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折翼牢籠

折翼牢籠

“素羅又沒有任何罪過,我們怎能這樣對她?!”

苌昭寝宮中,侍從皆已屏退,苌旭規矩地坐着答話,琴積卻是坐沒坐相,時刻變換着姿勢。

“不過是将功體暫時封鎖,到了适當的時候,大可找人傳功給她,以作補償。”苌昭皺眉道,“何況素绫的任務事關重大,我決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就算阿羅年幼不懂事,只要我們好好地教導,她終究會明白,這樣對她,就不怕她痛苦嗎?”

“你盡一切所能,給她想要的就好。”

“如果她想要的,就是能夠使用輕功,那要怎樣給她?”

“我可以準許琴積在青林院中露面。”苌昭心想,讓別人帶着她飛,也是一樣。

“哈哈!”琴積終于開口說話,“這種做法,就像以為對我用刑,我便會離開阿旭一樣。”

“你……我也是考慮到阿羅的心情,才會讓你們兩個去做這件事。”苌昭語氣放軟,對苌旭道,“以前,不管我要求你做任何事,你都不會拒絕,為什麽我在答應你的要求之後,你反倒改變了。”

“姐姐,真正改變的人是你!”苌旭含悲帶怨,“自從你重用奚觀之後,就逐漸變得狠心,将活人燒死的事情,以前你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阿旭!”苌昭怒道,“別忘了我是你的姐姐!”

“是,我沒忘,所以我會按你的話去做。”

“嗯?”琴積疑惑道,“你怎麽會答應了?”

“如果不答應這一件,不知姐姐又會想出什麽其它方法來讓自己安心,我不想加重她的過錯!”

“唉……”苌昭的心情忽然沉重,“你還是不明白,我的心中承受了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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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無益,既然答應了,還是詳細回顧封鎖功體的手法吧。”琴積坐正道,“我施針,你施術。”

苌旭起身,向苌昭見禮:“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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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苌旭低頭不語,越走越慢,琴積見此,就拉着他快步前進。

“早晚要面對的事情,你還想拖延嗎?”

“沒,只不知該如何對素羅說明。”苌旭語氣沉重。

“當然是做了再說,素羅再怎麽乖順,也不至于任人宰割,難道你還希望她欣然同意?”

“唉,姐姐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

“阿旭。”琴積注視苌旭的雙眼,雙手緊握着苌旭的肩頭,“你的姐姐是個有主見的人,這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符合她自己的想法,她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意見,你又何必把這一切怪在奚觀頭上?”

“我明白。”苌旭輕輕轉身,脫離琴積的一只手,又握住琴積的另一只手,“如果你做出令小發不滿的事情,他也一定會認為是我教唆。”

“我家小發才不會這樣蠻不講理!”琴積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抓錯了重點,“既然你這樣說,我也不會為難你。”

“是我讓你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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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至苌旭的居所,見素羅正專心查看苌昭派人送回的一箱書籍,神色不改憂傷。

“要我出門把風嗎?”素羅放下手中書本。

“不必了。”苌旭伸手将素羅拉在懷中,“今夜讓師兄陪你外出一趟,你來看看師兄的輕功練得如何。”

“帶人嗎?我沒試過。”

“是讓師兄帶着你,你來說說和自己使用的輕功有什麽不同就好。”苌旭把素羅推到琴積身旁。

琴積二話不說,攬起素羅,飛越而出,素羅回頭看了苌旭一眼,見苌旭也跟随走出。

不多時,琴積飛出青林院衆人的居所,兩人只在無人的山林間盤旋。

“我臉上的傷痕終于痊愈了,阿羅認為好看嗎?”

“好看,只是比以前……”素羅思索着措辭,“粗犷了些。”

“哈哈哈!的确如此,那麽阿羅認為我以前的相貌如何?”

“和兄長一樣好看。”

“阿羅喜歡看嗎?我的小弟和我以前長得一樣,我可以時常帶他來看你。”

“為什麽不是帶我去看他?”

“因為……”琴積不敢回答素羅今後将被限制行動,只想着再扯些什麽話題,就低頭看見苌旭站在下方。

“阿旭來了,我們休息一下吧。”

兩人落在苌旭面前。

“兄長,這段山路……”素羅四處打量,剛剛發問,忽感到背□□位遭人襲擊,昏迷前,只隐約聽到苌旭回答了一句。

“确實,我們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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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素羅發覺身在琴積曾經受刑的禁地,屋內燈火通明,而自己趴在一張鋪了軟墊的長桌上,雙手雙腳被緊緊綁住,只留一層最貼身的衣物。

“阿羅。”苌旭走來,向地面揮手,桌下周圍亮起了八盞爐燈。

琴積在素羅身旁放下針筒,素羅不能動彈,并沒有看見。

“兄長,師兄,你們要做什麽?”素羅驚恐萬分,不禁哭了起來。

只見苌旭單手伸指畫符,點在素羅的頭頂,貼在桌旁的符紙感應而震動。琴積一針刺下,素羅痛得驚叫一聲。

“啊——”

苌旭手上稍有顫抖,琴積不加理會,只專心施針。

每一根針刺入素羅的經脈時,素羅都感到體內的氣力虛弱了一分,雖知二人不會回答,她卻忍不住地問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麽?”喊着喊着,便開始嘶啞力竭,只能哭着在心中思索。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究竟是我做錯了什麽,還是他們有意加害。

是了,我并未做錯什麽,他們都像戚約一樣,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所以反倒加害于我。上次琴師兄在此受刑,就不是因為做錯了事。

他們毀掉了我的家傳典籍,怕我追究,所以先下手為強,真是可惡!為什麽我以前沒發現?為什麽連姐姐也沒發現,他們竟是這樣壞的人?

