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梁雲的房間亂成一遭。
這讓林振東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裏,母親是個井井有條的人。
凳子上東西堆的到處都是,他在一張彈簧床上坐下,坐下的那一瞬間,他心裏湧上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自己應該站着。
梁雲穿了件毛衣從裏屋出來,逼仄的空間裏彌漫着各種各樣的東西。這種棚戶區沒有遵循應有的樓間距,每個房間都昏暗的像是世界末日,充斥着一種難聞的潮濕氣味。
梁雲在林振東對面站着,她毫不吝啬自己的目光,像是要用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挖掘到成長的痕跡。來滿足自己錯過的時光。
可是最後,她似乎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于是十分落寞的笑了一下,問:“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林振東喉嚨有種梗塞的感覺,好久,他才發出聲音:“走過來的。”
梁雲輕笑一聲,對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不可置否,但也沒追問。
場面又一度陷入壓抑死人的尴尬,林振東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了。
梁雲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猛然想起了他牙牙學語的時候。她突然上前,顫抖着撫上他的臉。
她已經忘了做一個母親是什麽心情,這種慈愛的愛撫讓她覺得既驚恐又陌生。
而林振東,他很難一下子接受這個女人,即便是他日思夜想,現實的鐮刀把兩人之間的橋砍的殘缺不已,那雙幹瘦的手的摩擦,讓他心裏無比惡心。
他猛的別開頭,兩人都愣住了。
梁雲走回去,自言自語道:“我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個男人了。”
梁雲的話徹底激怒了林振東,他看過去,眼神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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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像是兩個雕塑一樣,不知道沉默對視了多久,也不知道中間說了多少幹巴巴的話,林振東終于進入了主題。
“你跟我回去吧。”
這句話在他心裏的分量,幾乎能把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徹底壓垮,但說出口的時候卻顯得如此輕飄飄。
梁雲盯着林振東,沉默了許久,問:“你要錢嗎?”
林振東詫異的看着她。
“我算算,你快十七了吧?是不是要上大學了?我聽幾個大學生說學校的開支挺大,學費也貴。咱們本地好像沒什麽好大學,要上得去大城市。”她頓了一會兒,繼續道:“要是不上大學,也該出去打工了,身上有點兒錢也是好的。”
她像是自己做了什麽決定,然後起身回屋拿錢。
林振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沉沉的又說了一次:“你跟我回家吧。”
回家,和回去,是有天壤之別的。
梁雲的身子僵在遠處,轉身時,眼眶通紅。
她笑的及其諷刺:“家?家在哪兒?”
林振東默不作聲。
他那句話後面隐藏了太多的話,但她似乎什麽都感覺不到。家或許現在沒有,但你回來了就有,以後會有。
梁雲的質問像是捅破了兩人之間最後一層遮羞布,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東子,到了這個地步,你覺得我回得去嗎?”
林振東巨大的情緒藏在風平浪靜的身體裏,說:“回得去。”
梁雲又笑了,她每笑一次,林振東就覺得自己離她更遠一步。
“說不定回得去,但我不想回了。東子,我該給你說聲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生下來。這世上各自有各自的命,以前我總抱怨,我怎麽攤上林強這個畜生,後來我認了。知道我為什麽認命嗎?因為不認命,就得死。”
林振東緊緊咬着牙,盯着毫不在乎的梁雲。
“我突然覺得尊嚴不是那麽重要了。也覺得跟你相依為命的日子一點也不值得我期待。”
林振東像個站在懸崖上等待審判的羔羊,這句話如同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把他推了下去。
“我不是個好人,你以後要是能活的人摸狗樣的,做個好人也行。但這對我來說真的太奢侈了。你就當沒我這個媽,不對,十幾年了,你早就不是我兒子了。林強沒給你再找一個嗎?看來老天有眼,他這輩子注定賭不贏。”
梁雲終于找到了一絲安慰,放聲大笑起來。
林振東一只手扒在懸崖衣角,拼命的想挽回什麽,他沖梁雲大吼:“可你已經快四十了!”
