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梅鶴清沒再說話,把手帕收好。
恰好此時小六兒從衛生間裏出來,她站在了許翩然的身邊,可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轉,顯然是對他很感興趣。
“您是?”小六兒笑着問道,一會兒看看許翩然,一會兒看看他。
“他是個好心人,剛才飲料被撞灑了,他幫忙遞手帕給我”,她擡頭看向小六兒解釋道,她似乎急于撇清他倆之間的關系,但越是這樣,越會讓人覺得好奇。
小六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許翩然也不知道小六兒有沒有多想。
可不這麽解釋,還能怎麽說呢?
說他是她的好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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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鶴清乘電梯下到B2層,小譚和錢簡正在車上等着他。
他抿着薄唇,偏頭看向車窗外,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許翩然戒心太重,獨立又堅韌。
梅鶴清一度以為她是個溫柔似水的小姑娘,可現在看來,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很多。
此時此刻,如果換作是另一個女孩,也許她會接受他所有的好意,借着他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可許翩然沒有這麽做,反倒要和他拉開距離。
他渾身上下值得利用的東西,在她的眼裏卻是一文不值,更何況他是喜歡她的,就算她想要通過他得到些什麽,他也毫無怨言,甘之如饴。
到達梅宅,已經是晚上七點鐘,天色已經黑透,像是深不見底又化不開的墨,零星的幾顆星星是最寶貴的饋贈。
梅鶴清拿起車座上的袋子下了車。
宅子裏的王姨正在門口等着他,她在梅宅裏打理家務事已經有二十年的時光,梅鶴清幾乎是她看着長大的,就跟親生的似的。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梅鶴清了,現在見到了就顯得分外親切,“鶴清回來啦,快進去,家裏人都在等着你呢!”
梅鶴清向王姨笑了笑,和她一并推開梅家的大門。
梅宅是座漂亮的中式建築,處處都透着一股古典美,他們走過一段細細窄窄的小石橋,能看到荷花池內蕭瑟的景象。
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裏,還是荷花正盛的六月,知了站在一旁已經彎了腰的老柳樹上叫個不停,聒噪卻又熱鬧。
梅盛樓和楚辭正坐在長條沙發上說着話兒。
“爸媽”,梅鶴清朝兩人打招呼,梅盛樓剛才還笑着,現在又拉着張臉,也不知道給誰看。
還是楚辭先起身,拉過兒子的手,溫柔笑道:“鶴清回來啦,今天晚上的菜都是你愛吃的。”
梅鶴清把袋子遞給了楚辭,“翡翠,成色是最近這批貨裏最好的。”
楚辭笑着接過,“這個不能送給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家裏的氛圍不算太好,三人去了餐廳,恰巧霍琳從廚房裏出來,她纖細的腰身上還裝模作樣地綁了條圍裙,也不知道是裝賢惠給誰看。
梅家這樣懂禮節的家庭,不會讓客人下廚。
“霍琳,來來,坐在鶴清邊兒上”,楚辭拉着霍琳的手笑着往梅鶴清的身邊引,“他工作忙,一般不回來,你今天來真巧。”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席間更是壓抑,沒人說話。他已經習慣,也不覺得別扭難受。
吃過了飯,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梅盛樓總算和梅鶴清說了句話,“霍琳現在博士畢業,正在搞漢文化研究,你沒事兒多和她讨論讨論,還能長點知識。”
其實是希望他倆能夠交流感情,不過梅盛樓礙于面子,拿着這個當作借口而已。
“幕水正在拓展市場,內部的事務比較忙,恐怕沒有時間”,梅鶴清答道,沒有顧全人家的面子。
“再怎麽忙,也得休息”,楚辭忙着打圓場,笑着把放在一邊的紙袋遞給了霍琳,“鶴清為你準備的,翡翠的成色很好,你現在戴着也許不合适,但可以留着升值。”
“謝謝梅先生,謝謝阿姨”,霍琳笑時不露齒,坐姿端正,雙膝并攏,姿态優雅,目光從他清俊的面龐掠過。
她知道梅鶴清對她沒什麽想法,但是要從結婚對象來談起,她相信她是梅鶴清的最佳選擇。
他們這些人,哪有真愛可言,凡事都講究一個合适。
他們相信,真愛不長久,合适永流傳。
梅鶴清沒有久留,楚辭硬是讓他把霍琳捎上,他卻答道:“不順路,還是讓司機送霍小姐回家比較好。”
霍琳站在門口,很有眼力勁兒地挽着楚辭的胳膊,笑道:“我不着急回家,還想在這兒多陪阿姨一會兒。”
梅盛樓看着梅鶴清的背影,臉色沉沉,難看得不像話。
自從梅鶴清一意孤行放棄做大學老師,去從商之後,他和家裏人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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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翩然回了家之後,把毛衣脫了扔到盆裏,往裏面倒了些漂□□浸泡着。
她坐在床上給小六兒轉了賬過去,不知不覺卡裏的餘額漸趨為三位數,但她想着月末總會開工資的,手頭也能寬裕不少。
小六兒很感激她,她對此也只是笑笑,表示希望能聽到他們的好消息。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和小六兒趁着中午的休息時間坐在洗衣房外面的走廊裏閑聊。
電梯“叮”地響了一聲,她們回頭去看,發現是何嫣身邊的小秘書,她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夾,快步走到許翩然的面前。
“小許,何姐讓你到樓上一趟,有事找你”,小秘書看起來面色不善,語氣不耐煩。
許翩然點了點頭,和小秘書去了五樓何嫣的辦公室。
何嫣的辦公室明亮而又寬敞,一打開門,就有一股好聞的香水味襲來,她進了辦公室,禮貌問道:“何姐,您有什麽事找我?”
