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山易主
江山易主
遐方九百二十二年,廣莫國師缃绮引風針法陣入明庶,将軍微生泱攻角城,苌太後降。
聖山神谷修者為說書商販百喻君所欺,致聖山落而神谷升,北疆地勢異變,山谷初成。
廣莫精銳營同明庶青林弟子俱亡。
青林院主素羅入廣莫,為大學士,屬藏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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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方九百二十三年,明庶王青陽謹讓位大學士素羅,以其母系為明庶王脈,封萱親王。
少師微生洵受封洵親王。
廣莫王颛孫荃禪讓于丞相微生顼。
微生顼以遐方一統,稱帝君,除三方國號,複稱遐方,傳位将軍微生泱,駕崩于谷雨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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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顼即位時,一切匆忙從簡,未對舊朝王宮做出任何改動。微生泱即位時,雖未更改任何屋室牆院,卻将諸多器物與駐守人員重新安置,宮中侍從雜役,幾乎全被打亂重新編排。素羅被指定住在帝君的寝殿之內,雖有自己的房間,但外界看來,兩人實為同寝。而青陽謹、公良玦、公良懷,皆被安排住在宮中。至于舊時的相府,暫交尉遲忠禮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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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每日雖有早朝,但是關于某些事情,微生泱只願與幾個心腹之人私下商議,此刻卻無素羅在場。
“啓禀陛下,自舅父失蹤之後,北疆雖然傳訊禀報地勢異變,可是當時未有太多人潮移動。前些日子,自從一名神谷修者發現那裏,原本搬離聖山與神谷的修者紛紛前往,占據新的山谷。只因那裏原本人煙稀少,又在官道內側,按律可以自由往來,駐守将士拿他們毫無辦法。”
“留在原處的修者可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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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部分的人也有搬遷之意,但是那位萬縧和師叔祖仍堅守不動。”窺天鑒手中仍時刻拿着羅盤。
“是時候找他們回來了。”缃绮道,“我們對聖山與神谷尚有太多未知,絕不可讓郁黎前輩流落在外。”
“是呀,我也想知道舅父究竟隐瞞了什麽。”
“這件事情,只能委派素羅暗中去辦。”微生泱道,“如今洵親王與郁蔥先生失蹤,連帶相府一群門客也都出逃,我已下令廉隅搜尋。”
奚觀道:“微臣如今不宜留在朝中,願出宮暗中調查此事。”
“好,朕稍後拟旨。”
“可是素羅擔憂最後一名細作的身份,說要和我一同去見師叔祖。”
“此事暫且按下。”微生泱道,“據說徹地儀與琴發相熟,不如先找回琴發,帶他一同出面。”
聽聞“相熟”二字,在場之人皆心下了然。
微生泱又對尉遲忠禮道:“還有公良恬與缃繼,不知是否再無同黨,你要盡快處理。”
“是,微臣明白了。”
“管斑......管斑?”
“哦,陛下。”管斑看來似有心事。
“你前日說要随素羅外出尋人,如今可以一同去了。”
“微臣的輕功不及萱親王,不想增添負累,在母親返回之前,想要随身保護陛下。”
“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微生泱道,“諸位各自行事,若有消息,随時進宮禀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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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幾人走後,管斑終于露出焦慮神情,對微生泱道:“如今大勢底定,你無須再與人動武,該是廢去武功,醫治舊病的時候了。”
“有這麽多隐患,我真的不敢。”
微生泱的神态雖是一派平和,但說出這樣的話,仍加重了管斑的擔憂。
“你不能讓自己也成為隐患。”
“為什麽你們不能相信我?我一直都十分清醒。”
“可是,先帝明明已經決定傳位于你,你還......”管斑喉頭哽咽,有些說不下去。
微生泱輕嘆道,“我沒辦法預測他的言行,也不懂藥理,你若懷疑我的用心,又何必要替我隐瞞?”
