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你是跟賀弦在一起了嗎?◎

南知突然發現, 有句話說得一點都不錯——

逃避可恥,但有用。

賀弦能這麽做,她也可以這麽做。

既然他不想解釋, 那她也就不聽了,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把賀弦拉黑了。

并且找了個理由,拖着行李箱住回了自己家。

曲江柔見拗不過她, 雖然心裏覺得奇怪,但還是幫着她在翟婉那邊找了個合适的說辭,讓她回家去了。

只不過曲江柔暫時沒跟她回去,說是要等晚上做完飯忙完了再走,南知便自己一個人打車回家了。

她到家後簡單收拾了下屋子。

平時曲江柔也很少回來住,家裏不少地方已經落灰了, 南知草草打掃了一遍,又洗了個澡, 在自己久違的小床上躺下。

她家這套房子并不大, 兩室一廳,總共五十多平米,是當初南程錫創業失敗賣房還債後,貸款買的一套小房子。

當時南知好像才四五歲,還沒上小學, 對那段記憶的細節早已模糊, 但還是清楚地記得遺留下來的情緒。

那段時間, 爸爸臉色陰雲密布,媽媽整日以淚洗面,兩人吵了幾次架後, 好在達成了共識, 決定将家裏原本的大房子賣掉, 留首付部分的錢,貸款換一套小房子,剩餘賣房的錢拿去還債。

南知雖然懵懵懂懂,但也看得出來爸爸媽媽算是和好了,所以失落的心情終于跟着回暖。

接着,曲江柔便不讓南程錫繼續創業了,而是催促他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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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份看似穩定的工作在幾年之後也不是很穩定了。

沒幾年,南程錫便因為公司業務出國了,和她們母女二人分居兩地。

好在工資還算穩定,至少比冒險創業好多了。

近幾年的日子過得倒不像當初那樣緊湊,只不過當初的那種惶恐灰暗還是給曲江柔留下了心理陰影。

以至于現在,她對南知唯一的要求就是未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她一直以來的打算就是讓南知回寧洲考公,既有穩定工作,又能待在自己身邊,一舉兩得。

想到這,南知突然記起自己很久沒見到爸爸了。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拿出手機給南程錫撥了個視頻電話。

今天南程錫似乎不忙,電話沒響兩聲便接通了。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頓時出現在屏幕內。

“怎麽了知知?”南程錫雖然人到中年,可并未發福,臉型依舊窄長,頗有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此刻的他面上帶笑,但眉眼卻像是被一層疲憊感籠罩,皮膚比上次見他時黑了一些,下巴上有一層泛青的胡茬,“想爸爸了?”

南知其實并不擅長情感表達,她總覺得這些話有點肉麻。

再加上她從小到大跟南程錫生活的時間确實不長,此刻聽他這麽問,莫名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笑着應了:“嗯,好久沒看見爸爸了。”

昨晚南知哭過一通,現在眼睛還有點腫,原本化了個妝看不太出來,然而她剛洗澡卸了妝,倒是被南程錫發現了。

他愣了一愣,不自在地輕咳兩聲:“知知眼睛怎麽了?被欺負了?”

南知唇角一僵,又迅速地甩開剛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賀弦,搖頭道:“沒有,就是昨天趕飛機有點累,沒睡好。”

“這樣啊。”南程錫松了口氣。

父女兩人其實都不是話多的性格,聊着聊着就沒話說了。

最後還是南知問了句:“爸爸,我暑假的時候你能回來嗎?”

聞聲,南程錫怔了怔,笑道:“我盡量。”

“盡量”無非就是個托詞,南知心裏有些失落,但面上沒顯,只是乖乖應聲:“好。”

父女倆又聊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狹小的卧室內重歸靜谧,窗外的天色也早已暗了下去。

南知沒有開燈,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呆。

原本她很喜歡這種安靜的氛圍,總覺得可以在這種氛圍裏做自己喜歡的事非常快樂。

但現在,周圍一安靜下來,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賀弦那個王八蛋。

王八蛋居然畏罪潛逃!是不是男人了?!

想想就窩火,南知重重地錘了一拳枕頭,又把臉埋進了枕頭裏自閉,試圖讓自己放空腦袋不再想這個人。

過了片刻,曲江柔回來了。

聽見外面門被打開的聲音,南知思緒一滞,忽然翻身下了床。

曲江柔猜到她估計沒吃晚飯,買了點菜回來,直接進了廚房。

南知跟了過去,小聲道:“媽媽。”

她也不知道自己沖出來幹什麽,大概是因為今天離開賀弦家前,以一些一聽就是假的理由敷衍了曲江柔吧。

現在她還遺留着一陣揮之不去的心虛感。

見她來了,曲江柔看了她一眼,柔聲問道:“是不是還沒吃飯?”

