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久不見(17)
好久不見(17)
“那是我表姐寫的……我上次算錯了,應該是十封。”林風夏一急就撒了謊。
江喬木見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也就沒有拆穿,單手插着兜轉身就離開。
林風夏望着江喬木漸漸走進黑夜裏的背影,拍了拍胸膛,長呼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有繼續問下去。
那封情書裏少女對少年的祝福占大篇幅,少少有幾句的心動都拿表姐做掩飾,正如江喬木所說,裏面沒有一句她喜歡他的話。
從那天起林風夏再也沒有見過張幼帆,其實元旦那天張幼帆就跟王悅說要轉學的事,只是王悅怕那晚同學們會因為這事而玩的不盡興才替她隐瞞這事。
孫灣灣多次跟林風夏抱怨張幼帆這個人很不仗義,走的時候不說一聲就算了,消息也已讀不回,連整個家都帶走了,跟人間蒸發似的。
林風夏也覺得她特別的心狠。
這下,早生霧,午陽正當,晚來煙,夜來雨,日月更替下的枯燥的高考二輪複習就再也沒有人會在林風夏的耳邊趕走她的瞌睡,也沒有人會替她倒數高考日。
除夕日。
萬籁冬聲産生于群山,星月倒映在小鎮之上的雲霧中,鶴夢疑重續,林風夏是被巷子裏的鏟雪聲吵醒,起身換了一件比較合氛圍的紅色毛衣和粉紅色的羽絨服,剛拉開房門就聽到院子裏白舒雅的聲音。
“臭小子,你也知道歸家,怎麽不直接在朋友家過年啊。”
“媽,我這不是太久沒見我的朋友了嘛,就敘舊得久了點。”
這是林風夏從未聽過的男人的聲音。
“你就只想你的朋友不想你媽我呗。”
門用得太久了,有些許生鏽,就只是輕輕一拉就會發出很響的咿呀聲,冷風撲的她不得不一哆嗦,直眼看去,院子裏白舒雅的身旁站着一位身高目測有一米八,滿嘴胡渣的中年男子,這應該就是表哥林澄。
外婆應該也是聽到了表哥的聲音,拿着個勺子,身前還戴着圍裙就跑了出來,見到表哥立馬喜上眉梢,說:“哎喲,老天爺嘞,你可算回來了,快去廚房看看奶奶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林澄一聽到小老太太的聲音嘴角就往上揚,把手裏的行李箱随後往白舒雅身邊一推後,小跑過去,這地上就算沒有冰,外婆也害怕表哥摔,擔心地說道:“你慢點走,小心點咯。”
“沒事的奶奶。”林澄挽着外婆的手臂,餘光瞟到在門外瑟瑟發抖的林風夏,停下腳步,外婆也注意到她,說:“夏夏你醒了,你去客廳的抽屜裏拿一副對聯去小賣部貼上,新年新跡象吶。”
林風夏總感覺林澄的眼神裏藏着意外,究竟是意外什麽呢?她想不明白。
“夏夏,你聽到沒啊。”外婆又提醒了一句。
林風夏這才回過神來,回答外婆,“我知道了。”
她去拿對聯的時候順便去房間裏戴了副手套,還換了一雙外婆親手做的絨毛靴,青春裏的少女總會到愛美的年紀,寧願要風度也不要溫度,林風夏也這樣,可上次在冰地上這麽一摔膝蓋一個月才好之後她就安安分分地穿好防滑的鞋子。
林風夏揣着口袋就往院外走,走了幾步後在江喬木的家門口駐了足。
也不知道他年夜飯會不會是和家人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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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區的一棟別墅裏。
幹柴在暖爐裏熊熊燃燒,把溫暖散透在外,暖黃色的火焰光映在穿着夏款的衛衣的少年的臉上,少年跪在抱枕上,他的對面是坐在搖椅的江老爺子,兩爺孫對着棋盤聊天,江喬木這次回家難得的沒有被打。
“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江老爺子将炮棋子往前挪了一步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問道。
江喬木搖搖頭當做回應。
江老頭子提眉,笑道:“當初讓你選理科,你非要選文科,我還以為你已經有想法了呢?”
江喬木一直低着眉,食指頭一直按着節拍敲擊着已經吃了的兵棋子,眉眼沉重,弱弱地問一句:“我能有自己的想法?”
“你該有自己的想法。”
得到這句話,江喬木眼睛一亮,瞳仁如同天上的星星般閃爍,他看着江老爺子,真摯地說道:“我想當醫生。”
話音一落,玻璃杯從桌角掉落,碎渣濺起,瑩月也露出來,月光傾瀉途中被玻璃碎片折了腰,竟刺的眼睛疼。
江喬木按着眉骨一個勁地眨眼睛,随後手心一濕,放下手來,他才發現原來這玻璃渣能跳得這麽高,還好只是傷到了眼角,不管這杯子是不是江老爺子故意弄碎的,江喬木都能感覺到對面的怒氣。
江老爺子神色嚴峻,氣的肩膀不停地抖動,手掌很重的拍了桌子,說:“你放着這麽大的□□不管,你要學醫?”