那些你沉迷的東西,很快就從你身邊流逝了。
再麻木的女人也會對歲月有着天然的憎恨,梁雲的神色淡了一下,說:“我快不做了,過了年就嫁人了。”
林振東的希望像是破土而出的青芽,無比脆弱又無比強壯。可惜梁雲這團火實在是一波更比一波強,他最後還是被燒死的萬劫不複。
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的真理,林振東這個時候才覺得林強是對的。他的希望終歸是一廂情願。
他忘了自己是怎麽結束這場對話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
一場短暫而殘酷的重逢,讓他渾身每一根骨頭都脆弱起來、所有的一切都無比的荒唐,荒唐到讓他覺得這幾天的所有都是一場夢。
夢醒了,他什麽也沒能改變,徒然經歷一場劫難。
林振東晃着自己的八尺軀殼,到一個破爛的飯館裏買醉。那種頭痛欲裂,想不起忘不掉的混沌感,讓他産生無數個就這麽死吧的念頭。
可是最後他還是沒死成。
十二點的時候,飯店老板十分友好的提醒他一句:“我們要關門了,你回家吧,讓人來接你一下。”
老板的一句話把他從那個地獄世界拉了上來,回家,家在哪?他和梁雲不一樣,他有家的,他真的有家。
林振東像詐屍一樣從桌子上彈起來,嘴裏混沌的念着林瑤的名字,就這麽三步走兩步爬的回了家。
他陷入了一種可怕的臆想,他突然害怕自己一覺醒來,連林瑤這個人也不存在了。
他倒在屋裏的地上,直到聽到林瑤的一聲“哥”,他才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林振東第一次在他的那張破床上睡到太陽照屁股,而且醒了也沒起來。
他醒的時候,林瑤正在外面做飯。那種鍋碗瓢盆打架的聲音讓他心裏無比舒服。
林瑤對昨天的事情閉口不提,看到了結果,兩人心照不宣的想要忘掉這個過程。
林振東不是神仙,不可能一覺起來就神清氣爽,他雖然盡力克制自己,但那種巨大的感情沖擊還是讓他本人來起來戾氣十足。
不過他畢竟是個被生活逼迫,打不死的小強。幾天之後,酒吧的工作開始了,他也就正常上班了。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安然無恙,連程六兒都對這個史詩級的變故都毫無察覺。只有林瑤一個人看得出。
他正常上班,正常吃飯,正常生活。正常的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那種巨大的失望,無情的抛棄,對他炙熱情感的摧殘,一夜之間把這個生龍活虎的人變成了一個空殼子。
林瑤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知道沒什麽坎是過不去的,但不知道這個坎他要過多久。
幾天之後,林瑤突然萌生一個可怕的想法。
她要把梁雲找回來。
她要給林振東一個真正的家。
他們的日子不好,但是她可以再節省一點,一個女人能吃多少東西?而且她很快就能掙錢了,就算梁雲什麽也不幹,他們兩個也能養得起她。
而且家裏不是一個人,她自己是不是也能給梁雲一些安慰呢?她不打算告訴梁雲自己是林強和別的女人的孩子,她就說自己是林振東在大街上撿的,這樣梁雲就不會生氣了。
林瑤不愧是學霸,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把所有問題都設想了一遍,比起橫沖直撞毫無計劃的林振東簡直高明太多了。只要梁雲能回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明的。
她突然懷念起他生氣時瘋狗一樣的性格,真實的讓她想哭。
林瑤心裏懷有一種極大的期待,期待能通過自己給林振東一個更好的家。這種急于奉獻的迫切感,讓她恨不得馬上帶梁雲回來。
開學前的一個下午,林瑤給林振東說和同學出去玩。林振東點了點頭,只交代一句早點回來。
林瑤按照周群峰說的地址,找到了三君寨的小白樓。到了地方,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上午來。
這會兒都是人家開工的時候,找個人麻煩的很。
但她還是怯生生的打聽,一些女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雜亂之中她聽到一句:“這不會是梁雲生的小崽子吧。”
林瑤在燈紅酒綠中徘徊,有個女人告訴她,梁雲現在很少出來工作了,基本都在家裏頭。
林瑤慶幸,于是在她住的附近挨個打聽。她繞在樓房外面,然後突然從一個窗戶裏看到一個人影。
林瑤偷偷趴在窗戶旁邊,房子很矮,一樓的窗戶很低,她剛好能看到屋裏的一切。
她一眼就認出了梁雲,不只是因為曾偷偷看過她的照片,而是因為她和林振東有着很大的相似之處。
偏棱角的五官,薄唇和高挺的眉骨,讓她在将近四十歲的時候仍有一副驚豔的模樣。
林瑤的心猛烈的跳動着。她要怎麽去見她?要怎麽去帶回她?
