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南南,是你回來了嗎?”這道聲音響起後,衆人圍繞着的門緊接着被打開,一個老太太拄着拐杖探出了頭。
阮南趕緊走上前扶住老人,把人重新塞回屋裏,“奶奶,你先別出來,好好在家裏待着。等我把外面的事情解決完了,再回來叫你,那時候你再出來,好不好?”
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一下抓住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唯有顫抖的手表達着老人的慌張,“南南,聽話,你別跟你那沒人性的媽待在一起。不管她怎麽在外面鬧,只要我們不理睬她,她一個人也鬧不了多久。你媽從來不幹人事,誰知道她這次來,又要怎麽禍害你。”
但是無視劉華青這一套方案顯然是不行的。
阮南了解劉華青的性子,如果不順着她的心意,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如今,劉華青知道了他的住處,如果不把這個女人弄走,以後的日子怕是很難平靜了。
阮南拍了拍老人的手,沒有解釋太多,只道,“奶奶,別怕。你相信我,我會把事情好好處理完的。”
老人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布滿在眼睛周圍的皺紋全都擠在了一起,眼睛裏隐約有淚光閃現。
她十分心疼這個撿來的孩子。
不論阮南怎麽說,老人都依舊沒舍得松開手。
阮南只得掰開奶奶的手,用手擦去老人的淚水,“我都長大了奶奶,你放心,她傷害不了我的。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講完這些,他掉頭就走。
老人跟着走了幾步,但害怕自己出去會給他添麻煩,只好又停下來,一個人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阮南對着旁邊那個還在舌戰群儒的男生道,“白景舊,這裏不用你管,你先去我家裏幫我照顧一下奶奶。”
“什麽鬼?姓阮的,你使喚人越來越熟練了是吧。”白景舊一只腳都要踏進家門了,聽到這話只得把伸進去的腳退回來,重新把門關上,“老子可是才下夜班,連覺都還沒來得及睡,你就開始使喚我幹活,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我今天幫你這麽大的忙,你以後不請我吃一頓好的,都對不起我為你操勞的這份心。”
阮南見他走過來,一腳給他踹進屋裏,半句話都懶得開口講。
白景舊把在門口站着不願走的老人推回客廳坐着,然後自己捂着屁股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口繼續觀看風向。
生怕自己好兄弟受一點欺負。
一旁看戲的人見兩人原來是朋友,又開始嘲諷起來。
“原來他們倆認識,我剛還在疑惑,這位突然出現的人怎麽會幫着一個沒有孝心的人說話。畢竟大家都有父母,所以正常人看到有父母被親手養大的孩子欺負,第一反應肯定是唾罵孩子。哪有人了解了原因還會站在沒良心的孩子身上,原來是因為他們倆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啊。這兩人能玩在一起,肯定都是一樣沒有教養的。畢竟一個連生他養他的母親都可以不管不顧的人,根本不能指望他可以交到一個好人朋友。”
“是啊,這母親再怎麽犯錯,也輪不到孩子來講啊。”
“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好賴話,他們是聽不進去的。”
阮南受不了了,打斷道,“夠了,你們要是想看好戲,自己回家搭臺子,自己唱,自己聽。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們外人管。”
白景舊眼神犀利地望着那些人,“你們這些人自己家的柴米油鹽都還沒有解決,居然還有心思來聽別人家的八卦,心大還得是你們年紀長的人心大。褲子都窮的冒煙了,還敢在這裏看戲,真夠沒心沒肺。”
“你們這兩孩子說的叫什麽話,家裏面沒有人教育你們跟長輩講話要尊敬點嗎?”
“沒有啊,”白景舊斜着眼打着哈欠,“畢竟我沒有家教嘛。”
“……果然是兩個沒有教養的人,就你們家裏面這點瑣事,便是給我錢讓我看,我都嫌晦氣。如果不是因為大家同在一層樓,想着都是左鄰右舍,有什麽事可以相互幫助一下,誰會樂意覺都不睡,站在這裏看你們吵吵鬧鬧。”
阮南又不是傻子,哪會相信這人的話。不過被人指着鼻子罵沒有教養,他自然不高興。加上他一向不是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便也嘴了回去,“給錢都不看,那你現在是在這裏做什麽,難不成站我家門口乞讨嗎?大媽。”
這個女人年紀應該才三十多歲,他本該喊一聲姐,但是由于她說話一直都很難聽。
阮南便也陰陽怪氣喊她“大媽”。
反正都沒有家教了,又何必再畏畏縮縮。
女人的臉色果然變了,“你喊誰大媽?我最多也就大你十歲,怎麽說,你都是應該喊我一聲姐。叫我大媽你是什麽意思?”
