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梅鶴清不大相信一見鐘情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對于男女之間一天就确定關系,第二天就能去開房這件事更是無法理解。

自念本科那年開始,甚至更早,他身邊的同學朋友,一個接着一個開始談起了戀愛,談的長一些也就小半年,比不上昙花一現。

梅鶴清知道,他們根本不是真心的。在這麽浮躁的社會中,好不容易脫離了家族的桎梏,控制不住自己泛濫的感情,對于他們來說是有情可原。

但是他卻不同,每每有女人的邀約,他似乎永遠都只會拒絕。在感情這件事上,半點也不含糊。

沒什麽原因,只是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歡而已。

在沒遇到那個女孩之前,梅鶴清覺得自己一直身處于一個怪圈之中,一面不相信一見鐘情,可一面還在期待着那1%的可能。

遇到她之後,這個怪圈被徹底打破。

他終于也體會過了一回心動的奇妙滋味,是看着她的眼睛說話會心跳加速,是夜深人靜時抑制不住的回想,也是像少年一樣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讨她喜歡。

“唉,你想什麽呢?”段惜珩擡起手在梅鶴清面前晃了晃,輕笑道:“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什麽樣兒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能降服萬年不動心的梅老板。”

他沒答話,把燃了一半的煙管摁在煙灰缸裏,修長的指尖微微泛着白色,指甲修剪的得體幹淨,光影傾瀉在他的周身,昏昏暗暗的,令人看不真切。

“走了”,梅鶴清不想和他多說,拿起大衣就走。

段惜珩把撲克牌收好,同他一并離開,嘴上還是沒閑着,“要是成了,梅總記得請我吃飯啊。”

梅鶴清懶得理他,兩個人打小兒就在一起玩兒,彼此相熟,這麽多年了,還沒生過氣紅過臉,相處起來也就随性許多。

-

許翩然提前了一會兒出發,拎着一兜手工縫制的小蝴蝶結到店裏交工,這種小玩意兒,一個也就能賺六分錢,她常常下班後做,手頭還能寬裕一點。

六點來鐘,天色還沒有大亮,她打開了手電筒,勉強能躲開地面上坑坑窪窪的地方,來到那位婆婆的家裏。

婆婆為了省錢,家裏只點了一盞忽明忽暗的小臺燈,她幹枯消瘦的手接過了許翩然手中的袋子,微微閃開了身子,讓許翩然能進來說話。

“小許啊,老家是哪兒的啊?”婆婆點着數問道,緩慢的動作像是生了鏽的機器。

“在北方的一個小縣城”,她把碎發挽到耳後,站在婆婆的身邊。

“還打算回去嗎?”婆婆緩緩地問道,期間還掀了掀眼皮子瞅了她一眼。

“暫時……還沒有打算”,許翩然皺起了細細的眉頭,抿了抿唇,偷偷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

“這樣啊,我有個親戚,今年二十八歲,一個月能開三千塊錢工資,很受老板的重用,人品也很不錯,主要是他們家裏條件好,盛北戶口”,婆婆點完了數,把散落的小蝴蝶結重新裝回了袋子裏,問道:“想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不好意思婆婆,我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許翩然如實答道。

婆婆也跟着皺起了眉頭,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意,她口中嘟哝着什麽,轉身彎腰從一個小櫃子裏找了幾張老舊的錢遞給許翩然,“最近外貿不景氣,已經沒活兒了。”

“好,什麽時候有消息了,您記得告訴我一聲”,許翩然松了口氣,拿着錢轉身離開。

婆婆拿眼瞅了一眼她的背影,低聲自言自語道:“長成那樣,大概也不是什麽安分的主兒,算啦算啦。”

往小區外走的路上,許翩然愣着神,想着該做點什麽能代替縫小蝴蝶結的活兒,一個沒注意,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崴了一跤。

好久都沒哭過了,她随便抹了兩把凍得發紅了的臉頰,撐着地面站了起來。

許翩然腳上的傷并不嚴重,她到了酒店之後,小六兒看她一瘸一拐的,給了她一瓶藥劑,她噴在腳踝上,感覺的确好了不少。

傍晚下班時,許翩然和小六兒到酒店的澡堂子裏洗了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

“翩翩,昨天你去的那個酒店的主管聯系我,對你很滿意,想讓你去”,小六兒一邊往身上塗身體乳,一邊支支吾吾道。

許翩然正彎腰擦拭小腿,弓起白玉似的後背,腰身纖細不堪一握,還挂着晶瑩的水珠兒,“去幹什麽?幾點到幾點?晚上嗎?”

