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之四/騎士
之四/騎士
episode 7
初夏仍是見不到太陽,陰雨連綿的天氣持續了一個月之久。長谷川站在文學院門口等赤葦下課時,天空的稀薄陰雲才剛剛散去,露出一小點太陽來。
長谷川照到玻璃大門上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穿着的顯得平易近人的白色風琴褶連衣裙和紅色木質後跟小皮鞋,加上垂在身後的用紅色發繩纏起來的單支麻花辮,完全不像平日裏寬松西裝褲裹着襯衫下擺,走路都能帶起一陣風的長谷川。
從衣櫃裏翻出這條裙子的時候的第一反應是“顯得挺鄰家女孩一樣溫婉的,如果紮個麻花辮的話會看起來很年輕吧”。
于是就這樣打扮着,順便去交掉了老師派下的小論文。當時從醫院逃回來的本多也在辦公室,看到她這副樣子,一出門就對她吹了個口哨,作出流裏流氣的樣子:“請問你是哪裏來的長谷川小妹妹?”
長谷川對着她聳了聳肩:“偶爾這樣穿也挺好的。”
“是啊,”知道她今天要和赤葦一起去神社的本多故意對她露出挑釁的笑容,“看起來比赤葦還小。”
不小心被戳中了一點小心思的長谷川笑容燦爛:“偶爾不說話是不會死人的,小早華。”
在去神社的路上長谷川注意到赤葦幾次三番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加上先前她在文學院門口時受到的其他認識她的人對她的特別的矚目,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有什麽奇怪的嗎?”
“啊……不是,”赤葦驚了驚,語氣溫和,神情還是沒什麽變化,“這條裙子很好看。”
“平時的衣服不好看嗎?”
“平時的也很好看,只不過是風格不一樣的好看。”
赤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像談論天氣一樣說出了這句話。長谷川扭過臉去,在心裏輕哼了一聲。
該慶幸你逃過了一劫,赤葦。
本多推薦給他們去的神社似乎有些可疑,圍着他們轉的一個巫女一直在給他們推銷戀愛護身符,擾得長谷川幹脆直接買了兩個才得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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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裏種了很多樹,都長的高大,有四處亂跑的小孩子在學蟬叫,或者是跳格子玩。長谷川和赤葦順帶逛了一圈,等再回到門口的時候天邊已經有耀目的夕陽從潮濕的雲朵後鑽出來,把上着紅漆的神社照上了一圈溫柔的光輝。長谷川替本多去買消災的護身符時,赤葦跑去買神社另一邊在賣的神明飯團。
母親忽然打來了電話,長谷川接起時入耳的第一句便是“你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嗎,有知子”,話裏毫不掩飾的責怪語氣讓她心下一緊,莫名聯想到自己上午剛交給老師的那篇小論文。
說起來,那時候怎麽就忘記老師和她母親是老相識了,所以才會忽然找到她給她私派任務吧。畢竟如果做得好并且以後還有升學意願的話,可以比其他沒做過這種小研究的人更有被推送上去的優勢。
“你最近是不是參加了一個項目?做得不太好吧。而且我也聽山下老師說了,你前兩次的比賽結果也很糟糕。”
長谷川捏緊了手機,低低道了聲歉。
“既然參加了就要好好做呀,否則就是在給人家添麻煩。”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長谷川盯着手機屏幕慢慢自動熄滅,在心裏嘆了口氣。母親早就已經挂了電話,最後的那句“不要讓我們失望”的叮囑像黑下去的屏幕,幾乎把她的呼吸都要掐滅了。整個人掉進了永無止境的黑色海洋,永遠在往前拼命奔跑,永遠看不到光亮。
有小女孩哭起來。長谷川滞了幾秒才回頭望去,看到一個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女孩子在被周圍幾個男孩子欺負,嘲笑她長得和她手裏的洋娃娃一樣黑。長谷川跑過去,把那群男孩子哄散了,結果有個男生在逃跑之前還一把搶過小女孩手裏的布娃娃,用力地往樹上一扔,然後朝長谷川惡狠狠地做了個鬼臉,大叫着跑開了。
長谷川差點氣得要把他抓回來揍一頓,好在還剩有最後一絲理智。她看了看被扔在樹上孤苦伶仃地吊在上面的娃娃,找了一根棍子捅了捅,始終沒能讓它掉下來。
“好啦,不要哭了,我會爬上去給你拿下來的。”
長谷川嘆了口氣,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聽到這句話的小女孩這才擡起淚涕橫流的臉看了她一眼,抽抽噎噎說不清楚話。
“可……是你……穿得……是……是裙子……啊。”
長谷川皺着眉,仔細聽了好一會才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麽。
“穿着裙子就不能爬樹了嗎?你們東京人真奇怪欸。”
