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多管齊下

多管齊下

明庶境內,自三邊境向正南方,有兩人互稱姐弟,沿着原本落霧關所在的位置前行。

“阿姐,看來我們已經到達倦慵泉了。”

這名男子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斯文,手持羅盤,身上背着松軟布袋,看似裝着換洗衣物。

“果然是聖山靈氣溢出而成。”

這名女子一身素淡衣裝,只用一些絲帶将頭發束起,舉手投足,頗顯持重。

“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自遐方九百一十二年起,聖山每年下降一尺,神谷每年上升九寸,照此下去,早晚化為平地。”

女子默然不語,靜靜看着眼前的溫泉,沉思一陣,拿出一個綠色玉瓶,灌滿泉水,仔細收起,随後目光一閃。

“阿姐,出什麽事了?”

“門路即将打開,很快會有人來接應我們。”女子笑道,“我們繼續趕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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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廣莫與明庶劃分界限起,三邊境兩端各有軍士把守,商旅一時受阻,若要通行,必受審查,因過程嚴密緩慢,諸多平民不得不暫時客居他鄉。

然而兩處官道卻稍有放松,尤其是西海岸近的聖山東端,常有妖道往返穿行,不多時,聖山修者有所察覺,便自行監視,令往返之人不得不暫且止歇。

“再這樣下去,只怕他們另尋出路。”明都尉遠遠看着一衆新捕獲的囚犯道。

“你去召集随軍法師,就在今晚。”雲崖道,“我等你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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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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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苌旭出現,素羅又被微生泱時刻留在身邊,如同最初的變相囚禁一般,只是這一次,素羅擔心自身安危,也願意有人保護,因此沒有任何不滿。

至于苌旭,入居相府之後,即被安排在一處與他人分隔的居所,但凡出門行動,即使在相府之內,除微生洵時刻陪同外,缃織也時常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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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将軍,公良懷傳來消息,說是要約見殷教頭。”

“我知道了。”微生泱看了眼素羅,放下公文。

“屬下告退。”

“你能否知道他找你何事?”

“當然不知,但我想去。”

“我無法放心。”微生泱嘆氣道。

“不如讓我護送她。”

缃織的聲音傳來,只見苌旭和微生洵也一同走近。

“府主為何要見旋侯?”苌旭似乎意有所指。

“元樞有封信,要我交給旋侯,目的是勸他退隐。”

“看來元樞将軍仍與缃氏有所往來。”

“元樞本就無心争權奪利,更何況,我總要把麻煩的人物都解決,大哥才會平安。”

兩人一來一往,自然每一句話,都是說給微生泱聽。

“殷缯,你随她去吧。”

“是。”素羅立即随缃織離開。

待兩人走遠,苌旭對微生泱道,“據說夫人精通武學,這些年來著作等身,不知将軍可否令在下一觀?”

微生洵聞言道:“鳳鳴先生,你這要求逾矩了。”

“無妨,請先生随我來。”微生泱面上隐現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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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懷的院落,在藏州南郊一處丘陵之上,向西可以遠遠望見聖山。看完缃織交予的信件,公良懷輕嘆一聲:“驸馬有你這樣一個小妹,必定十分傷心。”

“傷心總好過做傻事。”缃織不以為然,“多謝你為素羅隐藏身份,找她何事,直說吧。”

“你......”公良懷看着缃織,似乎有所猶豫,又看一眼素羅,沉默一晌,仍開口道,“我原本想用術法探測你的記憶,卻發現你的記憶有被篡改的跡象,還被人下了封印,常人無法解除。據我所知,這是缃绮的手法。”

“什麽?!”雖是仇人所言,但素羅竟直覺地感到此事為真,滿心驚疑,瞪着缃織。

“阿羅,我們走吧。”缃織并未辯解,只用術法帶着素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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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究竟在瞞我什麽?!”回到相府,素羅不想再壓抑。

“阿羅,我不想騙你,但你該知道,堂姐若是對你施術,那必定是将軍的意思。”缃織道,“只要将軍同意,我就替你解開。”

“我不會同意。”微生泱竟剛好出現在面前,對缃織道,“你離開吧。”

缃織即刻告辭離去。

“你......”素羅想到當年此人不顧自己意願,将自己的內力廢去,只覺得問再多句話也沒有用處,一怒之下也想轉身離去,被微生泱拽回時,忽已淚流滿面。

“自從素绫死後,你又開始動辄流淚了。”微生泱嘆了一聲,竟将素羅抱在懷中,“很多事情,若是現在想起,對你并無好處,你只需要記得,我對你的疼愛,不少于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不少于奚觀、琴發,甚至素绫。”

素羅心頭一震,似有一種遺忘許久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一時未想到掙脫。

“若真如此,你為何明知道公良懷逼死奚取,還要讓我接近他?”

“太過美貌的女人,令人着迷,卻也讓人敬畏,倒是如你這般看似柔弱,容易令人失去戒心,以保護的名義企圖控制,從而生出喜愛的錯覺,你既生于細作世家,應當明白,元樞對你如此,公良懷多番助你,也可能如此。”

“那你呢,你也想要控制我嗎?”

