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之四/告白≠

之四/告白≠

episode 8

不要追究喜歡的起因。

有些或許是從單純的朋友開始一點一點深入到戀人;有些一見鐘情,從最初就只設想過做戀人的可能性;有些是幾面之緣,未達到朋友的程度,卻驟然産生了情愫。

是夏季七月的風,夜晚無聲喧騰的大海,秋季冰封雲朵的淺藍邈遠的天空,昏暗路燈下籠罩光暈的臉,睫毛上閃動撲簌的光線,偶然在陽光下露出的一小片肌膚,還是其他一切美好或者痛苦的名詞和形容詞。

晝神沒想過什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像風掠過,溪水流動,自然而然帶起緩慢的情緒。有些喜歡的意識可能是漫長的一瞬,有些卻要在剛開始的确定之後又否定。每個人都只擁有屬于自己的感官和幻想。想象力和語言可能會造成欺騙,卻也無法完全丢棄欺騙的浪漫和真誠。

從看到了比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喪失了客觀性。

欺騙不盡然就是欺騙。

在暑假結束的時候,小柏做了一個夢。

“我和其他一些人很狹窄的居民路上走過,那條路高低不平的,兩邊都挂了很多他們曬的衣服。天黑的時候從路上走下去一直到海邊,平靜得和湖一樣,遠處有紅色的鳥居。天空和海都是深藍的,海面有一點點亮光。那裏站了一個披着鬥篷的人,和我說只要能在這片海裏把自己淹死,他就會把我複活,然後讓我的一個夢想成真。但是我就只是站在海裏,看着其他人要麽開始游泳,要麽和我一樣只是站着,好像沒有一個人在嘗試把自己淹死。”

她給晝神發信息的時候這樣形容那個夢。過了很久之後晝神才發來回複,看起來好像是在溫和地笑着的語氣:“很奇怪的夢啊。”

小柏毫無思緒地慢騰騰地給躺在自己身邊的bobby順了順毛,過了一會才重新發出去消息:“是啊。”

她沒告訴晝神其實她覺得那片海就是他。雖然披着鬥篷的人并沒有明确地在夢裏提出一定會在死後把她複活,但她隐隐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她光是站在海裏感受到溫柔晚風和柔和的水流時就已經覺得無比平靜了——像是一種被深到近乎黑墨的藍色所馴服的平靜。

所以根本沒什麽必要非得把自己淹死在裏面了。

不需要死而複生的絕對新生。她早就在緩慢地剝落再生了。

和晝神待在一起很妥帖。第二學期開始之後,關于大學升學的三方面談也進展迅速。晝神和小柏的學習很忙碌。前者是為了報考醫學類專業,後者是為了拼命趕上前幾年落下的進度。夏天的花火大會有一起去看,不過關系也沒有什麽進展。好友見小柏在面對晝神鋒芒不露的腹黑時只會一言不發完全承認自己被欺負了一樣安靜又真誠地笑,再一對比馬上就會炸毛的星海,不得不啧啧稱奇,覺得小柏就是個性子被晝神準确拿捏還沒脾氣的二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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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帖是什麽東西?你那不就是喜歡被虐。誰會在和自己喜歡的人進度這麽慢的時候還這麽不慌不忙的?你說你除了剛開始覺得被他嫌棄而奮起之外,後來還做過什麽能推進進度條的動作嗎?”

“當然有啊,不是一起去看花火大會了嗎。遛bobby的時候也經常會遇到,一起聊天什麽的。還有上學期的那次補習,修學旅行時一起玩了一天,”小柏說着掰着手指數起來,“現在也經常會一起學習,經常在line上講話……”

“……那不就是單純的朋友。”

小柏頓了頓,仔細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可是為什麽我有時候覺得這些早就已經有了戀人的感覺?”

“……?……??”