江喬木沒有回應。
“你以為老子當初把你帶回江家,供你吃供你穿,給你那麽高的生活質量就是為了讓你為所欲為的做自己的事情嗎?還妄想着當法醫,我告訴你身上流着江家的血,你就得為江家辦事,你就得為我這個老頭子辦事!”江老爺子雖然被氣得面部表情非常猙獰,但他一副君子模樣俯視着江喬木。
“如果不是你,我會和我媽過得很好。”
聞言,江老爺子以為自己聽了什麽非常好笑的事,笑了笑,最後還确認了一遍,“你媽?”對上江喬木那單純的面眸後接着說道:“當初你媽就是因為急需要錢,為了從我這得到五十萬才主動把你送到江家,你媽也是聰明,甩掉你這個累贅的同時還得到了金錢并且在這之後改嫁還生了一兒一女。”
江喬木根本不相信這說辭,在他心裏,他的媽媽這個世界上最聰慧且溫柔的媽媽,可他也理智的知道江老爺子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對他撒謊,江老爺子見狀,又開口說道:“如果你肯努力,我可以把你培養成下一個我,但在此之前你必須什麽都聽我的。”
言畢,江喬木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将軍對面的黑棋,随之緩慢地站了起來,再轉身之前冷漠地說了一句:“把我培養成提線木偶會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說完,提着大衣就往外走,只留江老爺子愣在原地,然後氣得掀開棋盤。
車窗外雖然人影稀少,但就沖着張燈結彩的街道,還有高樓上的顯示屏放着新年快樂四個大字,就能感覺到隐隐的熱鬧,可車內的江喬木依舊沉浸在自己那荒無人煙的昏暗世界裏。
他回到了長清鎮,巷子裏冒着縷縷的生活炊煙,家家戶戶都在忙着貼對聯,挂紅燈籠,烹饪除夕夜的團圓飯,左鄰右舍都是熱鬧的說笑聲,與他院裏的寂靜成了鮮明的對比,江喬木剛到院子就又出去。
今晚怎麽說也得吃一碗加蛋的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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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店裏還有泡面賣嗎?”
林風夏正踩着摞在一起的兩張凳子,高舉着手仰着頭仔細地對比着另一邊對聯的高度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歪頭看去,“江喬木?”她真沒想到江喬木會突然出現,一驚,雙腿失去平衡,晃着就要往下摔,江喬木見狀先是一愣,随之伸出雙臂,最後不偏不倚地将林風夏接到懷裏。
直至雙腳落地,林風夏還是很懵的狀态,江喬木在她搓楞之際站在單只凳子上幫她把對聯貼好,跳了下來,拍了拍說:“今年除夕你家還讓你來守店?”
“外婆他們在家忙着其他事就讓我來店裏把對聯貼上,說是新年新氣象,都得紅紅火火的。”林風夏搖搖頭,說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說:“你呢,新年怎麽過?”
“家裏阿姨請假回去過年了,所以我來買桶泡面。”
江喬木語氣很輕松,像是覺得這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說完就往店裏走,随便在架子上選了一款泡面,返回到收銀臺前。
林風夏說:“總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少年回眸一笑,笑得很有戾氣,說:“我都輪到吃泡面的地步了,我還在意這點健康?”
林風夏被江喬木的話哽住,嗓子好似被塞了棉花,想了好久的話一直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在江喬木無聲的催促下她跑去結了賬,目光一閃,看到了桌角的棒棒糖,她抽出了一根,想了幾秒直接全部拿了出來并塞在江喬木的手裏,說:“江喬木同學,新年快樂。”
江喬木的視野裏閃過一只指尖和關節處被凍得白裏透紅的手,最後他看着那堆什麽口味都有的棒棒糖,心中湧出一股暖流,笑着說道:“新年快樂。”
他撕了一根香橙口味的,随之将其他的都放進口袋裏,清香的橙子味一秒之內在口腔裏爆開,甜味逐漸将這一天的壞心情都驅散開。
他說了聲謝謝之後就要轉身離去,卻在踏着右腳的那一秒被林風夏叫住,他轉眼一看,發現女生手裏拿着一片創可貼,江喬木眼中又飄過幾下明光,林風夏臉一紅,心一熱,有些許結巴地說道:“你的眼角有傷……不……不客氣。”
說完,她覺得自己太過于莫名其妙,行為莫名其妙,說的話也很莫名其妙。
他接過創可貼的瞬間說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心真的很細。”
“沒……沒有……”
林風夏确實是個很細心的女生,江喬木只是有點鼻音她就會備好感冒藥,他眼角的那丁點傷都能被她發現。
心很細……
只是心很細嗎?
少女在心中暗暗地嘆了口氣。
江喬木又說了聲謝謝,這次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問林風夏要不要一起回家。
林風夏慌亂之間點點頭。
上天或許是想用一場雪洗去這世間在過去一年裏的黴運,兩人走到家門口時天降大雪,片片雪花似乎被賜予了靈魂,它們在空中随風舞蹈,最後選擇一處心喜的地方落腳,林風夏盯着江喬木肩上那幾片雪花最後溶成水滴,再侵入衣服裏。
“林風夏,你家裏有雞蛋嗎?”
“江喬木,你要不要去我家吃年夜飯?”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