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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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秋将曲馨如帶回楚家。

這是她在聽完曲馨如的坦白之後做的決定。

她與楚昭華先通了電話,将事情簡要概述一番後,楚昭華同意她的決定——有些事,她需要回去詢問楚昭華的意見才行。

扶連雪也來了。

因為曲馨如害怕,不敢一個人和楚照秋進入全是捉妖師的地盤。

扶連雪是不大願意來的。

這件事跟她沒關系,她懶得摻和。

可是曲馨如扒着她,哭得慘兮兮的,不給她走。

就連楚照秋都跟着勸她一起走。

楚照秋說:“事情結束後,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她看着楚照秋認真的眼睛,又想起曲馨如方才說起的過去,竟也答應了。

正巧,她也有話要跟她說。

現在,她們一人一妖一鬼就站在楚家別墅外。

曲馨如抱着扶連雪的手臂,在看到楚照秋的家時,不禁發出感慨。

她知道楚家很有錢,但還是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楚家的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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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和楚思寧認識,但楚思寧是個不追求牌子的千金小姐,只要好看,幾十塊錢的雜牌也會穿。

她看了看楚家的大別墅,又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楚照秋:“秋天師,原來你家這麽大啊……”

扶連雪哼笑一聲:“這有什麽大的,我也買得起。”

楚照秋溫柔地望向她,跟着從容道:“進去吧,她們在裏面等着。”

曲馨如忽然遲疑了。

她用力地抱緊扶連雪,視她如水中浮木,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真的要進去嗎,你們會把我怎麽樣?”

楚照秋道:“我不會拿你怎麽樣,只是要解決你的去留。”

“去留?”

“嗯。”

“我不能、不能維持原樣嗎?”

“你已經在岑竹面前暴露,你要怎麽維持原樣?”

“而且你覺得這對曲馨如的父母來說,公平嗎?”

楚照秋的兩個問題讓曲馨如越發沉默。

誰都知道答案,誰都知道她在掙紮。

最終,她妥協了。

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再逃避也只是在自欺欺人。

就在前不久岑竹甚至還在擔心她受傷害,可是岑竹的這份擔心是給她的嗎?她只是一個鸠占鵲巢的鬼而已。

數十年光陰,她能陪在岑竹身邊,能擁有一對愛她的父母,其實也夠了。

她該解脫了。

“我們進去吧,”她做足心理準備,勇敢地說,“去決定我的去留,去向岑竹坦白。

“我不能再騙她們了。”

“姐!”

楚思寧的聲音忽然響起。

三人轉頭看去,就發現楚思寧和岑竹站在門口。

在她們倆身後還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回來了。”楚昭華語氣溫和。

“奶奶。”楚照秋乖巧道。

曲馨如感知到岑竹的視線,愧疚地直往扶連雪身後躲。

下一秒,她和楚照秋就聽見扶連雪發出疑惑的一聲:“咦?”

她擡起頭,看見扶連雪直勾勾地看着楚照秋的奶奶,說了一句: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你?”

此話一出,衆人的視線瞬間彙聚在楚昭華身上。

楚昭華依舊笑眯眯的,語氣不緊不慢:“扶小姐在哪裏見過我?”

扶連雪摸着下巴想了一會,跟着搖頭:“記不起來了。”

楚昭華笑了笑:“那就是記錯啦。”

她轉身往屋裏走。

“不要傻站着,都進屋坐着說話吧。”

扶連雪看着老人的背影,挑了一下眉頭。

“你奶奶還挺有氣勢。”她悄聲對楚照秋說。

客廳裏,衆人相對而坐。

楚思寧挨着奶奶,旁邊坐着岑竹。

扶連雪和曲馨如坐在她們對面,包括楚照秋。

岑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只看到曲馨如跟在扶連雪身邊,一直不敢正眼看她,就像是在愧疚。

過了一會,她終于聽見曲馨如對自己說話了。

曲馨如說:“對不起。”

岑竹愣了一下:“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曲馨如道:“因為我騙了你們。”

“我不是真正的曲馨如,真正的曲馨如她已經……死了。”

她找到這一世的岑竹時,曲馨如就已經死了。

死在那條河水中,年幼的身軀随着河流飄浮,像一塊任風吹打的枯木。

那時,年幼的岑竹站在岸上不知所措。

她跟着曲馨如的身體又跑又追,伸出手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小如!小如!”

