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

“師兄!丞相終于放你出來了!原來你沒有口吃的毛病,這些年來騙得我好苦!”

漆雕我師道:“現在仍是囚禁,只不過換在這裏罷了。”

素羅沒有單獨去找慎氏兄弟,而是向丞相請求将漆雕我師囚禁在漆雕我父的匠師府,慎氏兄弟也被叫來一同押送。

“明庶的事情,想必已經有人告知無射師兄了。”

“我知道了,請問院主有何吩咐?”

“我已不是院主。”素羅道:“有件事情想要請教師兄。”

“何事?”

“應鐘是誰?”

“我不知道。”漆雕我師回答得毫不猶豫。

“師兄,如今明庶舊臣都已投誠了。”漆雕我父并不相信。

“我是真的不知道。十名師弟在世的時候,也不知道我是誰。”漆雕我師看着慎氏兄弟道,“難道兩位師弟也不知嗎?”

慎厚道:“我們兩個僅知應鐘這些年來從未現身,只聽太後一個人的命令。”

素羅聞言道:“既然如此,三位師兄的心中,可有猜測?”

“我猜或許是徹地儀,若非有最高監管照應,十位師弟藏身于神谷,早該被人發現了。”

“可是他的年紀......”漆雕我父又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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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師父收養我的時候,我真的只有十六歲嗎?”

“啊”漆雕我父驚詫萬分。

“我當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很多技藝是早就練習過,并沒有像你那樣的天賦。”

幾人開始盯着漆雕我師的面容觀看,随後,漆雕我父和慎氏兄弟又轉而看向素羅。

“素绫師妹将家傳內功教給我,我練了十幾年,才知道有這種效果。”

“若真是他,又該如何驗證?”素羅道,“據窺天鑒說,他的那位師叔祖的确駐顏有方。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明庶投誠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遐方,為何他不來求見青陽謹,事到如今,占據神谷,與相府為敵,又有什麽意義?”

“或許是因為苌太後死得匆忙,他不知是真是假,或者苌太後生前另有交托。”

聽聞漆雕我師之言,四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倘若丞相甚至相府一方的官員也這樣想,明庶的舊臣只怕會危險。

而素羅眼前三個明庶舊臣,如果其中有人隐瞞此事,或許會去聯絡應鐘,商議改換計劃。

“丞相曾命窺天鑒去同徹地儀交涉,我會要求陪同。”素羅對漆雕我師道,“倘若應鐘與師兄聯系,還望師兄勸說。”

“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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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羅與慎氏兄弟告辭離去,按丞相的要求,素羅本不需要監視二人返回明庶舊臣被安排的居所,但慎氏兄弟要求素羅一同前去。

走到一處四周皆不可能就近隐藏的空地,兩人忽然停下,慎薄悄聲對素羅道:“當年的事,別人都以為你是因為任務假裝出逃,我們兩人卻知道,你是真心背叛明庶。”

“你們!”

素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撞在慎厚身上。

“當年你離開後,我們先是被監管着苦練一年內力,又被沒有內力的人押着,在風針峽內走了十個來回,都是拜你所賜。”

“但我當時......”

“院主全都告知我們了。”慎薄道,“當年之事,我們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一心為明庶着想,我們都會配合你。”

慎厚又道:“我們相信你的能耐,你不要求我們就不會不添亂。”

“唉……多謝師兄。”看來明庶舊臣也未必會安分,原來苌昭的交托,要比想象的更加困難。

素羅獨自回到相府,聽聞公良懷返回,旋侯封號仍在,想去他的居所一趟,但是不能殺人,也無交情可言,編不出任何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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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又是一年萬物複蘇,有些人事,卻漸趨消亡。

颛孫荃漸不在朝廷露面,不但對政事全部放手,就連身邊的侍者與護衛,也全聽微生顼的安排。

驚蟄之日,廣莫舊臣與阖闾、明庶投誠之人,皆在王宮朝堂聽候王命。

此時,舊日三方皆已打亂,衆人按文武列于兩側,丞相與缃绮仍立于文武官員之首。

有什麽大事,衆人心知肚明。

素羅身着一襲華服,立于武官之列,阖闾舊臣見此,恍若眼見绫妃再世,其中有些受過迫害的人,心中暗生驚懼。而公良玦似乎褪去所有怯意,與之前所見判若兩人。

君臣見禮已畢,颛孫荃高坐王位訓話,語聲中,再聽不出王者威嚴。

“經查證,明庶素氏,為公主青陽澴一脈,因世為細作,是以史冊隐跡,衆人莫知,明庶王青陽謹奉先太後苌昭遺命,禪讓王位于素羅,觀過往功績,賜玉印,封萱親王,兼武經閣大學士。”