激動之時,打算好的東西一下子全亂了。她只好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思考。
而就在這時候,林瑤突然看到了打碎她所有幻想的東西。
她呆滞的蜷縮在窗口,陷入了巨大的恐懼和無助。
林瑤認路的本事很好。歸因于她走路的時候總時不時看周圍的環境,一條路走下來,有什麽顯眼的标志都能記得。
但今天她往回走的這條路,全靠那點兒肢體記憶。
她的打算全盤皆輸,當她趴在油膩的窗紗前,看到梁雲和一個男人窩在床上吞雲吐霧的時候,她就知道林振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一個有媽的家了。
人落在泥裏時可以走出來的,可泥下有只手拉着就另當別論了。更何況,一個染/毒的女人,拉着她的不只是別人的手,還有自己的心。
林瑤費了好大勁才分辨出,梁雲吞進去的絕對不是市面可見的香煙。她把一撮白色粉末倒在一個像相機底片一樣的東西,然後用打火機在底下點着,在那張底片沒有燒完之前,白色粉末變成煙霧,被她盡數吸進鼻中。
她無法描述梁雲當時的表情。那種常人無法做出的享受,沉浸。短短幾十秒後,又像一個僵屍一樣愣在床上。
好像一分鐘之內就經歷了一次飄入雲端和掉入低谷。
梁雲和那個男人同時恢複了些許理智之後,兩人像發/情的野獸,用毫無美感的姿勢纏繞在一起。
這個場面完全超出了林瑤的接受範圍,她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出好遠才停下來。
她站在路邊,喘着粗氣,腦袋裏一片嗡嗡。
林振東絕對不知道梁雲吸/毒,不然他不可能只是這個反應。能讓他心甘情願回來的,只有他明确的知道自己被抛棄了,并且毫無辦法。如果他知道梁雲染/毒,他絕對不會放任她在那裏爛泥一樣堕落。
可是他應該知道嗎?
林瑤心裏纏成了織布機,着急的幾乎要落眼淚。
她毫無知覺的往回走,很長一段路之後,才開始恢複正常思考的能力。
而這個能力一恢複,她就在心裏下定了決心。
林振東絕對不能知道。
她早該想到的,黃/賭/毒不分家,梁雲在那種地方染上什麽都不足為奇。或許那棟樓裏住的所有人都是這樣,警察早就對這塊灰色地帶不管不顧,猶如鬼市一樣滋生着各種邪惡。
可如果梁雲回去了呢?
她可以什麽都不做,林振東心甘情願給她一切,但現在她是個瘾君子,他就算拼了命又能給多少?
那個殘缺又破爛的家,林瑤好不容易覺得精神上的支撐足以讓這些都變得不重要,兩個茕茕孑立的身影終于可以在對方身上找到一種無可代替的溫暖,如果梁雲回來,這一切都會變成泡影,甚至萬劫不複。
林瑤咬了咬牙,她不能讓自己失去林振東,也不能讓他好不容易見了光明的日子重新跌入谷底。
她突然自私的為自己辯解。
是梁雲抛棄的林振東,是林強抛棄的林振東,這世間本該最愛他的人全部都無情的辜負了他,讓他像一只沒人要的野狗一樣在窮兇極惡的人間茍活,他們憑什麽從他身上汲取哪怕一絲絲的愛?
他們都不配,他們都沒有回來的臉面!
林瑤的恨意一瞬間沖破了頭腦,她穿過雜亂的集市,撞到好幾個人也絲毫沒有察覺。
等她擡頭,看到家裏那棟破舊的樓房時,所有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萬般情緒彙成一個目光,落在那盞黃燈的窗戶上。
她突然回神,已經很晚了。
林瑤加快腳步,到家時林振東就站在門口,顯然是堵她的。
他一開口就沒好氣:“幾點了?跟你說沒早點回來?”
林瑤心虛,躲着他的目光:“有個同學問我寒假作業,講的多了就沒注意時間。”
她的小動作被林振東看在眼裏,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這個乖妹妹有多大膽子,于是兩人的想法十分巧妙的南轅北轍。
林振東問:“哪個同學?男的女的?”
林瑤索性徹底轉移他的注意力,說:“男的。”
林振東坐在沙發上,舔了一下牙槽。
他看着在客廳走來走去的林瑤,第一次這麽明顯的意識到她已經長大了。
一米六幾的個頭,纖瘦勻稱的身材。她長得好看,林振東第一次見的時候就知道。可那時候她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片子,他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但現在,他沒顧得上想是因為忙的沒時間,但不代表別人不會。
林瑤往文湖縣那群典型的土丫頭裏一站,簡直就是白玉和土塊的差別。那些個整天閑着沒事兒心懷鬼胎的混小子們又不是瞎子,她身邊沒幾只蒼蠅那才叫奇怪。
但這個年紀的人,都是小情小愛,除了張科那種奇葩,還沒有人真的找過林瑤的事兒。大家都表達的又慫又含蓄,林瑤每次都處理的很好,這種小事兒從來不扯到林振東面前。
他不擔心糾纏他妹妹的人多,可是如果她自己有這個心思呢?