“你剛來一年不到可能不知道,咱們酒店每年年底都要進行大盤點”,何嫣轉了兩下手中的圓珠筆,手指甲上染着漂亮的紅色指甲油,顯得她的手指愈發白皙修長,“當然了,包括餐廳裏的用具,還有你們洗衣房裏的布草。”
“最近大庫裏的布草盤點完了,床單被套等等都有缺少,這一點,你們洗衣房難辭其咎”,何嫣笑了笑,走到了許翩然的面前,幽幽道:“你們主管今天休息,不如你和我下去,到洗衣房的儲物室裏,好好看一看。”
她意識到了何嫣的不對勁,但是她心中坦坦蕩蕩,布草不是她偷的,她就沒必要慌張。
許翩然點了點頭,和何嫣一起到地下的洗衣房儲物室裏。
第一個開的櫃子,就是她的,而她的櫃子裏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多了幾只純白色的枕套。
何嫣捏着那枕套,嗤笑着扔到了許翩然的面前,抱着手臂朝她揚了揚下颌,“這是怎麽回事啊,小許。”
“我記得你是收發每個樓層的布草的,想要偷偷拿,可能性太大”,何嫣灰藍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失望,她甚至搖了搖頭,“我看監控錄像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那是你,結果這真的是你做的。”
“不過,我也是挺好奇的,你既然做了這種事,怎麽還有膽子和我下來一起檢查呢?”何嫣彎了彎唇角,看起來無辜無害。
“何姐,這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做這些虧心的事情”,許翩然解釋道,清淩淩的眸子看着她美豔的臉龐,“您剛才說有監控錄像,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我。”
“好啊”,何嫣欣然答應。
午休的時候,監控室裏沒人,何嫣把U盤插進一臺電腦中,找出了一段視頻錄像來。
上面的女人穿着工裝,抱着一團白色的東西,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慌慌張張地進了儲物室。女人的身量和她相差無幾,不熟悉許翩然的人,大概率的會混淆她們兩個人,但是她知道,這根本不是她。
監控錄像的時間顯示是上個星期。
“何姐,我真的沒做這件事,如果您相信我,您可以調出來當天同時段洗衣房裏的監控來看,我很有可能在洗衣房裏幫主管整理床單”,許翩然皺起眉來。
結果何嫣卻直接合上了電腦,翹着二郎腿笑道:“小許皺眉的樣子真漂亮,你們洗衣房裏,幾乎沒有和你身形相仿的人呢。”
許翩然抿了抿唇,知道何嫣不信她,她又聽到她說:“那今天的枕套,你怎麽解釋?”
“我們可以查一查監控”,她認真道,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好啊”,何嫣依舊笑着,但是結果卻是今天早晨洗衣房附近的監控因為線路問題,什麽也沒記錄下來。
她敲了敲桌面,嘆了口氣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東西,許翩然。”
許翩然心裏一緊,心髒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她顫抖着雙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櫃子裏那幾只不知道從哪來的枕套。
可是,許翩然向天發誓,她是窮,但從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這個月的工資扣除,填補大庫裏的損失,而且你明天也不用來了,你這樣的員工,我們酒店也用不起”,何嫣呼了口氣,耐心已經耗盡。
她走到了許翩然的身邊,勾唇道:“你好自為之,我沒有讓你公開寫檢讨書,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最大的仁慈?
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的頭上嗎?
可疑的監控,不知從何而來的枕套。
她唇角下壓,憤怒在心裏燃燒,可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