确實沒什麽越軌的舉動,一言一行也很少有暧昧的時候。

但不知道為什麽,小柏逐漸湧現一種已經在戀愛的感覺,哪怕只是她單方面表過白。而晝神的妥帖就奇怪在處處給她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甚至可以清爽地卡在朋友和戀人之間。

還是說晝神這種人在戀愛的時候就是那種毫不扭捏自然而然一氣呵成的清爽?

小柏自己都有點糊塗了。好友張着嘴巴呆了兩秒才開口:“至少我知道他這人肯定和我們不在一個段位上。不過你都不緊張嗎,他好像挺受歡迎的,就沒見過別的女生和他表白或者送禮物什麽的?”

小柏依舊了想了一會,爾後搖了搖頭。

“……算了。反正馬上就是情人節了,你可以關注一下他收了多少巧克力和情書,或者是有沒有被人當面告白。”

雖然好友是這麽說了,小柏卻好巧不巧就在情人節那天發燒休了病假。

因為被提醒之後而開始有些緊張的小柏眼巴巴地瞪着手機屏幕上和晝神的聊天界面。男生在詢問要去她家探視的事,卻被拒絕了。小柏一看到鏡子裏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甚至還冒了幾顆痘的自己就洩了氣,實在狠不下心就這樣去對着晝神。

結果晝神真的沒有來。

半夜昏昏沉沉地睡醒之後,小柏又想起這件事。燒已經退了,腦袋仍舊是脹,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勁。新的未讀消息裏只有星海和好友發來的慰問,把她和晝神的聊天框擠到了下面。小柏盯着晝神的頭像看了好一會,失落完全占據了心髒。

“所以晝神收到了多少巧克力?”

小柏給夜貓子好友發了消息,對方很快就回複了過來:“我沒見着,這男人太隐蔽了。本來是想幫你去套話的,結果他就給我來了句’啊……有多少呢……’然後就笑着走掉了!!去問了他班上的人也都不知道。這人也太可怕了。”

小柏已經能想到好友在屏幕另一頭咂舌的樣子了。

因為燒才退,小柏的母親仍是給她請了第二天的病假後就去上班了。bobby悶在家裏,只有在晚上時才會被她的父親帶出去短暫地逛十來分鐘,所以很是焦慮,總是圍着小柏的床打轉。轉到最後就跳上床伏在她的被子上和她一起睡了,怎麽也趕不下去。

窗簾都拉上了,小柏一直睡到黃昏才醒,剛從被子裏伸出手去就被bobby濕乎乎的舌頭舔了舔。等她下床還未完全驅散空氣裏的寂寥時,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晝神發來的消息,詢問她醒了沒有。

小柏無精打采地回了一個單字。過了半小時不到,男生又發來消息。

“可以麻煩你開一下門嗎?身體可以下床了嗎?”

小柏猝然抖了個激靈。晝神的态度還是和往常一樣淡然,見到穿着格子睡衣蓬頭垢面的小柏也沒露出異樣的表情,只是提着一些東西禮貌地走進玄關,換了鞋在客廳坐下就一一攤開了紙袋子裏的藥和食品,語氣平淡溫和又言簡意赅地叮囑小柏該怎麽吃。

bobby從房間裏蹿出來。先是兇猛地吠了兩聲,然後才認真地嗅了嗅晝神,放下心跳上了沙發,把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腿上。

小柏心跳的厲害,一時有點慌亂,拿着燒開的熱水才想起還沒有把茶葉放進杯子裏,等拿起茶葉又發現還沒有洗杯子。最後還是晝神接了過去,自己泡了茶切了蛋糕端到桌上。小柏找了個借口閃進衛生間,迅速地刷牙洗臉。她只恨沒有時間洗澡洗頭,只能把自己那頭亂糟糟的頭發梳好,然後抓了只唇膏用力抹了幾下,結果還是扯了張紙又擦掉大半,抿了抿看起來更自然一些。

