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不自由。
縱然在這荒寂之境,依然在最深的意識中感到如此。
“你知道我暫時待在附近,只是看你。”霍驚樊道。
他從未産生過束縛的念頭,僅僅伴着少年去他想去的地方。
少年雖然在側頭時,像是略掃了他一眼,但仿佛并沒有實質上聚焦。
那雙烏眸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在看很遙遠之處。
霍驚樊一瞬間感到胸前有些發緊。
讓他想到最開始時,那個時候少年在情緒不安定又頹躁的情況下,仿佛是類似的狀态。
又有所區別,少年的眼映入了人影,但深意識仍然讓他往前走。
他的眼映入了世界。
世界的雜音攏他,喚他,他仍然在最深處只向往着一個純粹的目的地。
或許沒有目的地,只是這一個過程,這一個脫離城市中心,無視一切,驅車前往邊界的過程。
所以在醉後的深夜,遺忘了更多,仍然想要一場夜色下的完全自由的足步。
少年只停留了片刻,就繼續往前走了。
霍驚樊無聲嘆了口氣,在黑色T恤的少年走出一長段距離之後,才擡起步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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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少年隔着一段足夠的間距,能在看到少年背影的同時,不擾到人。
少年沿着這條林間的路走了很久。
腳步在深色的樹葉上留下很輕的“沙沙”聲響。
貓的腳步總是很輕的。
如果少年想的話,現在甚至可以讓樹葉不發出響動。
但少年沒有這麽做,只是平常地走動。
他獨自走到了道路的盡頭。
林間的盡頭。
時間已經過了許久。
少年側過頭。
彼時月色已深,月白落在少年側過頭時垂下的睫上。
最終站定時似乎陷入了霧一般的迷濛。
但深夜并不催促,月光擁着他,像是對少年的偏寵。
它們只是喜歡迷茫的年輕人,希望他們沉入其中而已。
霍驚樊生出了一種沖動。
将少年拉回,在他這種狀态的時候,将人攬回懷中,在側面和脖頸上留下夠多的印記咬丨痕,讓他無法離開也好, 讓他惱怒脫離這種狀态也罷。
他有些不記得那天最後是怎樣返程的。
少年總是很任性的。
似乎在沒有前路,醉意随之而來的困意後,想就那樣于林地間蜷團起身體睡着。
到底還是被颀長身影及時把他帶入了身前懷中,困倦中還算老老實實地随着路徑走。
之後……之後似乎太困的時候,少年磨牙咬他一口,一邊推他,想就在附近靠在樹下睡着,被他強行帶回去了。
少年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仿佛熟悉又本能不太喜歡犬科的氣味,不過倒是沒有扔下,算是任從披着,沒有讓霍驚樊想其餘辦法。
平時的少年就讓人很難辦了,醉後的少年同樣讓人難辦,但似乎微妙地比完全清醒時随意聽話一點,困倦的時候幾乎顯得怎樣都可以,只要讓他能睡覺就行。
……被其種種情态所輕微折磨的似乎只有同行的狼犬。
總算是把少年弄去卧室睡覺後,霍驚樊在自己的那間卧室外抵着額頭松了口氣。
剛剛差點沒能給少年蓋上被子,這樣忽然任性一下,幾乎讓霍驚樊的犬齒極度發癢。
在這種人在床邊的情況下顯出這種什麽都忽而不聽從的狀态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霍驚樊在這種時刻要伸手按制住人可太容易了。
只用傾身,然後把少年的手臂制在身側或者上方——
但對這個時候的貓科動物做這樣的事,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而且霍驚樊經過了之前在客廳寬沙發上被當了磨牙裝置的事,很懷疑自己現在的時候以這種帶着強危險性的相對姿勢和狀态制住黑貓,之後會演變成什麽……
最後還是把少年一雙帶着外部低氣溫所帶來的冷感的臂勉強包進了被沿,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但現在的颀長身影可太狼狽了,他單肘撐着門緩了緩,閉上眼的時候,這兩天的場景似乎再次清晰地歷歷在目。
少年,對此仿無所察的少年。
明明有他幫他解決過一次的經歷,但仿佛仍對撩撥他的谷欠望沒有任何顧忌。
他好像讓少年對他太放心了。可是為什麽?
少年不會認為有那一層基礎的維系他就不會産生谷欠望吧?
他是狼犬。
在這種獸化特性的情況下一次的時間可是很長的,而且這種時候的少年可很難掙脫。
出現上面的想法的時候,霍驚樊吐了口氣,知道自己得再去一次浴室了。
這種容易沖動的年紀段碰到這樣性格的少年,似乎這種情況會很頻繁。
無論如何,想到明天之後的行程,霍驚樊這次直接開的低溫降溫。
第二天早上,霍驚樊在客廳看到走下的少年的時候,少年僅僅冷淡瞥了他一眼,就移了視線,繼續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似乎記得一部分醉後的事情,但具體而言并不清晰。
所以反應平常,不過這反而讓霍驚樊稍微默松了口氣。
他不知道想起記得所有的少年別扭或者別的情緒狀态的時候,他能怎麽……或者說會怎麽處理。他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這次旅途他也沒有任何經驗。
稍微清撿了一下這座臨時落腳的建築,他們便重新上車離開了。
因為之前一天加滿了油,所以這一路沒有任何半路抛錨的風險。
到了這個極荒涼的路段,反而漸漸有了少許人煙,在臨近的一個小型旅館前,他們竟然還路遇了在離開市區前最後一個亭崗的加油站的那輛大型越野車。
不過即使是掃見了那車上的男男女女幾乎是沒有多加掩飾投來的視線,少年也似乎并沒有任何反應和關注。
他的目光僅僅在遠處的方向。
霍驚樊知道少年在看城市的邊界的方向。即使僅僅從昨夜那次突如其來的獨行路程。
他們已經臨近了。
少年的烏眸映着那個方向的樹木和道路,看不出他是否有一瞬間的惘然失神。
只是轉過身的時候仍然像極了一只冷淡的黑貓,不曾給路遇的那車蠢蠢欲動的陌生人分毫眼神。
無論如何,如果這些人的确想在這時候作亂,他會替少年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