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林振東在江寒那裏幹的輕車熟路。近距離接觸之後,江寒給他感覺并沒有颠覆多少,依舊像他以往所感覺的可望不可即。
但林振東也沒有拍馬屁的心思,他只是懷揣着這麽個小小的想法。
林振東本身和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有些格格不入,他自己看不明白,或許也說不清,但是放在老姜江寒眼裏,那種感覺非常明顯。
江寒多少對這個心有謀劃,不張揚的少年多注意了一點兒。有次林振東去倉庫對完貨單,回來給江寒報告的時候,正趕上他坐在辦公室裏喝酒。
江寒喝酒不像其他人,他通常像喝茶一樣,小口的喝一些看起來很名貴的洋酒。不會有什麽酒後後遺症讓他林振東為難。
許是那天喝的有些多,江寒在聽完林振東的報告之後讓他坐下來喝了兩杯。
林振東很是緊張,他從來沒離江寒這麽近過,而且他心裏隐約有些別的打算。寂寞多醉酒,醉酒更寂寞,那天江寒和林振東聊了好一陣兒。多半是大人式的打聽和關心。
“什麽時候不上學的?”
“剛剛,高中畢業。”
江寒含笑點了點頭,又問:“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啊?”
林振東沉默了一下,說:“沒了。”
不知怎麽的,他并不想把林瑤拉到自己的世界裏抛頭露面。
江寒沒有多問,林振東的身世也算是個奇葩,他多少從別人的閑言碎語裏聽到過一點兒。
過了一會兒,江寒問他:“打算一直這麽幹着 ?”
他的話讓林振東心裏猛跳了一下,沉默的幾秒裏,他大腦轉出了光速,要怎麽才能說出最合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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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時間不等人,江寒正看着他。因為微醉,他眼裏有種渾濁的光亮,但一點不影響那種對林振東的震懾力。
“不。”
他只說了一個字,落地有聲。
江寒突然笑了,那種笑裏有些林振東領會不了的深沉。而後他起身,說:“走吧,下班了。”
林振東把桌子簡單收拾一下,鎖了門,出去的時候,看到江寒正等司機開車過來。
擦肩而過的時候,江寒說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學個開車,等着挺麻煩。”
這話在林振東心裏生根發芽了。
開車不是個難學的活,如果江寒願意讓自己當他的司機,那是他夢寐以求的。
但是這只是他抱怨的随口一說,還是确實有這個想法呢?
如果他不能謀個司機的活,那他學開車可以說一無是處,反正他又買不起車。
但即便如此,林振東心裏還是有些希翼。今天,他從江寒身上看到了一點點可能性,他說不清這種感覺,但是直覺告訴他他的轉機可以從這裏下手。
他今天正好輪休,晃蕩着晃蕩着就到了林瑤的學校,正趕上她放學。林振東倚在校門口的一顆大楊樹下,文湖一中的牌子就在眼前。
這就是這會兒,他才能感時傷世下。
他盯着螞蟻出鍋似往外擠的學生,一眼就看見了林瑤,隔着老遠沖她伸了下手,喊了一聲。
林瑤原本跟王秀卿一塊兒出來,看到林振東當即見哥忘友,撒歡的跑了過來。
她跑的猛,一頭栽到林振東胸前,林振東裝模作樣的哎呦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門。
林瑤覺得腦袋有點兒疼,她哥的身子又壯實了。
王秀卿也跟着跑了過來,看到林振東,氣喘籲籲對林遙說:“我以為誰呢,看你那炸開花的樣子。”
林振東笑笑,沖王秀卿擺擺手:“同學,我們走了,你也路上小心。”
說完,她領着林瑤回家了。
王秀卿沒走,她站在原地,沒了剛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反而有些惆悵。
她的小眼睛裏凝聚着巨大的少女傷感,失落的盯着那個高大的背影,而後嘆了口氣,轉身回家了。
路上,林瑤問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你鼻子挺靈啊,我今天就喝了兩口。”
“我覺得你這酒味兒不太一樣。”
“是,我今天喝的好酒。”
林瑤眨巴着眼睛,問:“那我也想喝。”
林振東瞪她一眼:“你敢!”
哥吼秒慫的林瑤沖他做了個鬼臉。
林振東晚上躺在床上,心思如同雨後春筍般長了起來。江寒身上那點兒看不見摸不着的可能性,他怎麽才能抓住呢?