等她出去時才陡然想起自己還沒有換下睡衣。晝神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她,頓了幾秒才開口:“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還是回床上躺着吧。”

小柏擺了擺手:“已經沒事了,明天就可以上學了。”

“是嗎。不過臉看起來還是很紅。”

小柏聞言轉過臉,剛松下的神經又崩了起來。

這家夥肯定是故意的。

晝神看着她小小地鼓起了臉頰。小柏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每次在晝神突發奇想逗她的時候,她都會鼓起自己的臉,雖然臉上是笑着的。

于是晝神說了句“抱歉”就擡手摸上了小柏的額頭,一本正經地拿過放在沙發上的毯子和她道:“确實需要再躺一會。”

小柏莫名乖巧地蓋上毯子半躺在了沙發上,盯着坐在一旁的晝神有些忐忑:“那你要走了?”

“小柏你希望我現在走?”

“……沒有,”女生拽緊了毯子,“你可以留下來吃晚飯。”

晝神笑了笑沒有答話,過了一會才坦然開口:“既然希望我留下來的話,那昨天為什麽不好好說?”

小柏愣住了。

“哦對,我帶了其他禮物過來。不過你現在不能吃,等感冒完全好了才可以。”

小柏看着他從運動袋裏取出方方正正的用深藍色啞光紙包着的小盒子遞給自己,情緒和空氣一起停滞住了。

只要沒瞎,是個人都知道那是巧克力。

所以這算是本命巧克力還是友情巧克力?

還未等小柏思考出來,她母親就回來了,看到晝神略略吃了一驚。小柏從來沒有帶朋友回家過,更別提是異性朋友。

小柏夫人剛收回表情,晝神已經起身端正地鞠了躬打了招呼。而旁邊蓋着毯子的小柏不知道為什麽一臉迷茫。性格熱絡的小柏夫人回禮之後就立馬要留晝神吃晚飯,末了轉向自家女兒笑意盈盈:“久美子,這是男朋友?”

小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不是不是……”

如果是男友那倒好了。

小柏夫人應了一聲,一側身就迅速進了廚房關上了門。小柏忽然聽見重新坐下的晝神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句。

“诶,原來不是男友啊。”

話音剛落,就側過臉笑着朝她又補充了一句:“是這樣嗎?”

确實。有夠遲鈍的。

還是說是他做得還不夠明顯?

不。應該是有點過于小心了。

晝神想起情人節那天,為了不被別人——尤其是小柏或者小柏的朋友——發現自己的鞋櫃和課桌等地方被塞了多少東西,他都是在人少的時候迅速把裏面的巧克力和情書清理到運動包裏去。遇到當面表白的時候,竟然還主動開口,像朋友一樣談笑風生,邊走邊說着把對方不知不覺帶到沒有認識的人的地方。事後他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過火得有點可笑,畢竟有個女生被他的話繞着繞着甚至還忘記自己是來表白的。

先前也是,低調謹慎地處理一切告白。而這個出發點只是因為他覺得如果被小柏知道可能會心情不太愉快,在以後的相處中留下疑影,或者打起退堂鼓。

他只是不希望讓小柏覺得不安。動機單純,立意簡單,毫不多餘。

但是聽到小柏朝她母親否認的時候還是有些失望。果然不明确告白的話是不行的啊。

晝神望着越來越茫然的女生,聽她沉默許久後才吐出困惑的三個字:“不是嗎?”

晝神笑起來,忽然覺得這樣也挺有趣。

“是嗎?”

為什麽非得要告白。現在的生活他就已經覺得很好,小柏也是。

并不是所有事情一定要有或者能夠有清晰明了的肯定結局。只要已經懷有那樣的心情,能走多遠還不是兩個人一起說了算。變故總會有,而現在需要的只不過是現在的輕快和熱愛。

只要知道他現在喜歡小柏就已經足夠了。牽手和接吻都只是日後的事。哪怕明天,也是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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