好奇地在素描課上發問,然後課後又跑去得意洋洋地給安原看自己畫的歪七歪八的線條,在受到女生“你一定可以成為現代畢加索”的稱贊之後還興奮了好了一段時間,逢熟人就問要不要讓未來的大師灰羽列夫替他畫一張畫像。不過他這種熱度并沒有持續多久,在被排球部的前輩們無情揭穿嘲笑之後,就果斷放棄了。

但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安原說出那句話竟然是真心的。從女生那裏反複确認了她的真實想法之後,夜久朝黑尾嚷道:“我就說了,笨蛋和天才之間可能只有一線之隔。”

“開什麽玩笑,那種亂七八糟的線條連狗都踩的出來好嗎?”

黑尾指着一臉不明狀況還試圖理解他們在讨論什麽的列夫,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能敗給不屬于一個星球的人。

只不過哪怕關系日漸親密,也完全不意味着告白漸進,何況還是兩個都不着調的人。

灰羽能夠一臉坦率地說出“我超級喜歡和安原待在一起的”,安原也能毫不嬌羞地說出“和灰羽一起玩很有趣的,能發現好多好玩的東西”。

然而到頭來,安原所說的“好玩的東西”,實際上只是兩只在草叢裏争鬥的獨角仙,或者是在別人看來一點都不像“有一頭豬在打滾”的天上的雲。

灰羽也始終不知道安原送給他的那幅畫是什麽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很好看,加上又是自己做的模特,就挂在了房間的牆上。

其實安原畫的睡着的Narkissos是那次她受邀去灰羽家做客,回程時男生送她回家,在公交車上靠着窗戶睡着了。

和大倉畫的戴着桂冠的恩底彌翁不同,她畫的Narkissos的柔軟的銀發上有兩個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又意外和背景以及畫調和諧的貓耳。

安原一直覺得灰羽是那種少見的會天然信任人類的貓咪,蹭着你的褲管喵喵叫個不停;豎起尾巴發起怒來也一點都沒有威脅,反倒是更可愛了。

然而有件事她從來沒說出口過。

在Narkissos照見自己美貌的那個湖裏,她勾出了自己的臉部線條。雖然最後用蕩漾的水波遮蓋過去了,但還是能隐約看出來一點。

不過像灰羽這樣線條粗大的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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