因為她彎着腰,輕柔的聲音在此時變得稍有些悶。

小六兒被她這一連串的問話問的又懵又心虛,但還是答道:“上菜端盤子呀,如果有客人需要添酒的人的話,那你就得在包廂裏給人添酒。”

“這活兒不難吧,晚上你下了班去就行”,小六兒長長地舒了口氣。

許翩然知道小六兒為什麽說這話的時候吞吞吐吐的,說的直白一點,其實就是陪人喝酒,只不過有可能不需要她喝罷了。

她和有錢人的交集不多,也不知道那些名校畢業的大老板們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好,我明天休息,早晨就去看一看,不過我周末晚上得去路邊攤給老板打工,恐怕沒有時間”,許翩然沒有往身上塗身體乳的習慣,擦幹了身體就穿衣服。

“那行,我和那個主管說一聲”,小六兒笑道。

她把吹幹了的頭發紮好,往地鐵站去,當冰冷刺骨的風吹向她的時候,她忽地想起了那條灰色的圍巾。

明天她恰好有空,再怎麽不想去,也得把東西還給人家。

許翩然呼了口氣,把拉鏈拉到最上面的位置,但還是覺得哪哪兒都冷。

回了家後,她坐在床上,給那位梅先生發了短信,只是過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人回應,大約是在忙。

許翩然索性拿出日記來寫,不一會兒她覺得餓了,就跑到狹小的廚房裏翻出了一包方便面來。

冷水煮沸,咕嘟咕嘟冒着巨大的氣泡,她拿出面餅來,還難得的在裏面卧了個荷包蛋,就在要大功告成的時候,放在卧室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許翩然慌了一下,手一抖,半勺滾燙的方便面湯汁濺在她的手背上,嫩白的皮膚被燙的通紅一片。

她連忙擰開水龍頭沖冷水,好在及時,那一小片皮膚只是紅腫了,沒起水泡。

許翩然沒那麽多心思管這些,急着到屋裏接電話。

“喂,梅先生您好”,她略略有些氣喘,手背上的疼痛令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氣息有些不穩。

那端很安靜,隐隐有電流聲,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好,我剛剛散會”,會議室內人都散光了,梅鶴清站在會議室的落地窗前,往遠處看,微微眯起了眼睛。

“先生,您明早有空嗎?我明天休息,想把圍巾還給您”,她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有點緊張。

就像是小學的時候交作業,自己的作業本就放在最上面似的。

“有空。幾點鐘?我讓司機去接你。”

“不麻煩您”,她答道,“您把地址發給我吧,我自己能去。”

“好”,他動了動薄唇,唇角略略勾起,為着明天早晨就能見到她而高興。

“梅先生再見。”

“再見。”

許翩然默默地數着秒數,數到五的時候,才按了挂斷鍵。

她把廚房打掃幹淨,然後盛了碗方便面。

面條吸了過多的水分,沒了筋道,她不挑剔,畢竟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

第二天,許翩然起了個大早,按照地圖上規劃的路線,準确無誤的到達了南深大廈前。

八點半鐘,穿着考究的男人女人們腳步匆匆地往正門裏鑽,她站在角落裏,看着他們有說有笑的。

她在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等到工作人員們差不多都進去了,她才從正門進去。

前臺小姐見到了她,微笑着問她:“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我是來找一位姓梅的先生的”,許翩然點了點頭,也朝前臺小姐笑了笑。

“姓梅的先生?”前臺小姐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您是找……咱們梅總?”

梅總?

許翩然不确定,畢竟天底下姓梅的人雖然少,但是這麽大個公司裏,找出第二個姓梅的,應該也不算是什麽難事。

他明明不像是生意場上的人,倒更像是個研究學問的學者。

她搖了搖頭,杏眸中滿是茫然,“我不太清楚,稍等,我撥個電話就知道了。”

只是還沒等許翩然拿出手機,她們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唉?錢助?你怎麽下來了?”

錢簡作為梅總身邊的特助,向來沉穩內斂,鮮少有急匆匆的樣子,也難怪前臺小姐如此驚訝。

錢簡沒理會她,反而面對着許翩然,低聲道:“小姐,請您跟我來。”

“您是……”她緊了緊手中的袋子,起了戒備的心,一雙杏眼兒盯着他的臉看,仿佛真的會看出什麽端倪似的。

“我是梅總的助理,梅總正在開會,請您到樓上稍等片刻。”

許翩然點了點頭,微微放松,把手中的紙袋遞給他,“既然他在忙,那我就把東西給您吧。”

錢簡笑了笑,沒有接,“您還是當面給梅總比較好。”

她還想說點什麽,但思來想去,還是跟着他進了電梯,往最高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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