可是河中孩子沒有再回應岸上的朋友。

小岑竹不知道怎麽辦,甚至踩進水裏去救自己的朋友。

她躲在暗處看見這一幕,心下一緊,顧不得其它,直接用法力将小岑竹推回岸上,然後撈出曲馨如,平平穩穩地放在岸上。

那對年幼的孩子來說,就像一個魔法世界。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把自己推走,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從水裏救出她的朋友。

她也不知道什麽叫死亡。

其他小孩叫來了曲馨如的父母。

他們踉踉跄跄地跑到孩子面前,抱起身體泡得冰涼的孩子,哭得像是天塌了。

她看着她的小将軍。

小小的孩子站在旁邊,無措又迷茫。

她吓壞了。

她開始大哭。

她好像知道朋友回不來了。

藏身在暗處的鬼魂聽着他們的哭聲忽然感到很難過。

她救下了小将軍,卻依舊無法阻止另一條生命的流逝。

那個孩子的父母多傷心啊,他們一定很愛很愛她吧……

然後她便做了一個極其大膽、違背與秋天師約定的決定——她附身到曲馨如身上了。

她在吐出口中的水。

她在父母的懷中睜開眼睛。

她看見他們滿是淚水的眼睛裏有了光。

那天,她第一次被父母緊緊抱在懷裏,害怕的、慶幸地親了又親。

她好開心,第一次感受到父母們的愛,哪怕這份愛并不屬于她。

她更開心的是岑竹不哭了。

于是,她成了曲馨如。

陪伴在岑竹身邊,和她一起長大,還有疼愛自己的父母的曲馨如。

可這美好的一切就要離她而去了。

“對不起……”她低着頭,眼淚掉在手背上,“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對不起……”

是她貪心,所以出手救了岑竹。

是她貪心,所以成了曲馨如後不願離去。

她貪心地走到今天,也該夠了。

她不敢去看岑竹的眼,她無法想象對方發現自己不是青梅竹馬的朋友時會多難過。

但她聽見她說: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人類。”

她詫異地擡起頭。

岑竹溫柔地凝望着她:“我知道你與常人不同,知道你不想說,所以沒有主動問。

“也是因為知道你與衆不同,所以我才想當修士,想當捉妖師,這樣我就能活的久一點,也能保護你了。”

她記得那一天的魔法,記得死而複生的夥伴。

她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是曲馨如請了一個天使回來陪着他們,好讓他們不要難過。

而她長大之後,竟控制不住地喜歡上這位“天使”。

她對自己的感情很坦誠。

喜歡就喜歡,沒什麽好躲的。

她喜歡的方式便是盡可能與她一樣。

她想要陪在她身邊,更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不讓你和我一起來見思寧,是怕捉妖師對你的存在敏感,可能會傷害你,”岑竹說,“馨如,從始至終,我都很感激你能來到我的身邊。”

曲馨如的眼淚頓時就憋不住了,越掉越厲害。

“原來你……”

她的将軍沒有害怕她,沒有推開她。

她的将軍也想保護她。

“傻瓜,這有什麽好哭的。”

岑竹立馬起身過來幫她擦眼淚。

扶連雪見狀,抽回手挪位置,給她們一個親密空間。

她轉頭看向楚照秋,發現對方正在慢條斯理地擦拭簪子,頗有耐心地挑去挂在流蘇上的木屑。

她忍不住湊過去道:“所以你幹嘛用這個當武器,用劍擦得更快。”

楚照秋慢條斯理道:“我不愛用劍。”

扶連雪揚眉,問:“為什麽?”

楚照秋反問:“你覺得是為什麽?”

扶連雪嘲諷道:“捅了我,愧疚了,不敢用了。”

楚照秋聞言,笑着點了一下頭:“嗯。”

扶連雪沒當一回事:“記憶都沒恢複,嗯個鬼嗯。”

楚照秋眉眼含笑地将簪子處理幹淨,給足曲馨如整理情緒的時間。

她苦了那麽久,終于能以自己的身份面對岑竹了卻遺憾,這實在不易。

曲馨如哭了好一會才在岑竹的安慰下平緩下來。

楚思寧也來安慰她了。

她說了聲謝謝,跟着看向楚照秋,輕聲問:“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秋天師當初不收她是看她可憐,想給她一個機會與将軍再見面。

現如今見着了,也還了恩情,心願已了,捉妖師們大抵會讓她離開這具身體,離開岑竹和父母吧?

