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毀家園

自毀家園

拾遺居士!郁蔥!我真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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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洵不知素氏庭院的位置,即使相府門客中有擅長術法者,沒有郁蔥指點,也難打開結界。

素羅到達素氏庭院外圍時,天色将近黎明,果然見到奚觀帶人包圍把守。

“師妹!你終于來了。”

“師兄,你們守在這裏多久了?”

“自陛下登基數日後,有術師發現蹤跡,我便趕來駐守。”

“這樣看來,他們是直接逃往此處。”

“術師也是這樣認為。”奚觀道,“陛下說,雖然郁氏神針可以幫術師進入,但不可讓你的庭院成為戰場,所以我們近日只是在外圍勸說,既然你來了,不防拿個主意,是否進入捉拿?”

素羅聞言甚為感激,心知不能讓這一群人久占庭院,但這樣進入打鬥,必将家園破壞,思索片刻,對奚觀道,“我先進入與他們一談。”

“但是那些門客之中......”

“僅憑他們,又豈能傷我分毫?師兄若不放心,就分我一支求救訊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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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打開到了最後一層,素羅尚未推門進入,就聽到人聲響動,夾雜着郁蔥的大聲呵斥。

“老夫養的魚苗還不能吃,你們離池塘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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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老夫種的莊稼,不是給你踩踏用的!”

“你要練劍,就不要傷害果樹!”

“早知如此,我真不該帶你們來!主人不會原諒我的!主人一定會怪罪!”

素羅聞言心生怒火,正欲越牆潛入,聽到微生洵的聲音,卻又冷靜下來。

“都怪我不好,他們前幾日還安分守己,都是因為責怪我,才會焦躁不安。但是缯姐深明大義,相信不會與他們計較。”

“不會計較?”郁蔥怒道,“我若敢有這般想法,早被主人掃地出門了!我當時就說,該直接将遺诏給他們看,若不是你搶先一步說出謊話,事情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我是擔心缯姐的安全,若父親真是大哥所害,恐怕大哥也會傷害缯姐,到那時候,至少應該有人幫忙。”

素羅方才想起,當日情況的确詭異。

“傷害主人,豈是你說的這般容易?若非你驚慌失措,聚集門客驚動了大公子的人,我早就讓主人看到遺诏了。”

“這......”

只聽“砰”地一聲,門栓斷裂,正是素羅破門而入,微生洵面上驚喜萬分,郁蔥卻大驚失色。

天光也在此時漸趨明亮,素羅看了兩人一眼,又看向庭院。

只見田中新苗東倒西歪,果樹枝幹遍布劃痕,水中漂着吃剩的魚骨,向遠處看去,屋內器物多被拿出,雜亂無章地堆積在外。

這樣一群惡人,真該被我千刀萬剮!

“主人恕罪!”郁蔥滿臉愧疚,急忙跪下。

衆門客見到素羅到來,也急忙見禮。

“拜見萱親王。”

素羅未叫他們起身,極力壓抑着怒火,對微生洵和郁蔥道:“遺诏在何處?”

“老奴去拿。”郁蔥急向書房而去。

“缯姐。”微生洵看了看素羅,又看了看衆門客,戰戰兢兢道,“衆人......都起身吧......”

“我沒有叫他們起身!”

素羅一聲喝止,衆門客又不敢妄動。

“缯姐,都是我不好,求你看在我的面上......”

“你當這是誰的庭院?!”

“待正事結束,我會負責讓庭院恢複原狀。”微生洵神色謙恭,對素羅道,“與整個遐方相比,一個庭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啊——”

“主人!”

“萱親王!”

又是這種感覺!我心中最重視的東西,你怎能說不重要?!你怎能替我決定不重要?!

待素羅回過神來,微生洵已被手中佩劍封喉而亡,郁蔥呆立當場,只緊緊攥着遺诏,表情僵硬,說不出話,倒是那一衆相府門客,有一瞬間的震驚,随即怒不可遏,起身殺來。素羅一把将郁蔥推開,揮劍殺入人群。

“僞帝的走狗!”

“居然殺死真正的帝君!”