然而雖然說出了帥氣的話,長谷川一腳蹬上樹之前還是四下望了望,确定赤葦還在等待飯團的制作以及周圍沒有認識的人之後才快速抱着樹爬了上去。只是已經太久沒有爬過樹了,好像有點生疏,以至于鞋子在樹幹上刮蹭了好幾下,長谷川幹脆直接脫了鞋子赤着腳上陣了。
好在現在神社裏人不是很多,沒多少人注意到她。就算是注意到她的也頂多是多看了兩眼就走了。長谷川站在最粗壯的一根樹幹上,伸出手去夠到了那個娃娃,一把拽了過來。
啊,長得好奇怪啊這個娃娃。
長谷川看到娃娃的第一眼不由自主地在心裏感嘆了一句。樹底下忽然哄鬧起來,她往下一看,是之前那群男孩子跑了回來,抓起她掉下樹下的鞋子就跑走了。在等着她的那個女孩子要撲上去追他們,結果直直地摔了出去,最後只抓到一個男孩子的褲管,替她追回了一只鞋子。
長谷川還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樹上。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她甚至都還沒從看到那個長相奇怪的娃娃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也還沒有從剛才母親的那通電話中恢複過來,所以情緒低沉,連反射弧都變長了一些。
緊緊抓着她一只鞋子的小女孩仰起臉來看着她,嘴角向下撇了撇,又哭了。
東京的小孩子,真的好奇怪,怎麽還怪愛欺負人的。
長谷川慢慢下了樹,把娃娃塞回給小女孩。對方一手捏着娃娃一手提着她的鞋,抽抽嗒嗒地和她道歉。長谷川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懶腰,蹲下去取出紙巾給她好好擦幹淨了臉。
“有什麽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錯。”
小女孩睫毛上還挂着淚珠,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不要把錯推到自己頭上來啦,那樣會活得很累的。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抓回一只鞋子哦。”
長谷川從她手裏取過自己的鞋子,催促她快點回家,自己則直接走到臺階邊坐了下來,重新穿上了襪子。還好當時襪子放在她的口袋裏,如果她為了省事也直接塞進鞋子的話,那才可能會迎來最糟糕的一天。
只是赤葦不知道去哪裏了。長谷川往飯團鋪望了一眼,沒有瞧見他。
看來本多和之前的那個巫女說的沒錯,她最近的運勢是真的很差。
人一旦陷入困境,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怨天尤人。只是如果把自身的不幸和錯誤都完全歸于運勢的話,那才是最糟糕的事,因為對自己毫無責任心。
但是又如果把所有的失敗都歸因于自己,也确實很累啊。為什麽她非得要這麽活着呢?
不過不管怎麽說,最近重買鞋子的頻率也太高了。
長谷川自嘲地笑了笑,托着下巴盯着天際垂下來的正燃燒熱烈的火紅夕陽,有點被強烈耀眼的光線刺到,眼眶一下子濕潤起來,思緒慢慢就飄走了。
微風掠過的時候,長谷川忽然清醒過來,看到赤葦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面前,手裏提着另一只鞋子。
長谷川輕微地“啊”了一聲。還未等她做出反應,男生已經徑直蹲下來,替她把鞋子穿上了。長谷川有些不自然地往回縮了縮自己的腳,刻意用上了嘲笑的語氣:“你在做騎士嗎,赤葦。”
“抱歉。買飯團的時候剛好看到了。”
還是言簡意赅地一句話就說清楚了,然後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把飯團遞給她。
“那看來你也看到我爬樹了?”
“嗯。前輩你爬樹沒有以前那麽熟練了啊。”
赤葦輕笑起來,惹得長谷川看了他好幾眼,一句“說的好像你見過我以前的樣子”剛要出口,猝然想起什麽,又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幾秒。
“咦……啊……赤葦京治,是那個赤葦京治?”
“是。”
“啊我想起來了,連捕蟬都不會的那個赤葦京治。”
“确實連捕蟬都不會。”
“還有一件外套在我那裏。”
“好像是有那麽回事。”
長谷川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那為了感謝你,這三個都送給你吧。”
長谷川把剛來神社時買下的那兩個戀愛護身符和另一個剛才買的消災的護身符都放進了赤葦的手心。
“一個是消災的。至于剩下兩個,你要是有什麽喜歡的女孩子的話就可以送給她啦。”
赤葦頓了幾秒,拎起其中一個戀愛護身符看了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無奈地低聲道了謝,把它們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兩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那群小男孩又跑了出來,瞅見坐在臺階上的赤葦,忽然發出一聲驚叫,然後迅速地做鳥獸般散得無影無蹤。長谷川呆了兩秒,朝赤葦轉過臉去問道:“你做了什麽?”