卻見楚照秋看向楚昭華。

楚昭華老神在在地坐着,說道:“你本不該在這世間留得太久,久得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岑竹和楚思寧齊齊一怔。

曲馨如雖早有準備,但聽到沒有機會時,心情仍舊沉重。

“不過,我們的神喜歡給祂善良的凡間子民機會。”

楚昭華彎起眼眸。

“你當年聽了照秋的話,雖成了孤魂野鬼,但依舊與人為善,因此大大小小也積攢了不少功德。

“這些功德雖不足以助你成仙,但換一個投胎的機會還是可以的。”

曲馨如登時喜笑顏開,感激地看向楚照秋。

——秋天師的話果然都是對的,秋天師從不會害她!

楚照秋松了口氣。

扶連雪安靜地盯着楚昭華,仍舊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記錯人了。

“那、那我現在就得去嗎?”曲馨如遲疑道,“我不可以留下嗎?”

她好不容易才見到岑竹,好不容易才向她坦誠,她不想這麽快就離開……

岑竹也緊張地看向她們。

她知道的太少,此時此刻只能依賴于楚家,期望她們可以給她的心上人一條生路。

“這個嘛,”楚昭華慈祥地看向扶連雪,“得先看我們扶小姐的花長得怎麽樣了。”

屋內的視線瞬間彙聚在扶連雪身上。

岑竹和楚思寧聽不懂。

曲馨如一知半解。

唯有楚昭華和楚照秋明白那是什麽。

那是魅妖身體裏的花,花有三瓣,以魅妖的靈力滋養,與魅妖同生同死。

一只魅妖只有一朵花,魅妖越強,花的作用便越大。

就像扶連雪給出的那一片花瓣,可以重塑魂體。

但一瓣與一朵之間也有差距。

一朵可令人起死回生,長生不老。

一瓣無法令人長生也無法令人不老,它的“恩情”等它再長出來時就要收回來了。

這些信息,《天地生靈錄》中并無記載。

這世上總不缺別有異心的人,寫得太清楚,就怕會給魅妖一族帶去殺身之禍。

扶連雪兩手環胸,面色從容。

哪怕這裏有兩個知道她身上有好寶貝的人,她也絲毫不慌。

她的花不是她自願給的,別人可拿不走。

但既然問到她了,她也不吝啬回答。

“花長得不錯,不過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長好,”她摸了摸下巴,“嗯……大概是一個普通人類壽數的時間吧。”

楚思寧一臉迷茫:“什麽呀,奶奶我聽不懂。”

楚照秋道:“意思就是她不會立馬消失,還可以再活個幾十年。”

曲馨如和岑竹當即一喜。

這麽說她們還可以陪着對方很久?!

跟着楚昭華就潑了她們一盆冷水:“但你們不要高興太早啦。”

她的目光平靜地轉向曲馨如,“真正需要你坦白的人還在等着你,你的去留應當交由他們決定。

“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曲馨如知道。

是那對失去女兒,令她眷戀的父母。

楚昭華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

“他們終歸是曲馨如的父母,曲馨如無法做的抉擇,當由他們來做。”

曲父曲母正在家中看電視。

日子一如往常,沒有特別。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女兒今天回來時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女兒的身旁還跟着岑竹。

她們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對他們說。

她們走進屋中,關上房門。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有一只蝴蝶安靜地落在餐櫃上。

曲父見狀,主動開口問:“怎麽了嗎,昨晚的問題沒有解決?”

曲馨如聽見他們還記得自己昨晚的煩惱,眼眶霎時一紅,更加無法開口。

一旦開口,這樣的愛就不屬于她了……

岑竹悄悄握住她的手,給她安全感。

即使他們無法接受,她也會用盡一切辦法陪着她身邊。

曲母瞬間就注意到女兒發紅的眼眶,立馬起身拉她過來坐下,嚴肅緊張地問:“怎麽了,你出門受欺負了?

“你跟媽說,媽現在就去給你讨公道去!”

她不說還好,一說女兒眼睛更紅了,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曲父曲母登時慌了。

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女兒在自己跟前哭得這麽厲害。

岑竹一面安撫曲馨如,一面安撫曲父曲母,讓他們給曲馨如一點準備時間。

曲馨如哭了很久,控制不住,沒有辦法。

一想到自己就要失去這一切,心就像被人剖開,疼得喘不過來氣。

可是楚照秋和楚昭華說的沒錯。

欺瞞對這對父母來說不公平。

他們的愛應當給一個坦誠的孩子。

曲馨如擦掉眼淚,鼓起勇氣道:“爸,媽,有件事我必須我跟你們坦白。”

曲父曲母還在認真地應答:“嗯,你說。”

她哽咽了一下:“我其實……不是你們的女兒。”

曲父曲母立馬反駁。

“什麽不是我的女兒,我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的我會不知道?”