“嗯。”南知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如果今天她沒任性離開賀家,媽媽也就不用回家後再給她做一頓飯了。

抿抿唇,南知心想早知道點個外賣了。

好在曲江柔倒沒責怪她,而是狀若無意地問了句:“對了知知,你跟小弦是不是鬧別扭了?”

聽見媽媽口中突然冒出了賀弦的名字,南知面色一僵,下意識搖頭:“沒有。”

“那他剛才回來後,”曲江柔話音頓了頓,似是在斟酌措辭,“看你不在家,臉色好像很不好的樣子。”

“他本來還想問我們家在哪兒,來找你來着,但我搪塞過去了。”

原本話到一半的時候,南知感覺自己的心莫名被提到了嗓子眼。

但聽到最後,她的心又沉沉地落了下去,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只覺得很是複雜,像是亂七八糟的線頭交纏在一起。

“知知,”曲江柔看着她,幫她把鬓角處淩亂的發絲捋到耳後,正色道:“跟媽媽說說,是小弦欺負你了?”

“不用害怕,媽媽只有你了,你說出來媽媽肯定會幫你的。”

南知挪開視線,抿着唇,盯着籃子裏的番茄出神了許久,腦海裏不停地運轉着。

說實話,她不太想讓曲江柔知道這件事。

原因她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讓長輩知道這件事不太好,也會讓曲江柔難做。

所以她飛快地想了個稍微體面些的理由,并且把責任推到了那個王八蛋賀弦身上,“就……賀弦談戀愛了。”

“嗯?”曲江柔聽見這個原因愣了一瞬,“然後呢?”

“他……”南知支吾道,“他昨晚在客廳跟女朋友打視頻電話,結果我出來的時候被看見了,他女朋友誤會了,跟他吵了一架。”

“我也覺得有點抱歉,所以就主動搬出來了。”

“……”她這個理由,雖然曲江柔有些犯嘀咕,但好像也确實挑不出什麽錯。

畢竟南知這麽大了,再住在賀家還真不太合适。

而且,之前翟婉确實提到過要給二樓那間空房裝修一下、給賀弦未來的女朋友做準備的事,但後來因為那間房變成了臺球室,裝修便也沒了下文,現在曲江柔想起來,頓時就有種自家女兒影響到人家兒子找女朋友的感覺。

她心裏難免萌生出一絲愧疚,“原來是這樣,怪媽媽沒考慮清楚。”

“以後你就在家住吧,媽媽晚上回來陪你就是。”

見曲江柔信了,南知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這事搪塞過去了便輕松了不少,接連幾天下來,她再沒有收到跟賀弦有關的消息。

偶爾曲江柔會提一嘴,但都是雞毛蒜皮的事。

比如翟婉從她這裏得知賀弦找女朋友了,飯桌上一直問他關于女朋友的事。

但賀弦哼哼唧唧藏着掖着不肯開口,搞得翟婉和賀耀城都一頭霧水。

諸如此類。

南知聽了之後也就一笑而過。

春節一過沒多久,寒假便快要結束了。

南知提前飛回了華都收拾宿舍。

她到的時候,展霜和姜茵還沒有來,倒是舒雲漫居然已經回來了。

“哎?知知?”舒雲漫見她來了,面上透了一絲訝異:“你這麽早回來呀?”

顯然南知也沒想到她來了,驚訝過後跟着問道:“你怎麽也這麽早?”

“我男朋友那邊要早點回校,我在家閑得沒事,幹脆也回學校了。”說起這事,舒雲漫忍不住抱怨道:“你說他們南港大學放假晚就算了,怎麽連開學都這麽早。”

聽見“南港大學”四個字,某個王八蛋的身影又跟煩人精似的從她腦海裏一閃而過。

南知面無表情地把他拍開,心裏卻不由得嘀咕起另一件事。

南港大學放假晚嗎?

她回家那天是賀王八蛋接她的,按理說應該比她們還要早吧。

但她轉念一想,可能是專業不一樣,考試時間也不一樣,說不定是賀弦考試比較早,一考完就回來了。

所以她也就沒多嘴,只是随口附和了句:“你男朋友南港大學的?那離我們這挺遠的。”

“是呀。”舒雲漫反趴在椅子上,托腮看着南知收拾東西。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麽,忽然又笑了起來:“不過今年情人節正好在周末,他說情人節那天來華都看我。”

聊着聊着,她又關心起南知的感情生活,“對了知知,你還沒談戀愛嗎?那幾個追你的你都沒興趣?”

聞聲,南知搖了搖頭,“沒有。”

“蔣如松也沒有嗎?”舒雲漫驚訝道,“你倆不是高中同學嗎?我以為你們肯定能有故事呢。”

“要有故事的話應該早就有了吧。”南知整理書的動作頓了頓,不知想起了誰,又忽地轉頭莞爾一笑,“這麽久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了。”

然而南知沒料到的是,她覺得沒故事,不代表別人也這麽覺得。

情人節那天,她收到了來自蔣如松的消息,和一則陌生電話。

她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所以沒多想便挂斷了,轉頭點開了蔣如松的消息——

【方便下來一趟嗎?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南知看着這條消息沉默許久,心裏默默萌生出一絲預感和愧疚。

她正想找個理由回絕,卻見去陽臺晾衣服的展霜回來了,八卦兮兮地拍了拍她:“知知!你猜我剛才看見誰在樓下?”