林振東果然沒有辜負李文對他的期望,這是個不能給機會的猛崽,指不定那天就能一口吞老虎。
他心裏既然有了想法,在江寒這裏就不像從先那般随意。而是有意識的給自己培養機會。
他從來不對江寒說多餘的話,言多必失,而且話多與否從來不是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标準。他依舊保持了遺世獨立的姿态,讓江寒對他存有一種天然的陌生感。
但是在其他方面,又不動聲色的讓自己的影子不斷印在他腦海裏。
朝渡的管理做的并不是很好,一大部分是王大軍在負責,江寒只是偶然查看。林振東一直沒摸清楚江寒在真個朝渡中到底起什麽作用,但是又覺得他才是擔得起頂梁柱的那個人。
在少有的幾次正經工作裏,林振東摒棄以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是十分會察言觀色的在江寒身邊徘徊者。比如在查貨源的時候,江寒一皺眉,他就突然想起什麽事兒一樣,說一句“王經理好像剛從江譚市回來,用不用把這個給他送去一份?”
送東西和王大軍從哪兒回來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加上,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朝渡的貨源一直是江譚市一個酒廠供的,王大軍不會閑到親自去看貨。但是貨源地點沒錯,資金和重量有所出入,在賬目上有很小的問題。
正經情況下王大軍沒這麽恪守職規,如果是不正經情況,正要他親自監督呢?
這往下的一切,不是林振東能管的,也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于是他再不多說,完全置身世外。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江寒開始讓他接觸一些普通跑腿業務員範圍之外的東西。不是刻意的,而是有時候實在人手急,他會把東西暫時交代給林振東。
林振東每次都超乎他意料的完成,但是從不要求更多,無論是更多的任務還是更多的獎賞,沒有野心的錯覺讓江寒更加信任他。
但江寒畢竟和馬大哈大軍同志不一樣。他似乎很少真正的信任人,也很少輕易的下定論。
那種若有若無的感覺,林振東有時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因為在江寒那裏,他還沒有得到什麽實質性的認可。
但越是這樣,林振東就越能想象一旦認可了,自己的地位能發生多麽翻天覆地的變化。
功夫不負有心人。毫無預料的一天,林振東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天他照常替江寒做事,臨走的時候發現江寒的手機落在辦公室裏了。
江寒但凡來酒吧,下班的時間都很固定,這個點兒應該還在車庫。他下了車庫,在東南角看到了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江寒。
他心裏猛然一緊,下意識就要回去叫人,但是只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就改變了注意。林振東先把江寒的手機拿出來,一邊沿着牆悄無聲息的靠近,一邊摸索手機上的簡易功能。
半分鐘的功夫,林振東移身到隔牆的另一側,然後把手機放進了兜裏。
圍着江寒的是一群面相兇狠的混混,就林振東的經驗來說,應該不是社會上普通的打手。他們身材更高大健壯,臉色深沉,和那種輕飄飄不經打的花架子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個架勢,絕對要動手。
林振東從地上的影子裏數人數,心裏盤算着一會兒要是動起手,怎麽樣才有勝算。但數完他就發現,別說八個,一對一他都沒有勝算。
他正思索了,為首的胖子開口了。
那胖子應該是大哥,光頭大肚,身高目測不過一米七,左右各四個一米八多的大高個,九個人的影子,從林振東那個角度看,好像個吐魯番盆地一樣,深深凹下去一塊。
“都說寒哥精明,怎麽到我這兒一點兒情面不給呢?文湖和江譚沒隔着多遠,一片兒就我們兩家地,你這麽樂善好施,讓我們這生意怎麽做?”
江寒站在一群人中間,平日的氣度沒有損。他彈了一下手裏的煙,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光頭呸了一聲:“你少給我說那些文理文道的東西,老子聽不懂也不想聽,我就問你一句,這酒吧,合還是不合?合是給你面子,不合,你以為我弄不死你嗎?”
江寒輕輕道:“你幹的是暴利,我這點小本買賣是要拖後腿的。”
江寒眼光清明睿智,那光頭像是被戳中了死穴,目光一滞,而後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我是賣點兒東西,但也沒您精明啊,不然我王成又不是傻子,幹嘛找你合作呢?”
江寒幽幽的看着他,微微掀起的嘴角有種陰寒的意味。
林振東在牆後,心驚膽戰的品味着這兩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