男生不置可否,眼神無辜地回望她:“什麽也沒做。前輩。”
他看着長谷川站起身,走起路時腳步輕快了幾分,好像有些高興的樣子,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輕輕地躍動起來。
先前看她爬樹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長谷川其實還是那個長谷川,只是被一時的枷鎖束縛住了。而她內裏真正的光從來都沒有變過。
episode 8
本多的生日是在公寓裏過的。她把所有家具都挪動了位置,騰出一大塊空地來布置生日派對。在她興致勃勃地搬動東西的時候,橫山捏着抹布和拖把裏裏外外忙個不停,還拿了個大箱子來收拾雜物,像是要趁這個機會把沙發和櫃子底下的灰塵都好好清除一下。長谷川坐在廚房裏泡咖啡,還變着花樣替本多剪了很多布置的彩紙出來。而其他一些關系比較親近的後輩們則爬上爬下地布置客廳,擁擠着吵吵嚷嚷。
能夠把周圍的人都使喚起來,讓他們都心甘情願地圍着自己轉,也只有本多有這樣的本事了。
長谷川喝着咖啡望着客廳裏慶祝新年似的景象。不知為何赤葦也被叫了過來,正在幫橫山一起打掃。僅僅只是為了一個晚上不到十個小時的派對,就這樣興師動衆。倘若是長谷川,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在她成人那一年的生日,母親罕見地帶回一個蛋糕,家裏三個人圍着桌子把它分吃掉了,連蠟燭都沒有好好吹熄。除了這一次,她從沒有慶祝過生日。更誇張地說,她是上了高中一年級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具體時間的,以往只知道是在十月。就算學校裏填表格,填到出生日期那一欄,她也都是胡亂寫個數字上去。
長谷川的生日其實只比本多晚了兩周,但沒人知道。即便有人問起來,她也打着哈哈随口一句“啊,生日嗎”搪塞過去。倒也不是沒羨慕過別人過生日時候其樂融融的景象,但真要輪到她這個從沒經歷過這種氛圍的人來做主角,反而覺得自己會手足無措,甚至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
說到底,其實她從來都不怎麽習慣做主角。站在聚光燈下被所有人都注視着,撐出有些燦爛并且溫和的放松笑容,并不是她真的想做或者說喜歡做的事。之所以這麽做,只是因為她必須這麽做。
所以有本多在的時候,長谷川很樂意站在她身邊做一個配角。本多的存在為她退回自己的小世界稍微休憩一會提供了極好的良機。
“聽本多說,長谷川前輩你的生日只比她晚了一會?”
橫山抱着一箱滿滿當當的垃圾放到廚房準備開始分類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句。在稱呼自家表姐的時候一直都橫沖直撞的,只有對着長谷川的時候才每次都會畢恭畢敬地加上“前輩”兩個字。長谷川替她和赤葦倒好了咖啡,招呼他們坐着休息一下。
“我的生日嗎……其實我自己也不太記得,因為從來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一般只要說出這句話,提出問題的那個人就會點點頭,自然地扯開了話題。畢竟大家本來也就只是随口一問。
橫山有些将信将疑地望着她,倒是毫不掩飾她的驚奇。赤葦已經摘了防塵頭巾和圍裙坐下了,捧着咖啡杯,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看得出是在仔細聽她們講話。
“從來沒有慶祝過?也不會吃蛋糕嗎?”
“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怎麽喜歡吃甜食吧,所以也沒很在意。不管有沒有慶祝,其實對我來說都差不多啦。”
“但是不管怎麽說,總會覺得生日那一天要吃蛋糕,或者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是像儀式一樣的事情。”
橫山略略歪過腦袋,沖着長谷川笑了笑。
“如果想要儀式感的話,其實随便挑選一個日子也是可以的。像是心情特別好的值得紀念的一天,或者是和男朋友确認交往的那天。一年三百多天要怎麽過,在一定程度的可控範圍內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的嘛。”
“真的嗎,”橫山盯着長谷川盈着笑意的眼睛,嘴角勾了起來,“聽起來倒是不像勉強的話诶。”
“怎麽可能會勉強呢,都是實話啦。”
長谷川又應了一句,末尾的語調有些可疑地上揚了。她自然而然地轉過臉,像是要尋求支持一樣,對着赤葦道:“是吧,赤葦?”