“謝陛下。”

素羅上前謝恩,手持玉印的那一刻,忽覺肩頭負擔沉重,雖不畏日後諸事,但心中牽挂未了,有些分心。

“少師微生洵,助其父微生顼協理政務多年,念其勞苦,封洵親王。”

“謝陛下。”微生洵也上前謝恩。

“自本王即位以來,颛孫一脈枝葉凋零,公主年少而終,本王亦無所出。”颛孫荃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丞相微生顼勞苦多年,遐方一統,其應居首功,本王無以封賞,亦不敢忝居王位,今日下召禪讓,願同衆人誓死效忠。”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寂靜,衆人雖有準備,卻仍要等候丞相的說辭。

“陛下言重了,微臣......”丞相上前施禮,方要假裝推讓,卻被微生泱打斷。

“臣等謹遵聖命。”

只見微生泱走至微生顼面前,跪地叩拜,高呼:“微臣叩見陛下。”

随即朝臣也依其言行,一同效仿。

“叩見陛下!”

微生顼面上略顯尴尬,似在強壓怒火,回頭看向王位處,竟見颛孫荃七竅流血,踉跄起身,随即跌倒在地,對着微生顼嘶聲喊道:“你不是說到巳時才發作,此刻未過辰時,啊——”

見此情景,百官開始騷動。

“衆人都不要亂動,讓我查看!”管斑一聲叫喊,讓衆人又安靜下來。

“陛下情況怎樣”微生顼也攔住想要上前查看之人。

“斷氣了。”

“什麽原因?”

“這......”

“是中毒。”

“是命符?”微生泱問道。

“是......”

衆人聞言又開始騷動。

“居然和公主所中劇毒相同!”

“為何症狀不同?”

“是誰下毒?”

“有什麽目的?”

群臣目光皆指向微生顼一人,門外廉隅一時焦急,将手中佩刀抽出一半,見微生泱的一個眼神,又立刻将刀收回。

“此事尚待查證,父親無須行此下策。”微生泱對衆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待先帝喪禮之後,還望陛下舉行登基大典。”

其實朝臣大多早已在心中認微生顼為主,可如此一來,多少感到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素羅看到慎氏兄弟的嘴角,似乎現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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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與此事有何關系?”

慎薄道:“我們并未下毒,只是幸災樂禍。師妹不要高估我們了。”

“你們以為這是好事?”

慎厚道:“倘若微生一家地位不穩,就會更加需要武力,而明庶武官雖然所剩無幾,以武功來看,仍為遐方之首,待我方之人立下功績,地位就會更加穩固。”

“立功之人若是結成黨羽,只會更加危險。”

“失去勢力的人才會危險,與微生泱結黨,名正言順,哪來的危險”

素羅認為慎厚言之有理,卻仍擔心他們畫蛇添足闖下禍事。

“既然如此,希望你們凡事與将軍商量,不可擅自行動。”

“好,我們也會與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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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顼氏的命案,相府早已猜到幾分,只是無法證明,也就難得清白。

素羅雖知微生泱既要令緋瑜走火入魔,就不會再下毒,但緋瑜若不是身負內傷,或許尚有一線生機。思及此處,素羅心中的怨恨,又開始複蘇。

微生顼終究登基為王,因遐方一統,重依舊例,改稱帝君。微生洵已得親王封號,而微生泱無任何封號,衆人皆認定微生泱将是帝位的繼承人。

原本微生泱一方之人所擔心者,無非是微生顼一旦執意命微生洵即位,要如何勸阻甚至搶奪,如今看來,不過虛驚一場。素羅再次要求外出尋人,微生泱卻沒有想象中的安心,時常心神恍惚。

又一次,丞相單獨召見素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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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有些話我不能說,如今可以說了。”

“請陛下教誨。”

“我知道,讓你一個人應付那群明庶舊臣,的确是太過沉重的負擔。但你如今已有親王之位,倘若此事落得安穩,你又想要做什麽?”