數十根針一同作用在經絡上,造成的疼痛,并不是每一根針的總和,而是每加一針,疼痛就增長數倍。素羅痛得面色慘白,嘴唇青紫,全身滲出冷汗。

“阿羅……”

時過數刻,苌旭俯下身,在素羅耳邊道:“就快結束了,再忍最後幾針。”随即吻上素羅的額頭。

與此同時,素羅感到頸後被紮上了一針,琴積不再落針,苌旭的雙唇也離開了自己的額頭,頭頂所受的術力貫穿經脈,連結體內每一處針尖。

“啊……啊……”素羅只無力地呻.吟了最後幾聲,就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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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你這賤人!居然用這種方法為她止痛,當時若非情況危急,我定會給你一個耳光!”

素羅醒來時,心知三人已回到苌旭的居所,想到方才的疼痛,心中竟有些平靜。

“若有其它方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我呸!你當我傻嗎?你姐姐說,讓你給她想要的,我就在想,如果她想要你,是不是你也會給他?”琴積氣得敲桌。

“這怎麽可能?我又不喜歡女人。”苌旭坐在床頭,邊說邊憐愛地撫摸素羅的面龐,忽見素羅睜眼,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心頭一驚。

“阿羅,你感覺怎樣?”苌旭想要将手收回,素羅卻不許,苌旭只好無奈地看了琴積一眼。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素羅用虛弱的聲音問道。

“這……”苌旭欲言又止。

“哼!他的姐姐須要封鎖你的功體,他當然要代勞,我當然要幫忙了!”琴積倒是無心隐瞞。

“為什麽?”素羅又開始流淚。

“我們只是怕你擅自出去,遇到危險。”苌旭心虛地答道。

“真是虛僞!”琴積轉過身去。

“但你方才為何親我”

“這……”苌旭不知所措。

“我覺得該讓小發來哄她,同齡的孩子之間,會比較好說話。”琴積生怕後面有自己害怕聽到的內容。

“可是我不想嫁給琴發……”素羅對琴積道。

“什嘛?!”琴積感到莫名其妙。

苌旭此時不想順着素羅的想法繼續這個話題,就對她道:“阿羅,我知道你現在十分地痛苦,我要做什麽,才會讓你心情好些?”

素羅抓着苌旭的手又用力了些,輕輕合眼,又看着苌旭道:“兄長不需要這樣說,我是兄長的人,只要可以留在兄長的身邊,任何犧牲我都願意。”

“你!”苌旭震驚地看着素羅,忽然“啪”地一聲,被琴積一個耳光打倒在床頭,只聽琴積大叫一聲:“你果然在騙我!”,随即憤然摔門而去。

“師兄!”苌旭剛想追趕,素羅卻突然起身,将苌旭緊緊抱住:“我對琴師兄,已經退讓得夠多了。”

“阿羅!”苌旭驚得全身顫抖,竟使不出力氣推開素羅,“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可是绫姐她……”

“姐姐說我們有婚約,你不願意,我才放棄的。”素羅伏在苌旭的肩頭,故作哭腔。

苌旭正要分辨,卻聽門外一陣喧嘩,說是太後剛剛叫人來傳旨,已在衆人面前宣讀,令一位年長的弟子轉交苌旭。

“素羅還這麽小,居然就是副院主了!”

“明明是擇賢而居,憑什麽因為她身患重病不能習武,就把職位交給她?”

“喂喂,別胡說,素羅她一直在做院主該做的事,必定會稱職的。”

“聽說她的家傳武學涉獵極廣,或許真的适合做這些。”

“但也不至于要和院主訂婚,仰慕院主的女孩子可不少呢!”

“我勸你還是別妄想了,聽說院主的情人是個男人。”

“現在羞于見人,只怕早晚要公開,到時候素羅就可憐了。”

……

苌旭一動不動,聽着門外的議論,想到苌昭硬是不顧自己的意願,将婚姻強加給自己,心下怒極,恨不得立刻入宮要她收回成命,不由加大力氣,将素羅推開,起身要走,卻聽素羅幽幽地低吟。

“不得天之獨厚,命如薄結之霜,褪曦輝之華彩,依晨風之寒涼……這是你前日吹奏的樂曲,我在剩餘的藏書中找到了對應的辭賦。”

“啊!”苌旭一時驚得站立不穩,退後幾步,背後撞在了牆上,看着眼前的素羅,只覺她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而是個像苌昭一般,比自己還要年長的女子。

像姐姐一般?怎會有這種感覺?方才再怎樣憐憫,也想堅持自己最後的底線,此刻竟一心想要屈服!

“兄長是要再次退婚嗎?”素羅凝視着苌旭的雙目,含情脈脈。

苌旭閉目一晌,忽覺心下釋然,走到素羅身邊坐下,将素羅攬入懷抱,只道出一句:“不是。”便不再作任何争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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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籍法器被毀,不見戚約受罰,自身形同廢人,都是因為弱小與輕信。對于傷害自己的人,就算被迫要受“照顧”,也不可能如同最初那般,付予最單純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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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得知苌旭因為惹怒琴積而擔憂,素羅興奮得早早來到東方海岸上,看着一群飛鳥自平地群起,歡快地吟唱着,遨游天際,不由得妒火中燒,心緒激蕩。

“你們這樣對我,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總有一天,我會脫離你們的掌控,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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