忽然被點到了名字的男生擡起眼睛,注意到她暗淡了幾分卻沒有自知的眼神,便點了點頭,語氣認真:“挺有道理的。”
本多邀請的人從外院和文學院,一直覆蓋到了平時毫無聯系的理工學院等等,基本都是一些社團的部長。好在她對自己公寓的空間尚存幾分自知之明,沒有讓它被超出容納能力的客人的數量給擠爆,人數剛好控制在了“每個人都能有半米不到的自由活動的直徑範圍”。
橫山向來不喜歡太吵鬧的地方,所以一到後半場就偷偷溜走了。長谷川深感疲憊,和另一些正在暫時休息的人坐在長沙發上,撐着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其他人玩游戲。
後半場的燈光有些昏暗,尤其是她那裏的休息區,只能模糊照得人臉。到了這個點,即便是長谷川也開始無法理解為什麽本多還能夠精力充沛地在不同的人之間周旋。她看着她一累就撲到古森身上,像個小女孩一樣撒一會嬌,等直起身時又活力滿滿了。
果然是因為戀愛吧。
長谷川撐着一邊的臉,嘴角浮現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笑,甚至她的視線莫名其妙地掃過了人群,仿佛下意識地想要找些什麽一樣。最後即将在赤葦身上定住的時候,男生也驀然擡起頭,用他的視線抓住了她的視線。
長谷川心下一驚,腦海裏浮現的反而是本多和古森在一起時四周都散發着甜蜜卻不生膩的泡泡的樣子。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陷入戀愛時也會是這樣的狀态。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前幾任男朋友和她分手的理由都是大同小異的“感覺和你在一起并沒有什麽在戀愛的感覺”吧。
真是奇怪啊。如果真要說理由,大概是因為她真的沒有那麽喜歡那些人吧。所以她自己在和幾任男友在一起時,也幾乎沒怎麽有過小鹿亂撞的感覺。
長谷川一邊想着,一邊裝作自然地對赤葦笑了一下。男生也輕笑起來,站在人群裏,朝她微微颔首。
接近黎明時,鬧得精疲力盡的狂歡人群都累趴下了,三三兩兩地仰面朝天,要麽躺在沙發和椅子上,要麽就直接睡在了地毯上。雖然如此,仍舊有人不知疲倦地睜着眼睛,在光線更明亮一些的地方捧着咖啡杯說着話打着趣。長谷川在赤葦直接坐在沙發扶手那一側的地上的之前就已經對着那一側,頭枕在一只靠在沙發背上的手臂上半夢半醒了。過了一會,她又挪了挪身子,讓自己更深地陷入軟沙發裏,又往前靠了許多,蜷得更緊了一些,另一只原本自然垂下去的手臂也放到了扶手上,往扶手外側垂了下去。
正在考慮幾點開始收拾公寓比較合适的赤葦的耳朵蹭到了長谷川的手背,側過臉看到她睡着的樣子,起身找了一條毯子幫她蓋上了。長谷川睡眠極淺,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覺也會非常敏感,所以在毯子窸窸窣窣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是依舊困倦得懶得動彈。她嗅到了赤葦身上的氣味,感覺到他正在替自己蓋毯子,不知為何竟然泛起一陣微小的羞澀。在赤葦重又在原地坐下之後,長谷川偷偷把臉埋了起來。
她的手背感受到了赤葦的鼻息,像微風拂過垂進水裏的楊柳枝條,直接從心底開始發癢。長谷川逐漸清醒,意識一點一點回來,藏在曲起的手臂裏的耳根有些發燙。
明明只是一個小後輩而已,而且在不久之前還是個連捕蟬都不會的禮貌到令人覺得不爽的小矮孩,竟然突然就變成了一個男人。
長谷川胡思亂想着。坐在木地板上的赤葦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只是還以為她酣睡着。她的手垂在他耳邊,仿佛在對着他的耳畔說着“快點來握住我”的話。那陣氣息如波濤拂着耳朵,令他心底發癢。頓了幾秒,他盯着前方牆壁上昏暗的燈光,不自覺地擡起手去輕輕握住了長谷川的手。
長谷川完全清醒了。
有千萬只蝴蝶在胃裏飛舞着,好像會飛出她因為吃驚和喜悅而微微張開的嘴,把整個客廳裏的人都抹去了,只剩下她和赤葦兩個人。長谷川的心髒猛烈地跳動着,指尖反而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起來。她不知道赤葦有沒有察覺,卻也還是悄悄地,大氣都不敢喘地,一動不動地,小心翼翼地反握了一點點他的手。
赤葦察覺到了。他略略睜大了眼睛,試探性地輕聲叫了一句:“長谷川前輩?”
長谷川沒有答話。過了半晌,仿佛做完了一個夢要翻身似的,赤葦聽見她發出在睡夢中的困倦的呢喃聲,卻是把他的手又握得又緊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