“你......”管斑語聲無奈,“越是神志不清的人,越會認為自己比誰都清醒,我只希望現在與我說話的,仍是以前的阿泱。”
“你既然會随時在我身邊,就無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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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少傅的那三年中,素羅書寫的武經多有錯亂,但在緋瑜出嫁後,微生泱便命人将其帶回相府保留,如今又命人移入王宮,為了避免素羅時常看到,心生不悅,只存放在書閣一處偏僻的內室。
那一日,青林院的武經全部化為齑粉,還有許多,素羅未曾浏覽,尚未确認腦中記憶是否正确,就再無機會查閱。如今即使想要修複,也難再相信自己的記憶,心中的不甘與怨恨,久久不能釋懷。雖然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麽,但仍想去看上一眼,或許只要看到,就能得到答案。
推開門扉,素羅竟看到公良懷伏在案頭,提筆批注着一本書,那正是自己書寫的武經之一。
“旋侯殿下。”
公良懷手中一顫,即刻起身,道了一聲“萱親王”。
素羅拿過那本武經翻閱,見有諸多修改痕跡,內容正與自己的記憶相合。
“未得親王允準,是卑職冒犯。”
公良懷略微傾身施禮,素羅發現他在自己面前的神态,與昔日大不相同,眼中無喜無悲。
“殿下為何要修改這些武經?”
“當日與親王一戰後,卑職就想拜讀親王著作,但見內功心法有多處不妥,心想親王當年,或許因為時日過久而有所遺忘,而內功之理大體相同,與其将諸多心血束之高閣,不如加以修複,讓适合之人使用。”
“你修複了多少?”
“只有這些。”公良懷指着案頭十數本道,“此番不過初次标注,是否正确,還有待反複查驗。”
“多謝殿下。”明知仇怨尚在,素羅仍然心生感激。
“親王言重了。”公良懷道,“不知剩下的這些......”
“殿下請自便。”素羅道,“若有疑問,可随時尋我商談。”
“啪”地一聲,公良懷持筆不穩,掉落在地,此刻忽聽門外有人叫道:“啓禀萱親王,陛下命親王去見國師。”
素羅道了一聲“告辭”,便随侍從離去。
公良懷将筆拾起,看着手中的武經,出神許久,才繼續批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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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羅随侍從來到缃府時,缃绮和窺天鑒都在等候。
只見窺天鑒拿出一個琵琶,對素羅道:“這是琴發留下的,這些天來毫無異動,或許是距離太遠了,你帶着它,若得到琴發或姨母的傳訊,就說陛下請姨母盡快返回。”
“你從郁黎身上取下的血液已被用盡。倘若發現郁黎的行蹤,一定要盯緊,不管他是否願意,我們都必須要接他回來。”缃绮将一個繩結系在素羅手上道,“若找到缃織,看她是否還有要事,不必急于帶她回來,讓她與我聯絡即可。”
“我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見到郁黎,不惜強行擒捉。
“其餘諸事,我都會用術法通知你,你無須擔心。郁黎既與聖山神谷有關,或許在北疆地勢變異之處,你可先去那裏尋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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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泱雖說可以明日出發,但素羅心中焦急,不過略微收拾行裝與縮地法器,就背着琴發的琵琶,一路向北而行。
因蒲親王的勢力原在北疆,當年随微生泱平亂的時候,素羅曾對此地有所了解,如今看來,幾乎面目全非。西北一片平林變為山峰,東北一片草原變為低谷,較聖山與神谷小了數倍,卻又十分形似。新搬來的修者皆在山谷的南面劃地而居,留出整個北面,與海岸上駐守官道的士卒保持距離。
素羅尚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附近一處商旅稍多的客棧住下,此番一身素衣男裝,又身背琵琶,多被認作是賣藝的少年。聽着往來人群的交談,素羅心知朝中之事已傳遍整個遐方。
時至入夜,身上的法器皆無感應,素羅只得抱着琵琶和衣睡下,等待明日設法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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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瑣碎的夢境,這次沒有太多嘈雜的聲音,或許是因為離開了熟悉的人與事,某個深藏的感知,趁這片刻的沉靜,偷偷浮現。
“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到北面山頂來找我。”
又是這個聲音。
“唉,算了,你不要動,我去找你。”
這回卻是從手上傳來,素羅在夢中心頭一緊,懷中琴弦忽鳴,驚醒之刻,發現一人立在面前,頭上帶着幕籬。
“你是何人?!”