“區區一個親王,還不是先帝的給你的恩惠!”

“你以為自己算什麽?你的庭院算什麽?”

“殺了她!為二公子報仇!”

是啊,在你們眼中,素羅算什麽,素羅擁有的一切又算什麽,他人一點恩賜,有什麽不能交換?

所以,你們都該死!

武功、術法,數人合攻,陣法配合,都不足以制服眼前這區區的一個人,而這個人,又偏偏不顧先帝,不顧大義,只重視自己的區區一個庭院。

刀光與劍影閃過,這一身的武力,除了适合細作,更加适合殺手。

有幾個人,不及反應就倒地身亡,有幾個人,拼盡全力,也不過死得更加痛苦,有明知必死也要拼命的人,還有意圖逃脫卻避不過殺招的人......

誅殺殆盡,不過是片刻間的事。

“主人——”郁蔥伏倒在地,泣不成聲,卻在無意轉頭的剎那,忽然下定主意,将手中遺诏向外一抛。

“叛逆既已誅殺,便請萱親王與拾遺居士回宮吧。”

接住遺诏的人,竟是微生泱。

素羅回首與之對視一眼,又轉身看向這一片景象,血污玷染,伏屍遍地,都是自己造成。

這不再是屬于我的世界,我不該再擁有這個世界。

此刻真想再次大哭一場,但悲至深處,眼淚卻怎樣也流不出來。

“拾遺前輩。”

“是,老奴在。”

“你為這裏付出了太多心血,從此以後,這裏的一切與我無關,這座庭院,完全屬于你了。”

郁蔥哽咽許久,終于顫聲道出一句,“是,老奴遵命。”

“我會命人清理此處。”微生泱似乎毫無波動,“此事由我處理,你今日無需上朝。”

“我殺了你的小弟。”

“我不在意,你才是我唯一的親人。”

“既是如此,我先移送典籍再回宮。”

“諸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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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君臣就位,微生泱頒布诏令,今日缃織、奚觀也在場。

“洵親王及一幹人等不遵先帝遺命,意圖謀反,已于今晨伏誅。”

“微臣辦事不利,請陛下降罪。”

“廉太尉言重了,此後僅需負責護衛王宮。”

“是。”廉隅退入武官之列。

“自先帝即位,衆人皆疑前朝廣莫王之死因,朕近日方知內情,是以傳喚人證,告知天下。”

只見一老一少走入朝堂,竟是本已公告亡故的禦醫長和前朝公主颛孫緋瑜,衆朝臣皆是一驚。

“拜見陛下。”

“免禮。”微生泱道,“關于中毒之事,還望公主在此明言。”

“是。”緋瑜道,“緋瑜中毒後,因夫君青陽謹每日傳功,病情稍有好轉,但有一日,伯父屏退旁人,告知緋瑜,微生氏已得臣民之心,若不能奪回朝政,颛孫一脈應以死相抗,緋瑜與其茍活,不如一死以彰相父罪名,緋瑜哀求解藥,伯父卻說解藥盡毀,幸得禦醫長不棄,将緋瑜藏至宮外搭救,前日方能死裏逃生。”

語聲方畢,群臣開始議論紛紛。

“居然有這等事!”

“丞相沒必要下毒。”

“前朝王上确有可能這樣做。”

......

“老身罪犯欺君,望陛下恕罪。”禦醫長再次傾身下拜。

“前輩請起。”微生泱道,“前輩所犯為前朝之罪,聽前朝公主言辭,對前輩感念至深,朕無理由追究,何況存留前朝血脈,有功無過,望日後仍為朝廷效力,如今我朝禦醫長一位已由管斑接任,不知前輩作何打算。”

“啓禀陛下,微臣願為醫部宗師,自此傳道授業,化育英才。”

“好,朕準奏。”

“謝陛下。”

“不知公主此後意欲如何。”

“伯父既已禪讓,緋瑜便再不是公主,颛孫一脈世為史官,緋瑜願承接先祖遺命,為遐方大事注記。”

“朕準奏。任颛孫緋瑜為我朝太史,望恪盡職守,不負颛孫氏之名。”