“蔣如松诶!他拿着花和禮物!我猜他肯定是在等你!”

“……”

南知默了默,想說她不準備下去,然而一旁的姜茵聽見後也跟着出去湊了個熱鬧,回身便聯合展霜一起把她推了出去,“快快快,去看看,就算要拒絕也得好好跟人家說吧,好歹也是個帥哥!”

南知:“……”

看着宿舍門在她面前飛快關上,她嘆了口氣,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玉桂狗珊瑚絨睡裙以及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腿,重新擡手敲了敲門:“好歹讓我換身衣服。”

華都這個時節,溫度還沒回暖,這麽出門肯定要被凍死。

好在展霜和姜茵還是個人,放她進來換了身衣服後,還親自上手給她化了個妝。

本來南知不想搞這麽大陣仗,畢竟她不是去接受告白的,而是去拒絕告白的,但她被按在座位上,眼影刷眼線筆還在她眼皮上唰唰唰,她一動都不敢動。

過了二十分鐘,展霜和姜茵才拍拍手上的粉,放她下了樓。

南知如獲大赦。

出了宿舍樓,她一眼就看見了在對面湖邊樹下等着的蔣如松。

見她來了,蔣如松眼睛一亮,似是松了口氣,朝她溫和地笑了笑:“南知。”

然而南知卻不像他這麽輕松。

她捏着手機,視線低垂沒好意思看他。

也沒好意思看他手裏的花。

大概是察覺了她的情緒,蔣如松神情微微一滞,但事到臨頭還是只能硬着頭皮把花遞給她:“南知,今天我是來……”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南知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抱歉,我……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麽。”

聞言,蔣如松頓了頓,笑道:“那你的想法是?”

“我……”南知抿着唇,沒說話,但搖了搖頭。

其實她的反應,也算是在蔣如松的預料之中。

尤其是在他剛才看見賀弦也出現在附近後。

他隐隐有一種預感,賀弦應該是來找南知的。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所以繼續在這裏等了下去。

好在南知來了。

可似乎不是為他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蔣如松僵硬地笑了笑,“你是跟賀弦在一起了嗎?”

“?”南知沒想到會從蔣如松口中聽見賀弦的名字,不由得怔住了。

見她似乎有些吃驚,蔣如松低眸打量着她今天的裝扮,繼續道:“我剛才看見他了,你應該是跟他約好要一起出門的吧?”

“我好像打亂你們計劃了?”

他又自言自語般說了幾句,南知卻幾乎沒聽進去。

她的思緒依舊停留在那句“我剛才看見他了”。

這話的意思是,賀弦來了?

南知的心情陡然變成一團亂麻,心跳也在這個瞬間開始加速。

就連蔣如松跟她說的後面幾句話,她都沒聽進去,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直到蔣如松把花和禮物塞給了她,她才堪堪回過神來,宛如接了一塊燙手山芋,連忙推了回去:“不用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我拿回去也沒什麽用。”蔣如松勉強牽了牽嘴角,“收下吧,本來就是買給你的,我拿回去也是扔掉,浪費。”

聽她這麽說,南知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絕,只能遲疑着收下,“抱歉。”

蔣如松搖搖頭,“沒事,情理之中的事,輸給賀弦的話我也認了。”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南知站在原地躊躇片刻,心裏卻忍不住再次想起賀弦。

如果他真的來了……

那他應該還在附近?

垂頭看了眼手裏的花,南知猶豫了會兒,咬咬牙,幹脆擡腳沿着湖繼續走。

既然知道賀弦來了,那趁這個機會,把上次要跟他說的話吐出來也好。

不然心裏憋着一口氣太窩火了。

想到這裏,她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賀弦這個縮頭王八蛋給挖出來揍一頓。

然而等她繞湖半圈、在附近的長椅看見賀弦歪靠着的背影時,她胸腔裏那口悶氣卻鬼使神差地散開了些。

她視線微凝,蹑手蹑腳地邁步朝他走去。

只見賀弦正歪七扭八地靠在椅背上,手裏舉着一枝粉色的玫瑰花,一片一片地揪着它的花瓣。

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完了,沒完,完了,沒完,完了……”

“……”

最後一片花瓣落下,賀弦盯着光禿禿的花枝怔愣片刻,忽然嗷嗷叫了起來:“嗚嗚嗚完了!”

南知:“……”

南知無語地看着他的後腦勺,終究還是沒忍住湊了過去,在他耳邊幽幽道:“你确實完了。”

賀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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