素羅急忙起身戒備,那人不由分說,伸出右臂,袖中露出一根白色指骨,勾住素羅的手腕,左手拿起琴發的琵琶,飛速移行。素羅只覺腕上牽系着萬鈞之力,掙脫不開,便用另一只手将此人的幕籬打落。
“別做多餘的動作!”
那人回頭瞪了素羅一眼,素羅見是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光潔,飛眉入鬓,額頭飽滿,想必年輕時的相貌頗為俊朗。一番繞路,似是刻意躲避山中修者,不過轉眼之間,素羅即被帶到山頂北面。
“你來這裏做什麽?”
毫無預兆,風針忽起,素羅忽覺身軀下墜。
“是你!”原來此人強捉不得。
“先進去再說。”
風針忽停,手腕上的束縛倏然解開,素羅驚覺此刻身在谷底,月光照耀下,看到眼前一處石洞,周圍草木盡枯,散落着幾只飛鳥的殘骸。
門扉開合,法陣啓動,這無人的角落,幻化出一片花草繁茂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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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羅!”
又一次,素羅被琴發撲上來抱住,但他這次沒有大呼小叫,也沒有捶打,只是抽泣不停。
“等了許久,總算得救了。”一名老妪的聲音,夾雜着湯藥的氣息,這從旁邊傳來。
“禦醫長。”
“微臣拜見萱親王。”
素羅見禦醫長離開熬藥的火爐,正欲見禮,急忙掙脫琴發,上前攙扶。
“前輩免禮,素羅不敢。”
禦醫長起身道:“斑兒與小窺可還安好。”
“他們安好無事,請禦醫長放心。只是數日之前,聖山的最高監管送回了琴積師兄的遺體,管斑醫官與窺天鑒大人暫将他的骨灰保存在郁氏府邸。”
見三人神色忽然暗淡,雖然哀傷卻不震驚,想必早已得知消息,郁黎嘆了一聲,走入內室,琴發抱着琵琶,繼續哭泣。
“多謝親王告知。”禦醫長道,“對于朝中之事,我等皆已聽說,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請禦醫長盡快返回。”
“嗯,我明白了。”
“素羅尚有一事不明。”
“親王請講。”
“禦醫長一家為何要遷至此處躲藏?”
“唉......”禦醫長嘆了一聲,“當日,小黎為了保全地脈,将聖山的山頂與神谷的谷底移至北疆,微臣躲藏的居所與他人的房屋攢聚擠壓,若不離開,很快就會暴露,但是微臣眼下所做之事,必須依靠谷底靈氣,所以決定遷往新的谷底,為免小發受到制裁,我也帶他一道躲藏。至于小黎和缃織,我是到了北疆之後才遇見。”
“缃織……”
“阿羅。”內室的門扉開合,缃織緩緩走來,對素羅道,“我知道不該瞞你,應該給你一個交代,向你道歉,你......”
“我想要的交代,從來就不是抱歉。”素羅道,“你們的苦衷我都明白,但我想要的,是你們隐藏的秘密,包括風針法陣、聖山神谷,還有整個遐方。”
“這......”缃織有些猶豫。
“告知她吧。”郁黎又從內室走出,“反正早晚要讓她知道。”
“好吧。”缃織道,“我知道的部分,要從八年前說起。當時,大哥告知旋侯向我求助,要我偷偷前往神谷邊緣,我到那裏見到旋侯,他先是要我幫他迅速種出一片斑竹林。之後,他又要求我嘗試,将峽谷中的風針法陣引入他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