“謝陛下,微臣必當鞠躬盡瘁。”

前禦醫長與緋瑜各自退入文官末位。

微生泱繼續下诏道:“自遐方九百一十五年,前朝阖闾丞相尉遲忠禮投誠于我朝,數年以來,忠心效命,朕今授其相位,總攝朝政。”

“謝陛下。”尉遲忠禮拜謝後,退于文官之首。

“自遐方九百一十二年,前朝明庶太師奚觀投效我朝,随朕征戰沙場,出生入死,朕今升其為将軍,總領遐方兵權。”

“謝陛下。”奚觀拜謝後,退于缃绮之後。

明庶舊臣頗有不滿,卻不敢明言。

“藏淵府代府主缃織已上奏請辭,願參與重建天法閣,分擔國師之重任,朕今授其天法閣主之位,兼任藏淵閣主。日後若有适當人選,則代藏淵府主之位。”

“謝陛下,微臣領命。”缃織上前拜謝後,退入武官之中。

“若無他事,今日退朝。”

“微臣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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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羅已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素氏庭院,如何面對奚觀的關切,又如何越過山林環繞,來到被素绫僞裝成墓穴的密室。郁黎早已離去,一群官兵已在把守,素羅指揮搬運典籍與法器回宮之後,聽聞青陽謹被囚禁在宮中禁地,便單獨去見他。

“苌太後究竟對你有何吩咐?”

“母親命我協助姑母,為明庶之人争取權位,但若姑母不問,便無須告知姑母。”

“颛孫荃中毒,是否和你有關?”

“是他自己服毒陷害微生一家,母親說,他自知難與微生一家抗衡,為了魚死網破,連自己的侄女都要下毒加害。”

“你說緋瑜是被他害死!”果然與微生泱所言相同。

“但你在墓穴中做什麽?”

“為了尋找這封信。”青陽謹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交給素羅,“幸好未被搜身。”

“吾妹素羅親啓。”

是姐姐的筆跡。

素羅打開信件觀視,裏面卻是一張白紙,素羅心知這是避免僞造與洩露的術法,便滴上一滴血液,紙上浮現血色字跡。

“小妹阿羅,昔日謊稱你的父親為明庶琴師,我深感愧疚,當初要你前往廣莫,正為日後打算。據母親說,你的生父為廣莫丞相微生顼,因他自稱為明庶之人,母親方與他結緣,事後得知,為時已晚。但數年來,聽聞他有謀逆之心,而昭姐曾言明庶氣數将盡,我遂願你憑此身世,據廣莫朝中一席之地,日後若有需要,可為明庶之援。”

“姐姐......”

看完信件,素羅忽覺天旋地轉,險些跌倒時,被青陽謹扶住坐下。

“姑母果然不知情。”青陽謹道,“我在投誠時,已将姑母的家譜交給先帝,但先帝與當今陛下皆未公開姑母的身份,而姑母對陛下似無疑心,我怕他們對姑母隐瞞,如此一來,一旦微生家之人有何不測,姑母無權繼承,明庶舊臣必定失勢,所以按母親所說,去那處墓穴将信取出。”

“你......你可知道素氏庭院發生什麽?”

“侄兒回宮之後即被監管,并未聽聞任何消息。”

“多謝你......”這樣看來,他并無險惡用心,也非故意拖到這個此刻,但是,為何非要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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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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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親人,這數年來,你一直都明白我的意圖,陪我一同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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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忠于主人,等同于效忠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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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你日後将明庶臣民的生存視為己任,憑借你在廣莫的身份,多為他們争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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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子之劍,無為匹夫之鬥,你如今有了權位,該考慮更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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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真是可憐!真是可憐啊!果然報應不爽,早晚令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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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種種言行,忽在腦中爆破而出,紛亂混雜,交錯重疊,最終形成一條清晰的脈絡。

無需更多證據了。

曾經有那麽多的跡象,自己都不曾發現,見微生泱受傷多次,竟都沒有想到留下他的血跡來檢驗親緣。而生父臨終時所指的位置,郁蔥将遺诏抛出的原因,都指向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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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擔心缯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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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世。

我的小弟,微生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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