“亂說,你就是爸爸媽媽的女兒,有出生證明的呀。”

“以後不要亂開這種玩笑了啊,一點也不好笑。”

曲馨如一邊聽着,一邊握緊岑竹的手,心底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她的親生父母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袒護,他們只想把她往外推,只想把她賣掉換錢。

而眼前的父母卻給了她無微不至的愛……不行,她不可以再騙他們了。

“我不是曲馨如!”她哭了起來,“曲馨如已經死了,就在她小時候,在那條河裏,已經死了!我只是占據她身體的一只孤魂野鬼!

“我、我對不起你們……”

勇氣耗盡,她的聲音宛如虛脫般弱了下來。

可曲父曲母還是不信。

“亂說,這世上哪有那種東西。”

“你是不是和小竹在做什麽反應測試呢?我看網上很火的那些,就是出題看父母反應的。”

“不要玩啊,這個一點都不好玩,什麽不是爸媽的孩子,不許說這種話,你就是我們的孩子。”

曲馨如不免着急。

她怕坦白,也怕坦白了對方不信。

楚昭華說了,只有曲父曲母知道真相并同意她留下,她才能繼續使用這具身體。

她和岑竹相視一眼。

岑竹道:“叔叔阿姨,她真的不是馨如。”

曲母看她一眼:“你也學壞了小竹。”

“爸,媽,那你們看看這個,”曲馨如說,“看到這個你們應該就信了。”

說罷,她瞬間抽離這具身體。

曲母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女兒的身體挺了一下,跟着軟綿綿地倒向自己。

她下意識抱住,還當孩子在跟自己演戲。

“怎麽還演起來了,不要鬧了啊,這事可是很嚴肅的。”

卻見岑竹伸出手輕輕抓住她的手,先是放在曲馨如的鼻子下——沒有氣息。

然後是心口——沒有心跳。

她猛然一怔。

一模一樣的,和當年一模一樣。

“孩子他爸……”她的聲音開始顫抖,“你快來看看啊……”

曲父伸手一探,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呼吸可以裝,可是心跳怎麽裝呢?

“不可以這樣開玩笑。”

“馨如,把眼睛睜開,媽媽不喜歡這個玩笑。”

“不要吓爸爸,馨如,馨如。”

“馨如,你跟媽媽說話,馨如……”

任他們呼喊,懷中的孩子都沒有回應。

他們無措慌張,這一切對他們來說太突然了。

岑竹看着這一幕,耳邊似響起那年夏天的聲音。

崩潰的、絕望的、迷茫的哭聲。

噩夢又一次回到他們身邊了。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哭。

因為在他們哭之前,心軟的鬼魂已經回來了。

——她再一次在他們懷着睜開眼睛。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還說着和當初不同的話。

岑竹瞬間從記憶中抽離,跟着曲馨如回到現實。

曲父曲母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他們紅着眼眶,客廳內的氛圍變得很沉默。

曲母的手還緊緊握着曲馨如的手不願放開,就像一種本能。

過了許久,曲父開口道:“你先跟我們說說當年的事情吧……”

曲馨如回頭看岑竹。

岑竹鼓勵她開口。

她再一次重述當年。

她說話時,沒有人插嘴,屋內的氣氛沉默且壓抑。

“所以,現在需要你們來決定我是去是留……”

她說完後,曲母不自覺緊了緊自己的手,呼吸像停滞了。

又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岑竹和曲馨如都沒有說話。

曲父曲母需要時間。

良久之後,曲母別過臉去,肩膀不住地顫抖起來。

“早該知道的……”她低喃道,“早就該知道的……”

孩子分明在他們懷中死去,又怎麽會再活過來?

他們當時以為是有老天保佑,可沒想到他們的女兒還是沒了。

都怪他們,都怪他們當初沒有看好孩子……

曲母低聲嗚咽,靠在曲父身上暗暗落淚。

曲父抱着她,眼眶紅得厲害。

曲馨如見不得他們哭,紅着眼睛給他們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自私地附身在馨如身上,騙你們這麽多年,對不起。

“我會馬上離開,我不會賴着不走的……”

話音剛落,她的手就被曲母握住了。

她愣了一下。

曲父的手也随之放了上來。

她怔然地擡起腦袋,聽見爸爸用很溫柔的聲音說——

“可你也是我們的小孩啊。”

他們沒辦法苛責這個孩子。

她有什麽錯呢?