“至少,我不會讓你作一個弱者。”微生泱松開懷抱,撫摸着素羅的頭發,語聲中,竟帶着難得的懇切,“你是我心中唯一認定的親人,這數年來,你一直都明白我的意圖,陪我一同出生入死......”

“若不能坦誠,就不必講感情了。”素羅撥開那只手,輕拭淚痕,飛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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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一群妖道裝扮的人于聖山西端自南向北潛入,行至某處,似乎觸動一道無形屏障,霎時間,西海岸邊亮如白晝,這群“妖道”已被一衆廣莫将士包圍。

“衛詹将軍,久違了!”雲都尉飽提內元,向南傳音道:“阖闾精銳在此,還望越都尉援手。”

随着一陣嘈雜,原本已被捕獲的一衆囚犯竟被悉數放還。

“将軍恕罪!”“屬下無能!”

“妖道”群中冒出一個聲音:“沖出去!仍在我說的地方彙合!”

一時間,殺聲四起,衛詹手下之人雖欲向北突圍,卻被逼得向南後退。

厮殺不久,廣莫的法陣漸趨昏暗,衆人視野愈發不清,聖山以南竟又冒出一衆高手,前來援助衛詹。

越消本欲袖手旁觀,但為免這群人最終退入明庶成為隐憂,只得下令一同圍剿。

衛詹的術法是衛燎親傳,廣莫的法師卻并非高手,數人圍攻仍久戰不下,只堪堪将衛詹困住,令他手中長.鞭不得施展。而阖闾精銳與另外兩方混戰一處,加上視線昏暗,一時難辨敵我。

“你們全都住手!”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随即無形壓迫降下,衆人動作皆有些吃力。

“此為朝廷之事,請修者莫要幹涉。”明都尉道。

“我只帶走逆徒衛詹,剩下的人,你們自行處理。”

“可是,師父......”

一道白光降下,衛詹已被衛燎攝走。

“将軍!”

戰場氣氛有瞬間的凝固,随即打鬥再起,阖闾将士卻已潰不成軍,一半被明庶所殺,一半向廣莫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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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良玦入住王宮,身邊監視者衆,唯有禦醫長診治時,可以屏退左右,但醫治許久,只能暫且控制。

每夜子時,公良玦仍然疼痛,雖已能夠忍受,但為避免被人看出,不得不将自己關在寝殿,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門窗之外,皆有人把守,此刻不知何處傳來簫聲,令所有人一時昏沉,回過神來,似乎什麽都未發生。

“你是誰?!”突然置身于荒郊野嶺,公良玦驚懼萬分,疼痛也愈發加重。

“服下吧。”

一粒藥丸遞到嘴前,公良玦本能地後退,卻被扳開下巴,強行喂下。

“咳咳!不要......不要害我......”

“我明白這種藥的毒性,所以前來告知你真正的解法。”

柔媚語聲入耳,公良玦看到苌旭,不及驚嘆,就發現他身後的樹上吊着一個人,面目已被毀去,口舌被封,雙腳堪堪着地。

“你要對我做什麽?!”

“是你要對他做什麽。”苌旭拿出一把短劍,交到公良玦手上,一手将他抱起,一手握着他拿劍的手,在那人身上劃下一道血痕。

“嗚!”那人瞪大了雙眼,發出一聲被堵住的哀鳴。

公良玦竟感到頭痛減緩,周身流竄着說不出的快意。

苌旭将他輕輕放下,柔聲道:“此為十惡不赦之罪人,明日即将淩遲,被我從死牢帶出,半個時辰內,我會在附近把風,待你的痛苦緩解,我再送你回去。”

公良玦心知此人不懷好意,但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此刻正阻止他繼續思考,也阻止他選擇反抗,只牽引着他手上的利劍,再次劃向眼前的“罪人”,而那人身上的血跡,還有絕望痛苦的眼神,竟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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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又至阖闾官員上朝拜見之時,卻不見丞相尹卿,廉隅派人四處尋找,只在尹卿的居所找到一具千刀萬剮的遺體。

阖闾舊臣頓時陷入恐慌,公主與驸馬卻喜憂參半,心想異己已除,或許可以借此勸說無心複國的一方不再茍且偷安,但是誰知下一個會不會輪到己方的人。

直到第二夜,慘遭淩遲的人,仍是不願複國的一方,缃繼似乎心有所悟,等着後續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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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我!你為何要害我?!”公良玦哭得凄厲,淩遲的手卻難以停歇。

“這樣有什麽不好?如今不願幫你複國的人,也不敢不幫你複國了。”柔媚的聲音,令人心膽俱寒。

“我不想複國!也不想殺人!我只想要平安地活下去!”

“除非你以為,禦醫長能治得好你。”

“啊——啊——”

哭喊愈發絕望慘烈,若非看到此間情景,聽到的人恐怕會以為,公良玦才是被淩遲的那一個。

“宣洩吧,你只有這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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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過去,缃繼沒有得到任何訊息,倒是缃織,似乎已做好了什麽準備,特地去找素羅。

“堂姐讓我問你,我若是不能将那位鳳鳴先生活着制服,是否可以殺他?”

思索許久,素羅終于做下決定,對缃織道:“此人殺不得。”

“好,我會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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