她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連自己這種每天忙着活的人都會有青春躁動的時候,更別說她了。要是被哪個混蛋小子鬼迷心竅了,這也說不準。
林振東咳了兩聲,沖林瑤勾勾手,示意她過來。
先咳後勾手,這是林振東要跟她說正經事兒的标配動作。林瑤乖乖走過去,心道他上鈎了。
林振東措辭了一下,開口:“你在一個男生家裏待這麽久像話嗎?這都幾點了?天都黑了。我最近管你太松了是不是?”
林振東原本還想好好和她交流一下,一開口發現有話好好說這種特質實在是不适合自己。
林瑤解釋:“有好幾個同學呢,王秀卿也在。”
林振東頓了片刻,心道諒你也不敢。
但他還是決定好好敲打一番,以防萬一。
“王秀卿在怎麽了?除了事兒她能護着你嗎?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不能有點兒戒心?以後晚上七點之前必須回家!”
林瑤嘟囔:“七點你還沒回來呢……”
林振東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質疑,啪一聲拍在桌子上:“我不在家跟你回不回來有什麽關系?我不在家你自己在家呆着。”
林瑤低着頭,從林振東那個角度看,她嘴巴撅着,看起來十分委屈。
這讓林振東頗為滿意,他很享受在她面前的那種權威感。尤其是那種能把她牢牢抓在手裏,不怕失去的感覺,讓他很是心安。
不過林振東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稍有變态,所以及時的給了顆糖。
“我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瑤連忙搖頭:“沒有啊。”
“有喜歡的人?”
“也沒啊。”
林振東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對了,上學的時候就好好上學,別成天像那個王秀卿一樣搞些有的沒的。等你考上大學怎麽着都行,尤其是高中,不許談戀愛,聽見沒有?”
林振東的這句訓斥落到林瑤耳朵裏,突然然她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來不及思考,就十分順從的應到:“好,不談戀愛。”
林振東把飯菜又熱了熱,吃飯的時候,林瑤腦袋裏一直有些東西揮之不去,林振東吃完準備起身的時候,她突然問:“哥,那以後你想讓我找個什麽樣的男人?”
林振東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而他簡單的思考了一下,居然有些不想去想。
“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找男人。”
他說完很快進了廚房,似乎在避開這個問題。
林瑤默默的收回目光,陷入了沉思。
林振東和林瑤心裏各自懷揣着一個梁雲,但那天之後,誰都沒有再提起過。他們以不同的方式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上。
年後的日子過的很快,林振東即将高中畢業,他曠課的時間足以讓學校不給他頒畢業證書,但好歹在最後兩個月裏去參加長跑比賽,拿了個一等獎回來,這才讓教務處網開一面。
林瑤一心投入到自己的中招考試裏,對于林振東心學習狀況不甚了解。她心裏做好了打算,林振東如果今年考不好,那就勸他複讀一年。
可是她沒想到林振東的學習已經到了完全放棄的狀态。
他天生不是吃這碗飯的料,沒有任何條件讓他在教室裏死魚翻騰,所以一早就幹了更實用的事情。
高考前兩天,整個高三一層放假了。
學霸有學霸的淡定複習法,學渣有學渣的狂歡方式。
整個高三鬧騰了将近一天,林振東那天請了假,被程六兒強行留在學校留了一天。
“東子,這可是你在校園生活的最後一天了。往後可再也不是學生了,你還不趕緊懷念一下那抽煙的廁所和追你的妹子們?哈哈哈”
“去你媽的。”
程六兒雖然嘴上沒好話,但說在了點子上。
林振東站在走廊上,看着一眼望到邊的校園,不禁感慨,這真的是他當學生的最後一天了。
他想起一開始被錄取到這兒的時候,那種感覺多幸運,甚至有種高中起一定要好好學習的念頭。但是生活軌跡哪有這麽容易改變,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忙着賺錢忙着長大,以一種最不值錢的方式長大。
他的目光在學校的周圍繞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林瑤的教室。她還一如既往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定睛一看就能看到她認真的側臉。
幸好,他想。
林瑤給了他極大的安慰。
他盯着林瑤發呆,似乎想象了一個美好的前景。
她坐在大學校園裏,身邊是一群知識分子,她高貴,永遠脫離這片泥濘的土地,她是自己的家人。
有那麽一瞬間,林振東覺得自己怎樣已經不重要了,他寧願把最好的結局給她。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白日夢中時,一個文鄒鄒的聲音叫醒了他。
“林振東,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
評論撒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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