阮南故作驚訝,“啊?你才比我大十歲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姐五十多了。”
女人臉都氣紫了,她一直認為自己的臉和身材都保養的還算可以,最起碼在同齡人中算是上等的,結果被一個二十歲的人喊“大媽”,讓她覺得無比丢臉和尴尬。
如果對方不是一個體型高大的男生,她早就沖上去撓對方的臉了。
她呸了一聲,“你們家這點屁事,有什麽看頭。如果不是我心好,以為你家出了什麽事,想過來幫一幫忙,我才不樂意來你們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隔壁怎麽就住了你這種人!呸呸呸呸,走了走了,都別看了,沒看出來人家正在趕人嗎?咱們就別站在這了,不然不知道這人還會怎麽編排我們。”
随着一兩個人的離開,原本一大群人也逐漸散完了。
阮南重新站在劉華青眼前,“現在可以好好講講,你這回是來要什麽的了吧。”
“南南,你幹什麽對媽媽這麽兇啊。”劉華青見看戲的人都散完了,也不再裝作抹眼淚了。她站直身子,慢慢湊到阮南面前,盯着他那雙看似無波無瀾的眼睛看了幾秒,突然心情很好地彎了下唇,斬釘截鐵道,“你怕我。”
白景舊還沒進屋待着,聽到這話,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盯着她,“你瘋了吧,确定是他怕你,而不是你怕他?”
再怎麽看,身高體壯的人也是阮南吧,劉華青一個女人若是真的将阮南惹毛了,到時候吃虧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阮南卻是沉默不語,又或者是在默認。
因為他真的害怕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或許是當年那把刀割的太深,也或許是那天的爐火燒得太旺,又或許是山上的石頭過于硌人。
命大活下來的阮南,仍舊在畏懼着這個時不時會突然癫狂的女人。
那些童年的遭遇太過刻骨銘心,讓阮南一聽見劉華青的聲音,心裏便開始害怕顫抖,止不住地想要逃離這個女人身邊。
如果不是有人需要守護,阮南根本不想再靠近劉華青一步。
他有時候甚至會想,只要劉華青離他離得遠遠的,他可以答應她的一切條件。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的生活,他不想因為這個女人再度毀于一旦。
白景舊瞧阮南遲遲不答話,皺着的眉頭變得越來越緊。
哪怕是傻子,此刻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阮南沒做解釋,只是對白景舊簡單交代了兩句。
“我有點事需要跟她講,你就留在這裏看着我奶奶。要是困了,可以睡到我的床上。還有,如果有人來敲門,記住,除了我,誰都不給開。”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知道了,再說了,我又不是沒在你家待過。”白景舊關門前又叮囑一句,“你自己記得注意安全,不管什麽事都速戰速決,你別忘了,你今天還要去上課。”
阮南點頭,“我知道怎麽處理。”
得了話,白景舊毫不猶豫地把門關上,一邊關一邊罵罵咧咧,“這都什麽媽?專門挑自己兒子要上課的時間來鬧,還真是一個夠負責的‘好’媽媽。也不知道那些人腦子有沒有問題,居然相信一個不在乎自己孩子學業的母親會是一個‘好媽媽’?”
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正常還是他不正常?
“你跟我來。”見到門關好了,阮南對着劉華青道,“想要錢的話就跟上來。”
阮南肯定是沒有多餘的錢能給她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個女人先弄走,其他的都不重要。
劉華青卻沒動,而是說,“南南,你先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我們二人之間,要知道是你怕我,而不是我怕你。所以,談話的地方自然是要由我來決定。”
阮南只想快刀斬亂麻,并沒過多糾結,“行,你說,去哪?”