她只是不想讓岑竹和他們不開心,她只是也想得到父母的愛啊。

“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至少,”曲母哽咽着,強打精神,“至少你還救下了一個孩子……”

不要苛責善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而且眼前的孩子實實在在地陪伴他們十幾年的光陰,又怎麽不能算是他們真正的孩子呢?

曲母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孩子了。”

曲馨如聞言,喜極而泣,興奮地扭頭和岑竹分享這個好消息:“我不用走了,我不用走了!

“我也有家了!”

她有家了,她也有愛她的父母了。

她可以一直陪着她的将軍了!

曲父曲母看着她,脆弱的神情裏露出一絲溫和的笑。

有這個孩子的陪伴,他們其實也很開心。

而他們的小馨如,等下輩子、下下輩子,再做他們的女兒吧……

兩人低頭難過地擦着眼淚。

岑竹和曲馨如趕忙上前,一人安撫一個。

喪女之痛,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也依舊刻苦銘心。

小區樓頂上,立着四個人。

她們通過小天眼知曉了曲氏夫婦的選擇。

辛辛苦苦追尋将軍的小丫頭終于能以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着,此事便也稱得上圓滿解決了。

岑竹和曲馨如也會讓曲氏夫婦保守秘密,無需她們出面。

楚思寧放下手,為朋友們高興,同時又有些擔心。

“奶奶,這麽做真的可以嗎?

“鬼魂占據她人身體,以她人的身份活着,不會遭到天譴嗎?”

楚昭華和藹地笑了笑。

“要相信我們的神明。”

楚思寧不解地看着奶奶:“相信神明什麽?”

楚昭華彎起眼睛,溫柔地挽起孫女的長發。

“相信祂們也很善良啊。”

神啊,最喜歡人類了。

扶連雪擡頭看着月亮,一言不發。

楚照秋站在一旁眼眸含笑,靜默不語。

扶連雪扭頭就看見楚照秋滿面溫和。

不用問,肯定是在替下面那兩個小朋友高興。

歷經多世,她眼前的這個人似乎變得更喜歡天下蒼生了。

“诶,”扶連雪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楚照秋,“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咱兩的事可還沒解決,你要給我的東西呢?”

楚照秋溫聲說:“不在這裏,我帶你去拿。”

然後轉身對楚昭華道:“奶奶,我們有事先走了。”

楚昭華點頭:“去吧,早點回家。”

扶連雪見狀,頗覺稀奇,樂道:“楚家主,你真放心讓你孫女跟我走啊,我和她可還有仇呢,你不怕我殺了她?”

楚昭華笑了笑:“你不會動手的。”

扶連雪揚眉:“這麽有信心?”

楚昭華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你要是真的想殺她,見面第一天就不會讓她活着回來。”

“扶小姐,”老人眉目慈愛地望着眼前的妖怪,“你這麽多年一直找在照秋,其實另有目的吧。”

分明慈和的眼,卻像一束銳利的光,直直探進扶連雪心底,似乎能将藏在深處的每一個想法都照得一清二楚。

扶連雪眉頭皺了一瞬,別開視線。

她漫不經心地應答着:“你可以自己回去猜猜看。”

然後拉着楚照秋就走。

楚昭華這個女人不簡單,讓她這個活了幾千年的大妖在她面前都有種自己還是個孩子,被人拿捏的感覺。

她讨厭這種感覺。

楚照秋回頭沖奶奶點頭打了個招呼,跟着便主動牽起扶連雪的手當起導航。

“在這邊,跟我來。”

她們走了。

楚思寧看着她們離開的方向眨眨眼,又看向奶奶。

“奶奶,你真的放心姐姐跟她走啊?”

楚昭華随性道:“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姐姐都放心自己跟她走。”

楚思寧:“……”

楚思寧:“那你也覺得她應該找姐姐報仇嗎?

“前世的仇,真的要這一世的人來還嗎?”

楚昭華聞言,擡頭看向天邊的月,平靜地感受着微涼的夜風。

“這事對你姐姐來是某一世的恩仇,但對扶小姐來說,可是這一輩子的事情啊……”

她不插手此事,孩子們的恩仇還是孩子們自己解決才好。

也只有将此事解決了,楚照秋才能做出抉擇。

跟着她後知後覺道:“哎呀,忘了提醒她一件事了。”

“提醒什麽事啊?”

“提醒她下次找你姐走大門,別老是爬窗戶。”

原來您一直知道她在爬我姐的窗戶啊!!

奶奶她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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