素羅道:“如今術法典籍有人修複,武功典籍不知誰來修複。微臣的專長在于武學,既然隸屬于藏淵府的武經閣,就該整理武學典籍,供武者鑽研。”

“所謂大學士,終究是要學以致用。”微生顼道,“我知你昔日久經沙場,必定運用得極好,但是天子之劍,不為匹夫之鬥,你如今有了權位,該考慮更多才是。”

“我......”素羅想要開口反駁,又自覺不合禮數。

“你想什麽,都說出來,我不會怪罪你。”

“是。”素羅道,“将軍說過,如果每個人都想着分外的事,就無法盡忠職守,對分內的事情盡責,讓每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都能過得安心,正是戰事結束後,朝廷該做到的。”

“嗯,泱兒說得有道理,不像洵兒那般。”微生顼道,“但是唯有利劍在掌,才能保證這樣的生活不會被人破壞。”

素羅聞言道:“若是這樣,與目的相同的人一道,做一個支持者,監督者,也算盡了一份力量。何況,我真的不擅長考慮政務。”

“唉......早晚要考慮的。”微生顼心知勸說無益,只道一聲,“退下吧,萱親王。”

“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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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去年的谷雨之宴,素羅一心只想着報仇之後一身輕松,并未預料如今這番情景。

今年的谷雨之宴,遐方朝臣齊聚昔日相府,侍者往來,人潮熙攘,燈火照得廳堂如晝,滿室桌椅擺得疏密有致,侍從陸續端上酒菜,各部官員互道寒暄。

此時公良懷被安排在相府門客之中,似乎與阖闾舊臣再無一絲瓜葛。

素羅原本被安排在親王之首的位置上,微生泱卻要求與她坐在一處,衆人早就習以為常,也不覺有任何不妥。直到微生顼投來複雜的目光,素羅發現,微生泱的袖口內,藏了一根郁氏神針。

管斑尚未将微生泱的事情對素羅細說,與此相比,素羅更想微生泱親口告知自己,究竟還隐瞞了什麽。

百官齊向微生顼叩拜,各自落座。

随後微生顼端坐主位,看着衆人,朗聲道:

“諸位皆知,遐方三國,本屬一家,經數百年戰亂,如今一統,幸有諸君鼎立扶持,令遐方朝廷仍有人才可用。時至今日,朕已登基,雖身在帝位,仍不敢忘卻昔日之願。”

微生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侍從再将酒杯斟滿,百官也都舉杯一飲而盡。

“如今遐方團結一心,朕為重建基業,本願鞠躬盡瘁,無奈年事已高,不堪政務繁重,所幸蒙天垂憐,令遐方後繼有人,承接此位,而朕願為輔佐,誓死盡忠。”

衆人将目光投向微生泱,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微生泱慢條斯理地自斟一杯,緩緩飲盡,當此時刻,顯得自然而然,微生顼一時失神,也不知不覺拿起酒杯,緩緩飲盡。

衆人只默默看着二人,素羅也被置于注視的目光之中,莫名地心頭一緊。

微生顼放下酒杯,掃視百官,起身直立,鄭重下召:

“朕于今日,願退位讓賢,禪讓于朕之......啊......”

話未說完,只見微生顼一手指向微生泱的位置,竟忽然失去意識,昏迷倒地。

“陛下!”

“怎麽回事?”

管斑跳上前查看,居然臉色慘白,一時說不出話。

“父親究竟怎樣了?”微生泱道。

“陛下……駕崩了。”管斑面上恢複血色,眼眶有些泛紅。

“怎會這樣?”

“難道陛下也中毒了?”

接連兩番,國君在禪讓時駕崩,衆人大感驚駭,一時間,人心惶惶,又起騷亂。

管斑含淚道:“陛下沒有中毒,從症狀來看,實為油盡燈枯。”

“陛下——”

“陛下——”

數名廣莫舊臣開始嚎啕痛哭。

缃绮含淚走到微生泱面前道,“如今先帝已逝,還望陛下盡快登基,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百官紛紛對微生泱下拜,改稱陛下,素羅此刻竟有些恍惚。

“萱親王。”

缃绮的一聲輕喚讓素羅回神。

“拜見陛下。”

只見微生泱的眼眶也泛紅潮濕,顫抖的聲音對百官道:“今日宴飲不宜再續,請衆人回府安歇,萱親王與國師留下協理先帝的喪事。”

“是。”

此刻令素羅最在意的是,微生洵和拾遺居士為何突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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