“我聽這裏的人說這下面有一條巷子,裏面有一家面館做的不錯,我還挺想嘗嘗。既然如此,那我們去那裏邊吃邊談吧。”
阮南先走一步,“随你。”
他雖是這麽說,但心底卻隐隐有股不安感。
劉華青不是一個吃碗面就能送走的女人。
況且,她大早上便來這裏大吵大鬧,顯然目的很不簡單,也很明确。
不知道,這個女人又要搞什麽鬼。
阮南雖生疑惑,但為了不再吵到周圍的人,也為了能讓奶奶安心,還是選擇暫時先聽從劉華青的話。
剛好,他也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要耍什麽花招。
“南南,別走那麽着急啊。我這還有一個行李箱沒拿,我一路提來都提累了,現在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你快來給我提一下。”劉華青靠在牆上動也不動,只等他回頭。
阮南雙手插兜,心情本就煩躁,又哪裏會理她。
“不提。”
劉華青最知怎麽對付他,聞言完全不生氣,而是直接坐在地上唉聲嘆氣。
“那就沒辦法了。我原本是想跟你聊會兒天就走的,但是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情願,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只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你奶奶年紀都快七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得住我的叨擾。”
果不其然,阮南立刻轉了個方向,回頭把行李箱提好,還一把将她也拉了起來,鐵青着一張臉,拽着一個人和一個行李走。
“果真是媽媽的好兒子,南南,媽媽就知道你會回頭。我以前果然沒有白疼你。”
從一開始遇見,她就一直在刺激阮南,也不知道到底安的哪門心思。
阮南一步跨兩臺階,神色早已難看到了極致:“閉嘴!”
“幹嘛對媽媽這麽兇?南南,你這樣,媽媽會很傷心的。”
“劉華青,你說這些話,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不啊,相反,看着你快被我氣瘋的模樣,我還老有成就感了。你看我幹什麽,怎麽,你很想動手打我?”
“從聽見你的聲音起,我就想這麽做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內心肯定沒有表面平靜,那你怎麽還不動手?”
“因為為了你這麽個人動手去牢裏的話,真的很不值得。”
劉華青欣慰點頭,“看來你還是有點理智。”
阮南甩開她的手,自顧自繼續走,“你還是自己單獨走後面,我怕跟你站在一起久了,還是會忍不住動手。”
畢竟劉華青這個瘋女人很難讓人可以保持理智,能忍着火氣不去揍她。
劉華青一個人慢慢走在後面,她一只手扶在已經生鏽的鐵制欄杆上,望着阮南消失的背影,她的神情逐漸變得怪異,喃喃自語,“不是,這不是我養出來的小孩……我這樣的人,養出來的應該是一個小瘋子才對啊!但是他怎麽不瘋?這不對,這不是我的南南……我的南南應該歇斯底裏地和我吵架,應該正喊着要弄死我才對……他不是……不是……”
阮南下到一樓等了一會兒,才見劉華青慢慢走下來。
不知是不是樓道間沒有燈的原因,她走下來置身于陰影時,面孔有一瞬間是猙獰扭曲的。
那個模樣,讓阮南心生惡寒。
他想起來六歲那年,劉華青拿着刀向他走來,随即一刀又一刀的刀口落在他的手腕上。
劉華青當時捂着他的嘴不準他叫出聲時,也是這樣的面孔。
如果不是隔壁家的叔叔回來過年,家裏沒有油炒菜,然後過來借油的話。阮南就死在了那個萬家燈火,本該家人團聚在一起吃飯的寒冬裏。
然而劉華青走下最後一步臺階的時候,神色卻是正常的。她的臉上沒有陰霾,也沒有癫狂。
在陽光的加持下,她甚至像一個溫柔賢惠的好母親。
阮南沒開口詢問話,轉身繼續朝巷子裏走。在他快要走到巷子處的一個拐彎時,劉華青喊住了他。
“南南,如果我說我沒錢了,這次依舊是來找你要錢的,你會怎麽樣?”
阮南把行李箱放在一邊,冷凝着一張臉,“不怎麽樣。劉華青,學校剛開學,我才交了學費,身上剩下的錢也只夠我和奶奶的生活。我沒有多餘的錢了,你的賭債我沒錢還。你如果是來要錢的話,那麽我明确地告訴你,你可以不用指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